向渝从抽屉里摸出来一堆书,书还是崭新的封皮,只有书的扉页写着名字,字写的潦草又轻狂,活像是一个人在战场上断了条腿,却捡回来一条胳膊。

  他桌子上没什么东西,只有一个笔架子放置在书桌的左上角,桌面上被胡乱用小刀划了不少痕迹出来,上面还有不少文艺青年的话。

  班级里很安静,不过安静仅仅是对着他这边而言的,向渝翻了翻班级的课表,从书包里抽出一个空白的笔记本,先不论他为什么穿越维度这么大,但是学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然后旁边早到的女生看着他的动作露出了惊异的眼神,就像他突然犯了什么弥天大错一样。

  隔着一排走道的女生一看就是活泼开朗型的,虽然看向他的眼神有些畏惧,但还是开了口,“向渝,你要上厕所吗?我有卫生纸。”

  向渝:“......。”

  向渝一言难尽地把笔记本放回抽屉里,对女同学莫名的帮助进行婉拒,“谢谢,我,暂时不上厕所。”

  女同学友好地笑了笑,像是因为向渝良好的回应态度拉进了关系,她眼神闪烁,偏过头来轻声问他,“向渝,你昨天在办公室跟戴勇吵起来了?”

  此话一出,向渝能明显感到他周围的男男女女都坐正身子,竖起了耳朵,有人还掩饰性地拉了拉桌子,金属边角滑过地面,发出刺啦一声。

  向渝道,“没吵,不过你为什么这么说?”

  旁边的女同学一抚心口,像是松了口气,“昨天班里都是这样说的,还说你们被教导主任罚跑圈呢,可惜我去看的时候你俩全走了。”

  她忧心忡忡地看了向渝一眼,欲言又止,“向渝,跟你说件事,你刚来我们班可能不知道,戴勇一入学就喜欢蒲怡然了。你追蒲怡然,戴勇肯定不会让你好过的。他认识一帮外校的,你这样跟他对着干,迟早要出事。”

  向渝只要眼不瞎就能看出来这个事实,于是他决定栽赃嫁祸,并且转移目标,从他最初的切入点入手,“不是我要追蒲怡然,有人喜欢他,我只是代劳传达。”

  女同学:“?”

  前面坐着的另外一位女生忍不住也加入了对话,“谁啊?一班的那个沈崇吗?你认识他?他最近天天往我们班来是真的,不过他们不是亲戚吗?”

  旁边的女同学啐了一口,“什么亲戚呀,这两年才住在沈家,说不定就是找回来的私生女什么的。而且在一班没呆两天就转过来,成绩这么好,还转到我们班,或许还有什么豪门内幕呢!”

  她说着说着就疑惑了,“那你说的谁?”

  向渝格外淡定,吐出两个字。

  “景爽。”

  两个女同学:“......。”

  话音刚落,景爽就进了门,这回他换了一顶帽子,帽沿绘了英文字母的花边,旁边还坠着两只钢环,他看起来格外萎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写了两万三千字的检讨,整个人都愁的缩了水,他一进门就锁定了向渝的位置,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正当向渝准备再跟这个小黑帽争论两句的时候,景爽绕过几个桌子,径直在向渝右边的桌子坐下了。

  前面和左面的女同学立马闭了嘴。

  向渝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景爽是他的同桌。

  景爽也不想理会他,坐下之后就直接趴在桌子上,他习惯脑袋偏左睡,但是一看见向渝的脸就一脸菜色,一骨碌转到右边去对着墙睡了。

  向渝:“......。”

  清晨的铃声既响又重,有许多浪完了整个星期天,在星期一早晨补觉的,全都怨声载道地喊了起来,一瞬间让向渝产生了错觉,就跟回到了平时的课堂一样,有人在课桌下面偷吃东西,有人大清早拿着英语单词小本勤奋地背诵。

  学生都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向渝很不意外地看见了女主角蒲怡然和跟在她身后的戴勇,戴勇冲着他比了个中指,看起来格外邪魅狂狷,配着他那有点憨厚又有点狠厉的脸,向渝想笑没笑出来,就偏过头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

第一节 课是数学课。

  有着啤酒肚的数学老师一进门就托了托眼镜,像判官一样拿起黑板擦敲了敲讲台,“起来起来,全都像什么样子?一个个回来都跟软了骨头一样,精气神呢?困的全都到后面站着听课。”

  有稀稀拉拉的桌椅移动的声音,戴勇坐在最后面,看起来还挺认真地捧着书看。

  景爽早就起来了,他从抽屉里摸出来一沓纸,捻着纸张正在认真数页数,向渝瞄了一眼,发现上面都规整地编了数字,他刚才粗略一扫,大概有十几页之多,全都密密麻麻写了小字。

  景爽数完页数又开始丧了,肩一耸,整个人又愁成了一团。

  数学老师把投影屏幕一收,露出藏在里面的黑板,“今天讲上星期的考试卷子,大家把数学卷子拿出来,上星期我就发答案让改正错题了,你们看卷子没有?一会找同学来说解题思路。”

  下面全都是翻弄纸张的声音,向渝往桌子里面掏了掏,发现这个座位里除了完好无损的新书,还有完好无损的一叠试卷,向渝看着自己掏出来的一堆数学试卷和漫画书,简直不知道要从哪里找起。

  于是向渝准确换了目标,看向正在愁眉苦脸的景爽,“景爽?”

  小黑帽并不想跟他搭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后来被他盯得没办法了,转过头比了个口型,“滚!”

  向渝:“哪张试卷?”

  小黑帽:“滚你妈的,我不知道。”

  小黑帽现在是恨透了他,向渝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于是向渝摁住了他的胳膊,脸上轻描淡写,直接举起了手,“老师,景爽说他来说你说的那道题。”

  景爽:“......。”

  数学老师愣了一下,语气有些迟疑,“景爽,你站起来,你给我说一说选择题第十二题的解题思路。”

  景爽带着他标志性的小黑帽,脸色黑的如浓雾,他从书架里抽出一张试卷抖了抖,然后脸更黑了,气急败坏道,“我不会。”

  数学老师:“...那就算了,请另外一个同学讲一讲这题的解题思路。”

  老师话音刚落,景爽就拎着向渝的后领接着道,“老师,向渝同学说他会。”

  向渝表示这题是什么内容他都不知道。

  向渝抽出一只手,拉了拉景爽的胳膊,准备让他给自己瞄一眼,结果景爽一下子打开了他的手,扯着卷子不愿意动了。

  向渝:“......。”

  数学老师看着他俩一脸为难,正准备让他俩全都坐下,隔壁的女同学看出来他俩在僵持,好心地把卷子抬给他看,向渝快速扫了一眼,“数学选修2-2第十四页的导数公式解第一部 分,第十五页的导数升级版公式解第二部分。”

  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摆摆手,“你俩坐下吧,回头好好听课。”

  景爽按着他自己的卷子坐下了,愣是不给向渝一个眼神。

  向渝看着他跟护食一样护着自己的卷子,根据刚才的印象从那一沓卷子里面终于挑拣出了数学试卷。

  不过这张卷子倒是别有洞天。

  向渝从正面看到反面,卷子的每一处都写着蒲怡然三个大字。

  真是痴情少年。

  向渝嘴角抽了抽,不知道作何评价,他微微侧身撇了眼蒲怡然。

  这本书的女主角显然也在认真听课,她用笔在卷子在勾勾画画,侧脸的一缕发丝垂落下来,她不在意地用细长的手指挽了挽,正要找橡皮的时候正巧撞见向渝的视线,怔了一下,随即躲开了向渝的目光。

  向渝回过头来。

  很快两节课就结束了,临近大课间的时候隔壁的少女还挺兴奋地跟他搭了话,“向渝,你今天好不一样。”

  向渝早就知道了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少女就是班长,他问了句,“哪里不一样?”

  “就平时嘛”,班长转了转手上的笔,“你能从早上睡到晚上,除了吃饭连头都不带抬的,我还特意数过你睡觉的时间,你知道吗,最长的时候六个小时,你晚上还睡觉吗?”

  不过就算向渝睡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人举报他,向渝明显是关系户里面的战斗机,老师全都装看不见,班长说到这的时候顿了一下。

  向渝:“...睡。”

  班长惊讶地瞅了瞅他,竖了个大拇指,“牛。”

  大课间一律是需要学生穿校服观看升旗仪式的,班长头一次跟他搭了话,现在格外活跃,她长得不高,拿着个旗杆更显娇小了。

  向渝帮她把班旗拿了过来,拉着旗帜柔软的一角往楼下走,班长又接着问,“景爽真的喜欢蒲怡然?看起来不像啊,他平时就跟戴勇一起混,偶尔还跑一班去找他那个叫祝子旭的朋友,平时跟班里的人都不太搭话的。”

  向渝看着楼梯口拥挤的人群,低下头看了她一眼,“骗你的,景爽不喜欢她。”

  班长哈哈笑了两声,“果然,我说看不出来,你要是说景爽喜欢他那个一班的朋友都比喜欢蒲怡然真。戴勇喜欢她,谁还敢喜欢她呀?我们班的人都有点怕他的。”

  向渝跟着班长一道下了楼梯。

  京宁一中的课间观礼有个规矩,一般是国旗护卫队先升旗,然后校长致词,至此只有短暂的十几分钟,但大课间有四十分钟,后面的几十分钟就是检讨时间。

  吃瓜群众一向表示喜闻乐见。

  这周的违纪公示榜已经排出来了,星期一就是一班的祝子旭。

  这可是个大新闻。

  虽然上违纪榜并不算一件困难的事情,但是一班的学生上违纪榜就算是一件大事了。

  学校前五个班是重点实验班,一向以提拉全校成绩和逼格为主要任务,集齐了各路的英雄好汉,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平民班成绩的顶峰人物。

  京宁一中的班级分为三个类别,一个是重点实验班,一个是富家子弟班,另外就都是苦学考试平民班,虽然不如重点实验班成绩好,但是学习氛围很好,京宁一中一向以培养人才为己任,所以抓成绩很严,抓违纪更严。

  向渝到高二十八班所属的队伍的时候,前面已经站满了人,向渝跟班长站在后面,班长随便拉了个男生,“把旗子传第一位去,让个高个子的撑班旗。”

  向渝正准备往后退一下,突然一个人擦着他的肩膀就握住了旗杆。

  向渝回头一看,是景爽。

  景爽仍旧带着他的帽子,嘴抿的紧紧的,微微低头冲着班长道,“班长,把旗子给我吧。”

  班长了然地松开了手,嘱托道,“到第一位去,一会把旗子拉开点,这次我们班正好排到主席台下面了,前面有人拍照。”

  景爽点了点头,就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人头攒动,这个月的天气太阳又烈,向渝抬头往主席台看了一眼,发现什么都看不到,只好放弃了看热闹的想法。

  班长抱着胳膊回头看了看他,“向渝,你染过头发?”

  向渝莫名其妙,摸了把自己的头发,“怎么了?”

  向渝的头发看起来又细又软,偶尔有些翘起来的发丝,因为做了造型,额前的刘海蓬松地搭在脑门上,显得整个人都很元气。

  班长笑道,“有些发黄,我上次就想问你了,你这个颜色像是棕色,又像是黄色,说不上来。”

  向渝道,“应该没染。”

  班长:“额,“应该”是什么意思?”

  又有人撞了他一下。

  那力量冲过来很重,肩膀上又蓦然被施加了压力。

  向渝没把话说下去,就感觉到了后面人的怒气。

  班长脸色突然有些不好,“戴勇,你干什么?”

  戴勇一把搂住了向渝的脖子,拉着他往后一退,他后面还跟着两个人,“班长,我只是跟他说两句话,不会闹起来的。”

  说完了他又接着补充,“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

  班长拧紧了眉头。

  显然班长这个娇小的少女不敢跟戴勇硬刚,向渝打了个手势,让班长不要跟着,一使力就把戴勇的手扯了下来。

  现在热闹,操场上人又多又杂,说话的声音也很乱,趁现在走一两个人,也不一定能被人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