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渝挡住沈崇的脸,一把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椅子末端与光滑的地板相互摩擦,发出难听的声音。

  沈崇站直身体,头发上仍旧往下滴水。他随意的用毛巾擦了擦头发,掀开了相册的前页。

  翻到了两个孩子一起蹲在地上看风筝那一张。

  沈崇的手机正好放在桌面上,有一条新消息进来,发出叮咚一声轻响。

  沈崇看都没看,把毛巾挂在颈侧,拉了拉被向渝推开的板凳,看起来挺正常地坐下了。

  向渝的耳朵一片潮红。

  沈崇翻了翻相册,指着其中一页,偏头问向渝,“你还记得这个吗?”

  他脸上的表情非常自然,像是刚才的事情全部都没有发生一样,看着相册聊着家常。

  向渝捏紧了口袋里的铃铛,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一个巨大的误区。

  定性来看,这是一本纯校园文,暂时不知道掺入了多少热门元素,他属于外来者,顶替了原本向渝的位置。

  但是这些相片是怎么回事?

  向渝慢慢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他往沈崇身边站了站,顺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看那张照片。

  他刚才由于心神巨震,根本没有仔细看,里面除了两个小孩的相片,根本没见到什么其他的东西。

  “小时候拍的。”沈崇从桌子上拿过来一个杯子,掀开杯盖喝水,“你不记得了吗?”

  向渝喘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心里沉甸甸的,他勉强道,“什么时候拍的?看起来很久了。”

  沈崇往后翻了几页,“你以前在家里住,在那边拍的。大概是我□□岁的时候,时间太长,记不太清楚了。”

  向渝觉得以现在的状态,根本走不掉,他深吸一口气,从门口直接拉了把板凳,大刀阔斧往沈崇旁边一坐。

  他把书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掀开,顺便把自己拿过来的试卷折了折,一并塞进文件夹里。

  沈崇看着他。

  向渝伸出一只手把相册一拉,摊在两个人中间,晃荡了两下,直接掀到了第一页。

  “你慢慢说,我听着,虽然现在记不太清楚了。”

  沈崇像是被他鲁莽的行为震惊了,半响没说出话来。

  “小时候,多小的时候,我出国之前吗?”向渝顺着页码翻,许多相片因为时间久远,边角都发着微微的黄褐色,可能是因为保存的方式比较优越,画面仍旧是十分清晰。

  沈崇嗯了一下,按住了向渝的手。

  他捻了一下纸张,把相册从中间劈开,翻到了向渝刚好从□□岁跨到到十六七岁的那一页,一左一右的分界线十分明显。

  左边的向渝还在开心得笑,右边长大的向渝就开始板着脸了。

  向渝自己能很深刻地感受到这种性格上的差异。

  不过向渝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他一边指着那张长大后的照片,一边看向沈崇,“我这是出国了吗,那你怎么还有相片?”

  沈崇喝了口水,衣领被头发上的水珠洇透,留下一片明显的湿痕。

  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没有一丝一毫说谎的味道,顺便把身体的重量稍稍分出一部分在椅背上。

  “你外婆寄给你爸爸的,后来我为了整理相册,从向叔叔那边要过来了。”

  向渝得到了答案,便抛开了这个话题,觉得自己缺乏探索的主动性,于是开始旁敲侧击。

  他自己本身这个身份,有着明确的行动轨迹,9岁之前都呆在向家,中途似乎离开过一阵子,后来的8年全都陪着外祖父和外祖母在国外生活,以现在的线索来看,他八至九岁与沈崇的生活轨迹有重叠。

  沈家和向家两代的关系比较好,所以这些都可以忽略。

  但是这些相片里不定的性格图像,代表着什么?

  向渝心里有个猜想。

  “我以前的性格是怎么样的?随便一个形容词?活泼?还是沉默寡言?”

  沈崇坐在他旁边,能感受了向渝的胳膊紧紧挨着他,问的问题也像是在下钩子,有着很明显的求知欲望。

  沈崇微微敛下睫毛,看向最后一张双人合照。

  两个人站在一起,挺开心地一起比了个v,那时候他已经明显有比向渝高的趋势了,但是脸长得嫩,看起来像是比向渝还要小。

  他明白现在向渝急于探索真相的心态,但他说话仍旧是说一半留一半,“有时候活泼,有时候比较沉默。不过沉默的时候比较多,那时候比较喜欢躲着。”

  向渝吊着的心啪地一声沉底了。

  他真是跟原书的向渝反复交换了人生吗?

  这本书到底是有多古早?

  向渝低着头捏住了额角,觉得不可思议。

  沈崇慢吞吞地在旁边喝水,把相册往后翻,后面无一例外是阴沉的表情,除了最后几张。

  像是由于离别,向渝分别跟几个外国女同学一起合拍的照片,中间还有一个条靓盘顺的女生紧紧的抱着向渝的胳膊,几乎要跟向渝贴在一起,向渝脸上带着笑,却带着微微的尴尬,坐在旁边摆了个奇怪的姿势。

  向渝像是不认识这些人,脸上全都挂着职业假笑,对所有来找他合照的人都一视同仁。

  其中还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两人跟祖孙一样拍了个合家福,向渝撑着她的胳膊,视线对准摄像头。

  向渝捂住了脸,低着头沉默了一会,随即站了起来,他把那相册一合,拿在了手上,朝沈崇问了一句,“我能把这相册拿回去看看吗?”

  沈崇像是拒绝一样握住了他的手腕。

  向渝现在有个风吹草动都能惊吓半天,现在更是被沈崇吓的不行。

  他差点把自己的心肝脾胃肾都给吐出来,沈崇一拽,向渝就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你不问其他的了?”

  向渝稳定心神,晃了晃手腕,示意沈崇松开,沈崇箍得他的手腕生疼。

  “还有什么?”

  沈崇松开了手,又提供了一条消息,“你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莫名其妙地晕倒。”

  “现在怎么样了?”

  “晕倒?”向渝听见这话来了精神,这是因为人生反复交换出现的问题吗?他下午做梦的时候,就是突然脑子猛地一疼,然后失去了意识。

  那这样来说,他现在为啥是整个人都过来了?

  原本的向渝呢?

  门口突然一阵敲门的声音。

  沈崇和向渝两个人一起往门口望去。

  芳姐端着东西站在门口,笑着往里面看,“吃饼干吗?刚才厨房里面有人烤了些小饼干,刚刚出来,还热乎乎的。”

  向渝趁着这个机会脱身出来,沈崇这次倒是没有拉他,直接跟着他站了起来。

  芳姐端着盘子,礼貌地站在离门口不算多远的地方,盘子里的小饼干都带着果干,向渝捏了一块,递到嘴里,忽然想起来女主角侧脸的事情。

  虽然沈崇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个外国人做心上人,但是向渝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等沈崇也拿了一块,向渝笑了笑,想把芳姐支出去,问了芳姐一句,“烤的挺好的,女生是不是更喜欢吃这些甜的东西,芳姐你可以给蒲怡然送点。”

  芳姐笑吟吟地拍了拍他的胳膊,“记着呢,年纪轻轻倒是挺会照顾人。”

  “那我先走了?”

  向渝点了点头。

  等芳姐走了,向渝左手还拿着相册,用右手点了点自己的侧脸。

  沈崇一抬眼。

  “蒲怡然的脸上有伤痕,你有没有注意到?”

  沈崇微微一皱眉,“伤痕?”

  “像是被打的”,向渝自己也不确定,“早上的时候挺正常,像是最后一节体育课的时候出的事情,现在印子淡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向渝往门口撤了一步,他现在看见沈崇莫名其妙有些战栗,这感觉跟玩闯关游戏遇见终极大boss一样,总有一种心理上的压力。

  “我也不太清楚,我不好直接问一个女生,你毕竟是她哥哥,可以问一问是怎么回事。”

  向渝往门口走,晃了晃相册,“那我走了。”

  向渝一出房门就快速回了自己的房间,舒了一口气,把相册放在了书桌上。

  相册刚才基本没什么别的内容,平常人一看还会觉得里面的向渝在精分,一会变一个样子。

  现在如果确定自己和原书的向渝有灵魂的交换的事实该怎么办?

  虽然他并不明白纸片人为啥还会有灵魂。

  难道他还是个精神分裂选手……

  向渝越想越玄乎,他干脆把手上的东西全部丢掉,把小铃铛从口袋里掏出来,从房间里随便找了个绳子系着头和尾,挂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等他从浴室出来,往床上一躺的时候,觉得自己浑身一轻,刚才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在他脑袋里飘忽不定,一会就消失不见。

  向渝做起了梦。

  一会是他爸妈的脸。

  五大三粗的汉子站在向渝旁边,掰了掰自己儿子的眼皮,朝旁边问,“大师,你看看我儿子,他怎么跟变脸谱似的,早上一个样,晚上又是一个样。”

  旁边站着的大师装模作样地摆动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摸了一把向渝的眉心,沉吟片刻,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开过光的,能勾魂,对贵公子的情况十分适用。”

  他爸十分高兴,“这个是法器?”

  大师点了点头,“是的,从我祖上上面传下来,已经有数十年的历史了,不腐不坏,仍旧是完好无缺。”

  “那好,谢谢大师了。”

  大师见他爸没有反应,脸有些僵,“额,传了不少代。”

  他爸连连点头,“肯定是好东西。”

  大师伸出一只手,“是好东西,那就取个好看的数字,2222块钱,怎么样,支付宝还是微信?”

  大师掏出一个二维码出来。

  他爸:“...。”

  一会又变成小沈崇的脸。

  沈崇睡在他旁边,头发软软的,挨在皮肤上也不显得发茬刺人,他不安地动了动,随后身子往上伸展,把下巴抵在他的脑袋上,一只手捏着向渝的耳朵。

  向渝的耳朵很柔软,也很敏感,被沈崇捏了两下,不自觉去躲沈崇的手。

  沈崇挨着他,童声轻轻的,“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向渝刚想说话,七八岁的沈崇突然变成十七八的沈崇。

  向渝在睡梦中不安地闭着眼。

  沈崇抽出一只手从他的肩背处穿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向渝的腰。

  他细细地用牙齿碾向渝脆弱的耳骨,耳畔有粘稠的水声。

  沈崇咬了一会,突然一口把向渝的耳朵吞了进去。

  向渝半边身子都软了。

  然后沈崇把他的耳朵给咬掉了。

  向渝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疼痛,突然喊了一声坐起来,活生生给吓醒了。

  晨光熹微。

  沈崇和芳姐打开了他的门,向渝全身都裹着被子,一点都不能动弹,伸出来的一只手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耳朵,把耳朵捏的通红。

  他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破门而入的沈崇和芳姐。

  空气突然有些寂静。

  沈崇越过芳姐,走到向渝的旁边,把向渝身上的被子扯了下来。

  向渝现在仍旧是头脑发昏,云里雾里的。

  他下意识问了一句,“我怎么了?”

  沈崇扶着他,擦了擦他被枕头花边印出来的红痕,语气清淡,“你从床上掉下来了。”

  向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2523:59:59~2020-05-0223:3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鲜橙果冻汁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uti□□10瓶;佛系FN2瓶;Flower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