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到来, 天气越发的炙热, 已经没有会在正午十分出门了, 此时出门,在太阳下的人们,就像是切好的五花肉,放在火上烤, 滋滋的冒油。

  顾北知倒是恰好能避开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只是免不了的要勤换衣物, 家里洗衣服的大盆每天都是满满的,每天洗衣服的水都能泼出去好几盆。

  “北知,明天是不是该让大夫来给看看?已经有一个月了。”关舟拿着蒲扇慢慢的扇风, 也就是傍晚这会儿凉快些。

  “这么快就一个月了?那明儿我去找大夫来。”顾北知在后院的水井边上,兑了些水擦一下四肢和脖子, 不然他可等不到晚上洗澡。

  “嗯。”

  第二天,大夫来了顾家, 给一家子查看过后,收起东西, “没事了, 一家子都很健康。”

  “你们要是不放心,那药可以继续喝着, 对身体有好处的,不过最长不要超过三个月。”大夫说了结果,洗净手,拿着诊金离开了。

  顾北知他们也松了口气, 为了以防万一,关舟还是决定继续喝药,反正隔六天才喝一天。

  “你说呢?”关舟问着顾北知的意见,痨病可不是闹着玩的,小心驶得万年船。

  顾北知听大夫的意思是那药可以继续喝,对人没有坏处,只要别超过三个月就行了,

  “继续喝吧,喝满三个月,两个孩子也跟着喝。”顾北知抿了抿嘴,中药最大的毛病就是味道,除此之外什么问题都没有。

  又安全,又治本。

  到了七月,离着石哥儿的生产日期越来越近,和他关系好的人都提心吊胆的,实在是他的模样太吓人了。

  就在大家数着日子,盼着石哥儿早点生产,好少受几天罪的时候,离开王家村四个月的王二鹏夫夫俩回来了,这趟回来还带了很多东西回来。

  燕哥儿更是连家门都没进,拿着东西就跑到石哥儿家了,他拿的一包东西里零零碎碎什么都有,小孩儿的虎头鞋、小肚兜,小巧的拨浪鼓,漂亮又精致的小银锁,还有一大包黑糖和一小截老山参的须子。

  别小看这么一小截须子,这还是燕哥儿运气好才买到的,花了足足二两银子呢。不过有了这截儿须子,大夫也放下心来,问过了王大治夫夫俩,给石哥儿下了一碗催产药。

  石哥儿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他的腿因为肿胀,回弯都很艰难,皮肤都撑到了极致,碰一下都会淤青一大片。

  大夫的意思是日子足够了,尽快生下来对孩子没有影响,大人也能早点恢复。王大治一听能早点生,立即说不等了,赶紧让石哥儿生。

  于是一碗催产药下去,石哥儿很快发动了,村里有经验的接生夫郎已经备好了东西,将铁塔一样的王大治推出产房,“产房里不能有男人待着,你快出去吧。”

  原本应该关舟进去帮忙的,但他有些担心,便拜托了竹哥儿和燕哥儿,两人一口答应下来,跟着接生夫郎一起进了产房。

  似乎是知道为了怀他,小爹受了很多苦,石哥儿肚子里的孩子没怎么费劲的就出来了,但这没怎么费劲儿的过程看在王大治眼里,却是心惊胆战的。

  石哥儿因为腿难以回弯,只能让竹哥儿和燕哥儿帮他尽可能分开一些,然后就这么用力。

  因为躺着的姿势不太好用劲儿,石哥儿还让竹哥儿往他身后垫了一床被子倚靠,这样还能用上点力气。

  然后阵痛开始,破水、出血,一盆一盆的血水被端出去,换成干净的热水再端回来。

  王大治又听不到石哥儿的声音,只看得到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回忆里出现这样的状况,一定是难产了,他越想越害怕,脚下生根儿一样贴在门上,还被竹哥儿嫌弃碍事。

  “竹哥儿,阿石怎么样?是不是...要是问保大还是保小,就保大,你跟三小叔说,保大!”王大治急切的拦着竹哥儿絮叨。

  竹哥儿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我说哥夫,你现在别挡着我了,阿石好着呢,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竹哥儿自己心胸变的开阔了,还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他这脾气一天比一天见长,而且人也越来越利索。

  王大治还要说什么,被他一把推开,“哎呀,还等着热水呢,你快躲开!”竹哥儿赶紧拎着水桶进了屋。

  石哥儿从发动到生产,总共两个时辰,算是很快的了,只有王大治自己度日如年,总是在问怎么还没有动静,怎么还没有动静。问的大夫和他的两个弟弟都头大了,真恨不得绕开他,关舟在厨房烧水,产房里三个夫郎也不慌不乱的进行着,就连石哥儿自己都不觉得害怕,除了阵痛时有些难受,他感觉还挺轻松的。

  “出来了!出来了!”接生夫郎眼疾手快的将婴儿从石哥儿两腿间抱起,麻利的剪断脐带、打结,拎起婴儿的两只小脚,手在屁股蛋子上啪啪两下。

  小婴儿受到刺激,哇的一嗓子哭起来,声音洪亮,屋里的四个人都放下心来,这么大的声音,一听就是身体结实的。

  王大治在门外听到孩子的哭声,连忙砸门,“是不是生了?阿石?阿石你还好吗?”

  因为他的捣乱,孩子哭的越发厉害了,原本就红通通的小脸儿憋的更红了,接生夫郎用帕子给孩子擦掉血污,包上襁褓,这才去开门,站在门口给孩子他爹看了一眼,“恭喜大治,是个大胖小子。”

  “阿石呢?三小叔,阿石怎么没动静?”王大治只撇了还在哭的儿子一眼,又急切地问着石哥儿的情况。

  接生夫郎见状,将孩子抱回屋里,放在石哥儿身边,至于石哥儿为什么没有动静,还不是因为孩子生下来之后石哥儿就睡着了!

  对,就是普通的睡着了而已。

  竹哥儿给石哥儿清理着身体,燕哥儿端着脏水出去,王大治那么大个的一个人堵着门口,不停的产生噪音。

  “大治,你别在这儿喊了,阿石没事,就是累了,刚睡着,你再喊就把人喊醒了。”燕哥儿这么一说,王大治的心情总算轻松些,“二鹏嫂子,我能进去看看石哥儿吗?”

  “等一会儿,三小叔出来你就可以进去了。”燕哥儿将脏水泼了,去厨房告诉关舟一声。

  等关舟和燕哥儿一起出来,打算去看看石哥儿的时候,院子里的其他人都已经散了,就连一直不喜欢石哥儿的婆夫郎都笑的满脸皱纹,他家大治总算有儿子了。

  三小叔和大夫一起从产房里出来,两个人的表情都有点微妙,关舟和燕哥儿过去问了一下。

  “大夫,石哥儿和孩子怎么样?”关舟问道。

  大夫摸着自己的一把胡子,笑呵呵的说,“都很好,都很好,孩子的身体很健壮。”

  三小叔在一旁噗嗤一声乐出来,似乎是实在忍不住了,“你俩想问啥,直接问吧。”

  两个人心里一松,看来不是坏消息,“刚刚看三小叔你们的表情不太好,这心里还有点担心...你们为什么露出那样的表情?”

  “就知道你要问这个,还不是被大治两口子逗的,我接生了这么多家,还是头一次见他俩这样的,大治瞅着挺大块的,一碰到石哥儿就成了胆小鬼了,进去孩子都没看一眼,抓着石哥儿的手就睡着了。”

  三小叔想想都觉得好笑,这生孩子的那一个,一生了就自动自发的睡的死沉死沉的,外面等着的这个也没出息到那儿去,进了屋不说看看孩子,直奔夫郎去了,抓着石哥儿的手腕,没一会儿哐当一下趴在床边上了。

  可把他这把老骨头吓一跳,等叫来大夫给看了看,这个大块头居然是太累了,所以一放松就睡着了。

  然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床上的石哥儿动了动手,王大治宛如诈尸一般坐起来给石哥儿翻了个身,翻完之后他自己也躺到床上去,整个人贴在石哥儿后背,石哥儿一动他就能知道。

  这整个过程中,夫夫俩谁也没醒,真的,眼皮都不带睁一下的。

  关舟和燕哥儿听了,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心里头对石哥儿有些羡慕,这一看就是王大治太在意他了,才会在他怀孕期间养成这样的反应。

  但想想自家男人,他们两个相视一笑,大家都过得很幸福呀。

  关舟和燕哥儿帮忙送走了接生夫郎和大夫,那边竹哥儿已经快要炸窝了,“小舟、小燕,快过来帮帮我!”

  竹哥儿虽然嫁过人,但是他没生过孩子,自然对怎么带孩子也不太有经验,而且这个胖小子还是刚生下来,竹哥儿不敢乱动,维持着接生夫郎交给他的样子,站了半天,手都酸了。

  “来了。”关舟和燕哥儿赶紧进去一看,竹哥儿都快站成一根儿竹子了。

  关舟连忙将孩子接过来,轻松自如的模样看的竹哥儿都羡慕了,他甩着胳膊,“咋办啊,他俩睡的死沉,一时半会儿肯定醒不了,咱们也不能在这儿干等着吧?”

  毕竟王大治夫夫俩不是单独住着,家里还有他的兄弟和小爹,他们三个外人不能一直抱着孩子在这儿等。

  “竹哥儿,你先去把南哥儿从他小爷爷那儿叫过来,他还没看到弟弟呢。”关舟让竹哥儿去叫人。

  南哥儿早就想过来了,但是他小爷爷不让,怕他没个轻重,等竹哥儿去叫了,才不情不愿的让南哥儿过来。

  “弟弟呢?”南哥儿牵着竹哥儿的手,进了屋子就找弟弟。

  关舟将已经睡着的孩子给他看了一眼,“南哥儿,快来看,这是你弟弟哦。”

  南哥儿看着红彤彤又胖乎乎的弟弟,皱起了眉毛,“弟弟好丑哦。”

  “哈哈哈。”竹哥儿毫不客气的笑了,他也觉得这孩子太丑,一点都不像石哥儿和王大治。

  关舟瞪了他一眼,然后给小小哥儿解释,“每个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都是这样皱皱巴巴的,但过几天就会变的白白净净,你仔细看看,弟弟的眉眼很像你小爹,是不是?”

  南哥儿似懂非懂,不过弟弟丑也没事,他还是很喜欢弟弟的,因为这是小爹给他生的弟弟,他以后要保护好弟弟!

  小小哥儿仔细的瞅着弟弟,看了半天,觉得关小叔说的话好像是对的,“好像真的有点像小爹哎!”

  南哥儿突然有点羡慕弟弟了,他和小爹长的不怎么像,要是像弟弟一样,长的像小爹就好了。

  燕哥儿摸着南哥儿的头,看着他和弟弟相处的模样,突然有点想给山子添个弟弟了,回去跟他男人商量一下吧。

  关舟将睡熟的孩子放在石哥儿里侧,这样一家三口就都睡在一起了,南哥儿看着看着,也脱了鞋爬到床上去。

  “南哥儿,要小心点,别压到弟弟。”关舟扶了他一把,并没有拦着。

  看着天色不早了,关舟他们也就离开了王大治家,离开前他去找了王大治的二弟,让他们夫夫两个注意着点儿,又叮嘱了南哥儿记得叫醒爹爹给弟弟喂奶。

  南哥儿拍着胸脯答应下来,躺在床上也不吵也不闹,一会儿看看弟弟,一会儿看看小爹,然后悄悄抓住了石哥儿的手指。

  好在王大治这个亲爹还是靠谱的,半夜孩子饿的哭闹,他听见动静就醒了,熟练的去后院挤了半碗羊奶,这头母羊也是最近刚买的,就为了给孩子吃奶。

  他将羊奶煮开,用干净的碗倒了几次,温度便降下来了,用磨的圆润光滑的小木勺盛了一点滴在小臂的内侧,感觉温度合适了就一勺一勺的喂给孩子。

  另一边,关舟回到家,顾北知已经到家了,吃过饭两人单独待着的时候,顾北知拿出来一封信,“这是今天收到的。”

  关舟半眯着眼打开信,一看那么多字,有些懒得看,他认字很慢,到现在也不过把常用字认识了,很多字还要想半天才能记起来是什么,往顾北知手里一塞,“字太多了,不想看,是有什么事吗?”

  “是长清写来的,他说徐小蝶想见我一面,说有话对我说。”顾北知依着他,将信收起来。

  关舟听到‘徐小蝶’三个字,猛的坐起来,“她想见你?干嘛?不见!这种坏女人,还有脸见你?!”

  顾北知压着他躺下,拍着他的后背,“我猜她是着急了,想要让我帮她,长清说了,她生产那日就是发卖她的时候。”

  “活该!”关舟冷声冷语的啐了一口。

  顾北知摸着他的后脖子,“我倒是觉得,可以去见她一面,如果她能说出一些关于王清林的事,那可以等等再发卖她,这也算是一个人证。”

  关舟抿着嘴,有些不乐意,但北知说的也对,要是有徐小蝶的证词,那么他们就可以证明王清林的罪恶。

  到时候不管是报官也好,还是他们自己解决也好,都师出有名。

  其实,按着关舟的意思,是不想报官的,镇长明摆着和王清林是一波的,就算给他判罪也判不了多重。

  而且他们也都习惯了有事先在村里解决,实在解决不了,没了办法,才会考虑报官。

  “那我也要去!”关舟没过脑子的将这话说出来,然后又反应过来似的开始找补,“我就是想看看她脸皮究竟有多厚,可不是不相信你!”

  此地无银三百两,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

  要不是顾北知对关舟已经十分了解了,肯定会以为他就是在怀疑他,捏捏关舟的鼻子,“可以,咱们一块儿去,大约三天的时间就够了。”

  “嗯嗯。”关舟又安安心心的窝回他怀里,虽然很热,但他依然喜欢这种被顾北知完全包围的感觉,“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家里有田哥儿和明哥儿,他特别放心,一想到要和顾北知出门,还是去柳县,又莫名的有些激动。

  “后天吧,我打算后天让阿弘他们模拟考,这样我不在,进度也不会落下。”

  顾北知安排的模拟考只有三天,之前尝试过一次,结果很不好,五个人之中,只有翟阳和关弘坚持过了三天,剩下三人都没坚持下来。

  于是他又给他们加上了晨跑和夜跑,这一个月也是极其的折腾,明天就要进行第二次模拟考了,希望这次能有些进步,不求五个人都能发挥出百分之百的水平,但最起码要有百分之六十。

  这样下个月再考一次,等真正考试的时候就不会惊慌失措了。

  “嗯,正好我明天还想去看看石哥儿,我还没跟你讲石哥儿今天生孩子的事儿呢,太有意思了...”关舟叽叽喳喳的讲着石哥儿和王大治的事儿,倒是把顾北知也逗乐了。

  然后他猛然想起来之前关弘的打趣,有些笑不出来,他其实也很喜欢孩子,但他还没有想好再生一个。

  虽然他穿过来时,大宝、二宝已经五岁了,但他这一年里一点一点的将两个小孩喂成白白胖胖的模样,早就将他们两个当成自己的孩子,毕竟原主已经彻底消失了,这世上就只有一个他。

  关舟看他突然不笑了,有些纳闷,“怎么了?”

  顾北知摸着他的头发,“小舟...你会想...再生一个孩子吗?”

  “当然要生啊,大宝、二宝都大了,也该给他们俩生个弟弟,你不是答应了再生一个孩子姓关吗?”关舟盯着他看,以为他是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姓关,就说,“其实我觉得不改姓也行,我对关这个姓没什么特别的留恋的。”

  顾北知知道他是误会了,敲敲他的脑门。

  “你在想什么呢,我已经打算好了,等着今年九月给大宝、二宝上族谱的时候,在他们两个当中选一个跟你姓,至于要不要再生孩子,我只是担心你受苦,你看看石哥儿,怀胎十月真的太辛苦了。”

  关舟的眼睛亮了,“你还记着大宝、二宝没有取大名呢?我还以为你忘了,本来想说等明年再上族谱也行,今年先让你安安生生的考试来着。”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忘?小傻瓜,只是翻了很多书,都没想好到底叫什么,我都写在一本册子里,你看看?咱们商量着选两个吧。”

  “好呀,你快拿过来我看看。”关舟催促着他,顾北知只好下地去取册子。

  “我们顾家是入赘到王家村的,虽然姓没有改,但上族谱都是上的王家族谱,在我太爷爷那一辈,也弄了一个单独的族谱,但一直都是家里人自己清楚,没有和王家分开。”

  顾北知不但把取名册子拿回来了,还拿了一本族谱来,夫夫两个对着取名册子翻了半天,又看着族谱,两个人却依然没有什么好头绪。

  顾北知将那本族谱收起来,这个东西只是他们自家人用的,什么时候都能填写,先放到一边也没事,翻开取名册子,“你再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瑾、瑜,是取自怀瑾握瑜,是希望孩子们拥有纯洁高尚的品德。”

  “还有这个,谨言慎行,是希望他们做人做事都能理智,想好了再去做。”

  “还有...”

  顾北知翻开几页,一一解释里面的意思,都是一些寓意很好的名字,包含着他温柔的父爱,关舟没想到顾北知不但想了,还想的这么多、这么好。

  “我觉得都很好听,怎么办?都好想取啊,要不然咱们还是快点再生几个孩子,这样从里面抓阄抓名字都行的,都是好名字!”

  关舟突如其来的话,让顾北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其实觉得怀瑾握瑜很好,但又觉得谨言慎行也很好,这两个之中犹豫不觉,然后又挑了很多其他的名字,可选择的名字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不知道该选什么了。

  “异想天开。”惩罚似的捏住关舟的鼻头,“孩子是说有就有的?到时候受罪的不还是你自己吗?小傻瓜。”

  看过了石哥儿怀孕时的模样,顾北知原本对于男人生子的事更加抵触了,不是觉得奇怪,而是看上去太受罪了,他不想让关舟再次承受这样的长达十个月的煎熬。

  可是关舟看上去却是真的很期待再有一个孩子,顾北知那肯本就不坚定的心摇晃的更加厉害。

  “我不怕呀,而且,一想到是北知的孩子,我就觉得很幸福呢。”关舟在他耳边轻轻说着,“最好也能给北知生两个聪明健康的孩子。”

  “小舟你...”顾北知看向他的眼睛,里面的爱意一览无余。

  关舟像是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坦然地摊开在顾北知面前,任由他打量、探索,甚至明明白白的摊开着他的感情,他就是一颗离开顾北知这棵树会立即死去的藤。

  顾北知用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你早就发现了?”

  “发现什么?”关舟大方的还了一吻,在他的唇上,“发现顾北知死而复生?发现你不是原本的顾北知?还是发现你很爱我?”

  顾北知听到最后一句,不禁失笑,“对,我很爱你,小舟可真聪明。”

  “我的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要现在就听吗?”顾北知将选择权交到关舟手上。

  关舟想了一下,最后说,“等咱们从柳县回来,你再告诉我,行吗?”

  “好。”顾北知都依着他,扬了扬手里的册子,“那咱们继续选名字?”

  “嗯!”关舟重新窝回他怀里,两个人一点都不怕热的抱在一起翻着一本册子。

  “蔚,寓意着孩子们前程似锦,坤,用作人名意为宽以待人,是希望孩子们心境平和的同时又不失魄力...”

  两人翻了许久,最后还是没选出来,不过顾北知倒是和关舟商量好了,就让大宝、二宝其中一个人姓关,至于他们要不要生孩子,那就看缘分吧。

  夫夫两个对此达成一致,名字也初步画了一个小范围,大概从五十多个待选变成十几个待选的范围。

  两个人决定之后再慢慢商量,反正离九月还有一段时间。

  第二天,关舟去看过石哥儿,他今天已经开始慢慢消肿了,看着比没生之前的状态好太多了。至于他家的大胖儿子,已经有了很响亮的小名,“丑大壮”。

  据说是南哥儿给起的,意思是弟弟虽然丑,但是弟弟很强壮,还安慰小爹说弟弟长大了会变好看的。

  石哥儿听了哈哈哈的笑了半天,和小哥儿亲香了半天,他家南哥儿真的是贴心小棉袄,于是亲儿子的名字就这么取好了,不出意外,将伴随他的一生。

  关舟抱着孩子转了几圈,在他亲爹怀里一直不肯睡觉的大壮宝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睡着了,“你这个当爹的,也不说帮你儿子,还净看笑话是怎么回事?”

  “我把他生出来就够不容易的,再说,大壮也不难听啊,无非就是多了个丑字呗,他现在是挺丑的。”

  石哥儿摊手,表示小小哥儿说的对,大胖儿子确实很丑,红彤彤皱巴巴的,一点都不可爱。

  “小孩儿都是一天一个样的,过几天这红就退了,到时候肯定白白净净的是个帅小伙子。”关舟将孩子放进摇篮里,盖好被子。

  “没事儿,变好看了就叫大壮,不好看就叫丑大壮。”石哥儿挥挥手,不以为意,男人怎么纠结一个名字呢?小哥儿才要取个好听的名字。

  他这么说关舟也拿他没办法,“你自己看着办吧。”

  “明天我和北知要去柳县一趟,你有没有什么想要买的?燕哥儿给你的黑糖你喝了没,据说比咱们镇上买的红糖有营养,要不然我再给你买点?”

  “可不用了,燕哥儿给了我好大一包,要不是南哥儿聪明,给藏起来了,现在早被我婆夫郎拿去分了,够喝呢,啥也不用给我买,你们忙你们的吧。”

  石哥儿摆手拒绝,他现在卸了货,感觉自己整个人轻松极了,现在让他去后院捆一头猪都没问题。

  “啊,对了,你知道竹哥儿最近有没有跟那个汉子走的近不?”石哥儿突然问起这么一句。

  “竹哥儿?”关舟回想了一下,“没有啊,也可能是我不知道,要不然我去问问海哥儿?”

  海哥儿昨天也想来帮忙来着,是关舟看人够多了,就没让他来,而是让他回去看着关桥一家子。

  “不用问了,早上海哥儿来我早问过了,他说不知道。”石哥儿叹气,“竹哥儿肯定是心里有人了。”

  “啊?你为什么这么说?”关舟怎么没看出来竹哥儿有什么变化呢?

  “之前大壮还在我肚子里,精神不济,也没功夫多想,但昨儿我生产,竹哥儿和我挨得近,我闻到他身上有股子香粉味儿,他以前可从来不爱涂香粉的。”

  “你再想想,竹哥儿最近打扮的越来越好看了,是不是?”石哥儿又说了一个现象。

  关舟一回忆,好像还真是这样的,不过那不是因为竹哥儿现在性子也变的活泼了,喜好变了也很正常呀。

  石哥儿摇摇头,“这跟他性子变没变没关系,我也是怕他被人骗了,竹哥儿长的好,村里好多不老实的男人都盯着,万一他被人哄骗了,我担心...”

  “就你爱瞎操心,我还是个傻子不成?”竹哥儿进来,将一包东西砸在他身上,不过那东西软绵绵的,石哥儿一点都不疼。

  “你来的正好,说说怎么回事?”石哥儿一点都没有被人听到的窘迫感,理直气壮地问起来。

  竹哥儿气的捏他的耳朵,“你呀你,还操心没够了是不是?”

  “快点说,你最近这么爱打扮,还涂香粉,是不是找男人了?”石哥儿按着他坐下,非要他说出个一二三四五。

  竹哥儿瞪了他一眼,“是是是,就你聪明!”他虽然是抱怨的语气,但脸上却带着笑容,有人关心的感觉太好了,他很开心。

  “其实这事儿我早就想告诉你们来着,但是石哥儿不是怀着孩子,我怕石哥儿担心,所以干脆瞒着没说。”竹哥儿想起那个男人,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幸福的样子。

  “我和镇上的一个衙役好上了,他说今年年底娶我过门。”竹哥儿低眉顺眼的样子,带着几分娇羞。

  石哥儿却一下子把心提到嗓子眼,“那个人?叫啥名?家里啥样?你都知道吗?还有你们没有这样吧?”他将两只手握成拳头对在一起,大拇指相碰。

  竹哥儿脸都红了,摇摇头,“没有,他说等成了亲以后才会碰我呢。”竹哥儿眉眼带笑,“他叫何意,是个衙役,家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三口人,他的爹娘和他女儿。”

  “女儿?”石哥儿的声音都拔高了,差点把大壮惊醒,关舟赶紧拍拍大壮安抚,一边让他小声儿点。

  “嗯,他今年三十了,前边有个媳妇,但是为了生儿子喝了不少偏方,活生生把命喝没了。”

  “那你岂不是一进门就要当后爹?”石哥儿脱口而出。

  关舟和竹哥儿全都一脸‘你怎么可以这么说’的样子看着他,石哥儿这才反应过来,他自己就是个后爹来着。

  拍拍自己的脑门,“那他家的闺女多大了?”

  “今年十二了,他带着见过我,挺懂事的一个小姑娘,也很喜欢我,她说要是他爹娶我,她是愿意的。”竹哥儿显然不是一个傻乎乎的小哥儿,石哥儿担心的问题他都解决了。

  关舟看他不像是瞎说的样子,“你喜欢他吗?不是为了嫁人才嫁,而是你喜欢他吗?他呢?对你是个什么态度?”

  竹哥儿双手握在一起,“原本我是想着一辈子都不嫁人了,就这么过,张叔和我像是亲父子俩一样,日子也过的去。”

  “但是...”他抬头看了一眼关舟,“但是我不想让杨氏好过,他在大牢里养上半年,就会送去做劳役,我想让他去最苦、最累的地方做劳役,于是就找了关系和衙役搭上线,当时搭的就是何意。”

  “何意他一开始对我就很好,不是像王麻子他们那样的,而是...体贴,嗯,他很体贴我,我不想说的事他也不会追问。”竹哥儿说了一下。

  “后来他表现出想要娶我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好长时间没搭理他,结果他让他女儿去医馆堵我,你看,就算他想要和我见面,也会想着不要坏了我的名声...”

  竹哥儿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就这么一来二去的,我从一开始的惊吓慢慢被他打动,也去打听过他,他其实是个挺有上进心的人,就是被老镇长压着,没什么机会再往上了。人品是很好的,我肯定。”

  关舟握住他的手,竹哥儿的手心里已经全是汗水了,“竹哥儿,即使你不说,我也猜的出来,这个何意是北知介绍你们认识的吧?”

  “如果是,我希望你再仔细考虑一下,他是个男人,又一直在读书,看人的眼光不知道好不好,我怕你以后受委屈。”

  竹哥儿反握住他的手,“小舟,我已经想好了,我愿意嫁给他,我相信他。”

  关舟和石哥儿看他这样,也说不出反对的话了,而是妥协了一般,“那有空把他叫来家里吃饭吧,让我们都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将你迷的晕头转向的。”

  “好,那我明天就叫他来!”竹哥儿情绪立即变的高昂起来,他真的很希望这次嫁人是带着几个好友和张叔的祝福出嫁的。

  关舟歉意的说,“明天不行呢,我得和北知出一趟门,去柳县,回来大概在三天后,咱们到时候再约时间可以吗?”

  “可以呀,提前一天跟何意说就行了,他可以调休的。”竹哥儿拉着他手,“你们要去柳县啊?”

  “嗯,北知有个学生是柳县的,他想去看看。”关舟没说是去见徐小蝶的,他也不想让朋友们着急上火,而且徐小蝶这个人也不值得他们放在心上。

  “那你们可以顺道在县里玩两天啊,不用这么着急的赶回来,听说县里头有很多有趣的玩意儿都是镇上没有的。”竹哥儿显然也很想去玩。

  关舟捏了捏他的脸,“你想去县城玩还不容易?等你和何意成了亲,让他带你去不就好了?”

  “唉,我倒是想呢,可是他这个活儿不能休息那么长时间...”竹哥儿有些失落,不过想到何意,他又觉得不出去也没什么,只要何意愿意一辈子对他好,那他便心满意足了。

  关舟和他们说了会话,回到自己家里收拾东西,这一次因为去的时间不长,也不需要带很多东西,他很快就收拾完行李,然后和两个孩子说要出门的事儿。

  从两个孩子生下来到这么大,他们父子三人还从来没分开过这么久,但好在大宝、二宝都是懂事的孩子,就像他搬到北知房里时,他们两个都没有哭闹,还让他和北知好好的。

  现在也是,听到他们两个要去县里办正事,就乖乖的说,“小爹,你和爹爹要路上小心呀,带好雨伞,万一下雨了别着凉,等以后再带我们俩去玩,行吗?”

  “行,等你们爹爹考完了,咱们就一家一起出远门,去游玩,好不好?”关舟亲亲两个孩子,和他们约定好了之后,两个孩子自觉地回到房间里去看书了。

  “田哥儿,我和北知出门几天,你和明哥儿好好看家,晚上不行就都搬到大宝他们屋里住,关好门窗,一定要保证安全。”关舟叮嘱着。

  他实在是有了心理阴影了,总担心他和北知不在家,就会有类似王二狗那样人翻墙入室,或者家里的两个长工不老实,总之,怎么都有些不放心。

  顾北知从镇上回来,看他愁眉不展的,“怎么了?脸皱的像是吃了苦瓜似的。”

  关舟把自己的担心说了,顾北知便笑了,“不用担心,家里的长工是可靠的,要不然你让田哥儿带着孩子去二叔家住也行。”

  “对了,我把阿杨也接过来了,考前总得经历一下模拟考,对考舍环境做到适应才行,一会儿得去和二叔说一声。”

  顾北知擦了擦脸上汗水,他没想把关杨接到他那儿去的原因有两个,一来他出过的所有卷子都给关杨做过,该讲的都讲了,二来关杨不是一个能快速适应环境的人,贸然换过来,可能会影响他发挥。

  “我去吧,要我说,你早就该让阿杨跟着你读书了,我听阿杨说他们夫子总是打听你都说了什么,你给他的卷子也被他那夫子拿去给别的学生做了。”关舟有些气愤,这不是白拿北知的心血吗?!

  顾北知笑了一下,“没事,阿杨的卷子多是我按照他的毛病出的,对别人的作用不大。”说白了就是关杨拿到的都是私人定制的试卷,别人和他毛病不一样的,拿到试卷也没什么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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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来宝的种田生活》 长发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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