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孕?”

  沈灵语大惊, 看着摆了一屋的补品华服愣得连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放。顺手捧起桌上一段皮草摸了摸,色泽鲜亮,触感柔软, 是上好的雪貂。她忍不住拿着皮草往脸上拍, 似乎想将自己打醒般呓语:“他、当真是如此说的?”

  何公正看着下人们将满屋的赏赐一一记录入库,闻言道:“何泉也未曾想王爷竟会以此为由。”他嘴角也忍不住想笑, “原本是想寄书请王爷回府同王妃一起入宫, 可王爷信中回复近日要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又不放心王妃孤身进宫, 才出此下策。”

  啧啧啧啧啧...赵景行到底在想什么啊?

  她本来已做好准备硬着头皮进宫的,这下虽解决了燃眉之急, 可——

  “我要去哪里弄个孩子出来?”沈灵语抬手摸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要是十个月后我没孩子, 被太后知道不是大罪?”

  何公不好议论此事,只好转过头继续吩咐手底下的人动作轻点。

  倒是月儿满脸笑盈盈地过来:“夫人现在开始努力也不是来不及。”

  沈灵语瞪她一眼:“我现在怎么生?”

  “又不是说现在就生。”月儿附到她耳畔, 小声道:“不如先请王爷回来,只要明年您有了身孕,即便晚几个月临盆,太后也不会说什么。”

  “......”

  你在想屁吃。

  她脸有些燥,将月儿推开:“我看你近日胆子又大了些,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哪里就是胡言乱语了?”月儿打开食盒给她盛汤,“月儿不过是盼着两位主子早日团聚, 都大半年了还分隔两地, 甚至连面也没见上, 这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笑的人还少了?”沈灵语坐下来,撑着半张脸哼道:“你出去随便找个茶馆坐下, 用不了半盏茶功夫就能听到好几个版本。就前两天我还听到有人说你家王爷和人私奔了的,徒留我一人独守空房。这都不算什么,更离谱的是说我凶恶如罗刹鬼再世,吓得你家王爷连家也不敢回,你好好看看,你家夫人我哪里像那罗刹鬼了?”

  月儿忍俊不禁,将碗递到她手上:“您不像!那些人最爱吃饱了说人闲话,闲言碎语最难防。”

  汤有些烫,沈灵语只舀了一勺晾着没直接喝,愤愤道:“也不动脑子想想,若我真凶恶至厮,哪里还能让他们得了造我谣的机会?非得一个个拉去菜场掌嘴不可...嗯!这是什么?”

  她低头正准备喝汤,却见碗中不是前几日的老参熬的,红红的一碗,轻轻抿了口,十分甜腻。

  月儿答:“这是太后赏的极品红花混着阿胶一起熬的,用来安胎的。”

  “...”沈灵语顿时没了胃口,将碗递给她,“你喝。”

  “我哪里能喝得,月儿又没有身孕。”

  “那我也没有呀。”

  月儿笑着劝道:“没有也能喝呀。这汤能补血,夫人您自泽谷回来脸色便黄了不少,不像之前那么红润了,正好能补补。”

  “我这什么事都没有,倒先成了药罐子是吗?”沈灵语将碗放在桌上,“我先喝了这红的,一会儿你是不是还要端一碗绿的给我?”

  “怎么会?”月儿将碗端过来,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凉后喂给她,“那青荞汤都许久没再让您喝了,怎么还记着。”

  “换你连喝几个月你能不记着?”沈灵语白了她一眼,却还是张口将汤喝了,“我能记一辈子!”

  说到此处,她哦了声:“赵四莫不是害怕因为这青荞汤得罪了我,所以才不敢回来的?这样说来,你家王爷倒真是被我吓得有家也不敢回。”

  这话听得分外耳熟,何公忍不住在心中笑了笑,提了一嘴:“说起来,数日子王爷倒是也快回来了。”

  “什...”沈灵语瞬间蔫了气焰,竖起耳朵问他:“什么时候啊?”

  何公正经回想了下,说:“边郡冬日风大雪大,西厥矮马在雪地中难以前行,往往这时候便是双方最安宁之际。往年这时王爷就该回府了,等待到来年开春,今年应该也差不多。”

  “冬至?”沈灵语算了算时间,“那不就是下个月?”

  何公捊了把胡子,点头:“或许更早、或许更晚,这也说不一定,估摸就是那个节点。”

  “......”

  完了,她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冬至到春节那么长时间,她要躲到哪里去。酒楼里?还是漓月阁?还是更远的地方。

  对了!不是还有暴毙系统吗。

  到时候要是赵景行敢对她做什么,大不了一起死!

  她想到此处,忍不住咬牙切齿,将汤里枸杞恨恨嚼成粉末咽下。

  有个侍卫进来,侯在门外请何公。

  何公过去听他说了会儿,复进来道:“启禀王妃,上回种的蕃瓜已熟了。”

  “蕃瓜?”沈灵语回想了遍才反应过来,顿时来了兴趣,推开月儿喂汤的手站起来:“快带我去看看。”

  “是。”

  侍卫将人带到偏院中,地上放了两大筐的瓜。藤蔓生得茂盛鲜绿,看不清下面的果实。

  何公蹲下身拿了起来,将上面沾着的新土扒开,露出紫红的表皮来:“长得不错,不到三个月就能成熟,看来王妃给的金克拉十分有用,若扩大用量使用,明年的粮食问题就能解决了。”

  侍卫从一边端出一盆洗好的蕃瓜呈上来,旁边还有个切开的。沈灵语拿起一块仔细观察,瓜肉淡黄,有星星点点的红色纹路。闻了闻,没什么味道,轻轻咬了一小口,入口沙绵,没有想象中胸口的甜。

  何公洗了手过来,见她吃了也跟着尝了一块,摇头说:“不算爽口,也没什么味道,生食只怕不受欢迎。”

  “再像之前那样做成粉试试。”沈灵语将瓜放回去,又低头看着地上两个竹筐问:“一共种了多少?”

  侍卫答道:“瓜藤量少,加上新发的藤一共也只种了不到一块地,不过长势十分喜人,共挖了七十多斤。”

  沈灵语有些欣慰,不愧是花了积分换的化肥,果然很有用。她笑了笑,吩咐道:“这瓜先搬回来,除去留种的,分一些给膳房的师傅们,请他们尝试看看能不能做得好吃一些,争取能在主食上争得一席之地。若实在不能...便切几个拿去喂牲畜,看哪种牲畜最爱吃。”

  侍卫领命便退下了。

  沈灵语抓着藤叶将蕃瓜吊在手中晃着,看了会才想起来问何公:“上回我给何公那些肥料用了多少了?”

  何公翻开册子递给她:“上次王妃共交付何泉四十五袋,时至近日,三次晚稻灌溉共用去二十三袋,王府菜园一袋,还剩下十一袋,均在库房保存。”

  “额...”沈灵语犹豫了一下,才说:“那金克拉是我随便瞎起的名字,它本来的名字叫极速化肥。”

  “...是。”

  沈灵语清了下嗓子,继续问:“晚稻只灌溉了三次?”

  “没错。今年东郡入秋以来气候不错,稻田水份充足,长势不错。兴许是金克拉的原因,也未生什么虫害。”何公笑了笑,“说来也巧,眼下正是收稻的时候,王妃若有兴趣,可亲临稻田看看那丰收盛景。”

  沈灵语连忙摆手:“不了不了,那些飞絮落在我身上痒得不行,便不去了。到时候你将收成的数目给我看过就是。”

  “是。”

  “那今年冬天的粮食够不够了?”

  “何泉粗略算了算,当前粮食产量今年越冬应该没什么问题,但粮仓却仍不能存粮,只能等开了春再指着冬麦了。”

  沈灵语算了算自己的积分:“那冬麦需要多少肥料?”

  何公说:“冬麦耐寒且耐旱,所需水源不多,且今年积雪已深,不好再施肥,只怕用不上了。”

  “既然如此,你将剩下的肥料派人送到泽谷去,让他们按量用在果树上。若不够的话,再报上来,我再想办法。”

  “是。”

  “泽谷风大,还要买些干草来,那些树今年被泡过,十分脆弱,树根处得包好,不能冻坏了。”

  “是。”

  ...

  沈灵语还不放心,一连又叮嘱了许多事,等从王府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

  饭圈今日热闹得很,一群歌姬在楼下围了一大桌,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哄地一声笑出来。

  是有客人正在卖弄不知哪学来的杂耍,逗得一群姑娘直乐。沈灵语站在二楼看台看了会儿只觉无趣,这些技俩她从小在电视上看了许多,比之更精彩的数不胜数,这种小把戏她没兴趣。

  转身正欲走,一眼便看见了楼梯旁的赵慎玉。

  他今日穿了身玄色衣衫,一头长发端正地束在头顶,用了根素雅的簪子别着,似清风明月般的从画卷中脱出。

  自上次受伤后,沈灵语已有些日子没见过他,此刻英挺的男人忽然闯入视野,晃得她脸颊有些热。

  她踟蹰了会儿,才鼓起勇气过去打招呼。

  “赵公子!”

  才走没两步,另一个婉转女声先传了出来。

  赵慎玉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来人,过了几息才朝她颔首,看口型应该是说的‘怜风姑娘’。

  沈灵语也停了下来,隐在一侧探头望去。

  只见怜风提着裙子,踩着小脚步跟了上去,停在他面前欠身说着什么。她隔得远,只能听见几个模糊词语,似乎是在说他许久没来了。

  赵慎玉则立在一边斯斯文文地回复。

  那怜风许是经常唱歌的原因,说话音调略高些,沈灵语还能听见一点。赵慎玉的声音却一向低沉,她只能看着他突起的喉结微微起伏。

  两人相谈甚欢,赵慎玉不知说了什么,怜风忽地拿起手绢半掩着面羞涩笑着。

  沈灵语眸中光彩淡了几分,转过身从看台另一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