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因带走了璃娘，也是从那时起，释空大师偶尔谈起他最得意的小弟子，语气总是说不出的遗憾：“可惜，身有慧根，心若浮萍，飘摇不定。”
付将明和宁非尘看着眼前的画面，相对无言。
了因在荒芜的村庄中，跪地念了四十九天经，超度此地亡灵，而魔修也没来过。第五十日，他带走了璃娘，然后幻境一转，又从头来了一遍，魔修追杀，了因跳崖。
付将明干脆盘腿坐在了地上，反正这幻象也不能把他们怎么着，就是一遍一遍的重复太让人烦躁。
付将明招呼着宁非尘一块坐下：“坐坐坐，咱俩捋一下，我总觉得我有些事忽略了。”
宁非尘坐下道：“据我所知，了因是五十年前坠崖失踪，说明五十年前，魔修就已经开始出没了。”
付将明点头：“了因和璃娘产生羁绊的时候，了因确实背了一丝丝的业障，跟他的功德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可是之前我看他身上业障已开始覆盖功德，说明这几年，璃娘当真没少做好事！”
“好事”两个字被付将明咬着牙说出来，可见是真的烦躁得不行。
宁非尘接着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们无从得知，但是阿明，你有没有注意到魔修所说的‘恭贺吾主苏醒’？”
“吾主？”付将明灵光一闪，他总算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天魔主？”
宁非尘点头：“很有可能，能被魔修俯首称主的人，也只有天魔主了。”
天魔主生来便只有一个目的，灭世。
所以说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被封印的。与其说他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图腾，关系到魔修信仰的吉祥物。
如果这个吉祥物真的睁开眼，那他将会化作长夜，吞噬所有光芒。
天魔主自修真界有记载以来共出现过两次，第一次把天捅了个窟窿，从此金仙只能等死；第二次，汲取了修真界大半灵气，导致近万年不曾有人飞升。
关键是天魔主天生天养，以怨气为食，打不死灭不掉，只能封印，但是封印也不是永久性的，一旦天魔主吃饱了，修真界又是一片腥风血雨，要是照前两次这个趋势，大家都不用修仙了，安安静静做个凡人得了。
“三百年前我杀了陆子非你知道的吧？”付将明薅了一把草。
“虽然当时我在闭关渡劫，但是这事还是有所耳闻。”宁家低调，在外人眼里，顾家就是当世最强大的世家，付家一个区区末流世家，竟然杀了家主夫婿，此事一出，付家瞬间成为众矢之的。
“当时陆子非被天魔附体，整个魔修之中，除了天魔主谁还敢自称天魔？”
付将明语气平稳，却吓了宁非尘一跳：“天魔附体？”
宁非尘反应一会，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三百年前天魔主苏醒，却无法突破封印，只能元神出窍将陆子非夺舍，却被你误打误撞碎了他一丝元神，于是他实力大减，而三百年后……”
魔修追杀了因。
封阳台顾家直系大比之时魔修自爆。
直到无相城。
“若此事为真，我们要快点突破森罗幻象！”宁非尘沉声道，无论把他们二人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只有回到现实才能搞清楚真相！
说罢，宁非尘起身，指尖光华闪动，一柄古朴精巧的长剑瞬间出现在手中。
长剑出手，扔到人群里都找不到的幽篁主气质一变，整个人如同利刃出鞘，光在他身边，付将明就感受到了无形压力。
“你是剑修？”付将明盯着那把剑，有些不可思议。付将明出生的时候，幽篁主已经是大乘期圆满闭门不出了，他们这一批人只知道幽篁主天生灵体，修炼速度特别快之外，并不知道幽篁主到底主修什么。而付将明刚死的那一百年，某个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什么都擅长。
宁非尘微笑着，语气并无不同：“年轻的时候锐气重些，总觉得法修太过迂腐、音修太过委婉、杂修学的东西虽多，但到底太过杂乱，只有剑修，才当得起一往无前四个字。”
迂腐的法修付将明：“……”
宁非尘往前两步，带着无上剑意和雷霆之力朝天空刺去，一瞬间，幻境风云变色，天空中的光幕在剑光之下露出一丝缝隙，却在下一刻，缝隙陡然合上。
宁非尘眉头一皱：“这法宝竟然可以自我修复！”
——不愧是传说中的森罗幻象！
付将明也看到了缝隙合上的那一幕，沉默了一瞬，缓缓道：“我突然有个想法……”
宁非尘把剑收了起来，修真者和金仙之间的鸿沟犹如天堑，这还只是个小小鬼修操控罗盘，若真的是大罗金仙手持森罗幻象，那岂不是会困死在这？
这种无力感，简直糟糕透顶。
“什么想法？”
付将明把缠在左手腕的佛珠拿了下来，特别嫌弃的捏着：“这串佛珠名叫天讥。”
“天机？”宁非尘跟着重复了一遍。
“讥笑的讥。”付将明撇撇嘴，知道他误会了：“这玩意儿除了能闲着没事引着天雷来劈我，貌似还能有点别的用处。”
说罢，付将明站起来把佛珠往天上一扔，掐着腰破口大骂：“贼老天！你有本事偏心有本事劈我啊！”
宁非尘：“……”？？？
付泼妇骂完街，拉着宁非尘麻溜的滚到了一边，只听天空“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金色天雷穿过天幕，仿佛含着无尽怒火狠狠劈在佛珠身上。
透过破碎的天幕，付将明和宁非尘似乎听到了外面璃娘惊恐的呼喊。
天雷一道接一道的落下，直至把天幕劈出了一个大窟窿，森罗幻象一片狼藉，看上去已经毁了大半。
宁非尘简直要目瞪口呆：“你是带着天道出门吗？”
无论是神还是仙，都逃不过一个天道。
付将明达到目的，等到天雷停下，挥挥手把佛珠召了回来，一拿到手，猝不及防被留在佛珠里的天雷电了个爽。
付将明：“……”可以，一点亏也不吃。
付将明强忍着龇牙咧嘴的冲动把佛珠缠上手腕，道：“走吧，天雷都下来了，那个璃娘还想逃？哼！”
二人化作流光从破碎的天幕中飞出，落地之后发现竟然还是无相城的小破庙。
森罗幻象是一件空间类的法宝，按理说可以走到哪带到哪的，出来时候还在原地说明小姑娘不仅胆子大，还压根就没想过他们俩能出来。
璃娘半身已经被天雷劈的焦黑，姣好的面孔无比狰狞，她旁边是倒在地上的了因小和尚，了因脸色是遮不住的青黑，嘴唇血色全无，脖子上的齿印还往外渗着血。
得了。
付将明二人算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了。
“人家小师傅救了你，还用血肉喂养，你竟然还想吸.干.他？”付将明想替天行道。
璃娘哼了一声，全然不复幻境中那般娇俏，反而含着无尽怨毒：“救了我？若不是他，我也不会死，更不会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当时可是你求着小师傅不去投胎，要去报仇的！”
“报仇？”璃娘捂着一边焦黑的肩膀，看着虚弱的了因，恍若正在吐信的毒蛇：“我不是正在报仇吗？”
“就是这位小师傅害得我家破人亡，整个村子化为灰烬，整日躲在这破败的无相城中！”
“不过我甚喜欢小师傅，更不会将你交与那些家伙炼魂。”
“那些个佛经有甚好念，待吾主重临，我必将屠尽佛门，而你——”
“只能依附我！”
这是何等扭曲的感情哦。
付将明翻了个白眼：“你怎么想的我没兴趣，不过你给我找麻烦就是你的不对了。”
付将明手中出现一个婴儿拳头大的透明珠子：“既然给我找麻烦，那就尝一尝我这里的红莲业火！”
付将明把珠子举起，对璃娘道：“给你最后一个机会，魔修究竟想干什么？”
璃娘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待吾主重临之日，必是尔等毁灭之时！”
“很好。”付将明施法，把璃娘收进了水晶球之中，收进去的瞬间，水晶球里面出现了一个缩小的璃娘，她在里面敲着水晶壁，张嘴大喊着，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外面的人又听不见。
付将明把水晶球收进空间里，不屑的哼了一声，等解决完这件事他就来一次搜魂，给了台阶不知道下，怪不得这么废。
丝毫没有反省自己掉以轻心被困进森罗幻象的事。
付将明在收拾璃娘的时候，那边宁非尘喂了了因一颗丹药，正在为他输送灵力助他疗伤。
幽篁主拿出的东西必然是好的，暂时缓过来的了因站起来向二人行礼：“多谢施主相救。”
宁非尘托起一团灵力将了因扶了起来：“小师傅不必多礼。”
付将明在旁边煞风景：“小师傅，事到如今你可得到什么感悟？”
了因双手合十：“既还因果，两不相欠。”
付将明：“……”刚才璃娘怎么就没把你吸.干.呢！
山村之祸因小和尚而起，于是了因以自身功德为代价将整个山庄的人送去往生，身带功德下辈子必定富贵加身衣食无忧，这是了因偿还的果。
璃娘于了因有救命之恩，于是了因身背业障，带她脱离鬼道，踏上修行之路，若事情就此结束，这个果算是偿还，但是没有。璃娘修行期间仍旧作恶，了因念及因果依旧用血肉喂养，天道必会将这份因果转移到了因身上，这也是业障加身的原因。
三重因果之下，多少无妄之灾。
作者有话要说： 天道：你爸爸还是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