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也不是完全听不懂，元浅听懂了一些。
连蒙带猜的，也大概能猜到妇人在给她道歉，说小孩不懂事，让她恕罪等等。
元浅此时穿的依旧是一身利落短打，但是一看就是紫殇国的服饰。
而且白光城被攻破时，带兵的是一名女子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
尽管这里的百姓不出门，但该知道的还是知道了。
因此一看到元浅，她们就自觉把元浅当成了那位“女将军”。
女儿撞到了敌国的将军，身为亲娘的妇人胆子都吓破。
二话不说，赶紧的就给元浅跪下磕头，求她不要怪罪。
女孩看到自己的娘给元浅磕头赔罪，顿时吓得大哭了起来，赶紧抱住妇人。
“娘亲。”
这时小元宝的声音突然响起。
元浅转头看去，就见小元宝跟二妞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元浅问。
两人走到跟前，视线落在元浅身前的母女身上。
“娘亲，怎么了，她们是谁啊？”元宝疑惑问。
元浅微微耸肩：“不知道，刚刚撞了我一下，估计被我吓到了吧。”
小元宝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果断摇头道：“不可能，娘亲你这么温柔，怎么可能会吓到人。”
元浅方才感伤的心情瞬间多云转晴，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柔声道：“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走吧。”
元浅拉着小元宝离开，并没有去管地上的两人。
不杀她们，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了。
她不可能还对她们抱有善意。
只是元浅忽略了身后的二妞。
二妞盯着地上的母女，一双手紧握成拳，眼里有杀意在涌现。
地上的母女好似感觉到了这杀意一般，身子僵硬了下，随即妇人更加大声的求饶，头也更加不要命的往地上磕。
小女孩哭得更加大声，紧紧缩在母亲的怀里，一边哭一边瑟瑟发抖着。
刚走两步的元浅仿佛也感觉到了这杀意，脚步一顿，转头看来。
看着那浑身充满杀意的二妞，小元宝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元浅拉住了他。
小元宝抬头，疑惑的看向元浅。
只见元浅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小家伙虽然不解，但还是闭嘴不说话了。
元浅看着二妞，清楚的看到小姑娘的手在发抖，那是用力过度后的自然反应。
她能看到，二妞的眼里有着纠结。
仇恨早已侵占了她的内心。
但是此时此刻，元浅知道，她的善良与理智，正在跟她脑海里的仇恨打架。
自从遭遇大难后，二妞就性情大变。
曾经的活泼善良就好似被封闭了一般，剩下的只有死寂与沉默。
尤其是到了寇倭国后，她更是对每个寇倭人都报满了杀意。
打仗时的嗜血与疯狂，是她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
可是她还是有了。
是倭寇夺走了她的善良，那些倭军被她千刀万剐，身上的肉被一片一片削掉。
死了也难以逃脱，恨不得将他们剁成肉酱。
即使元浅看了，都忍不住心尖儿一颤，一阵头皮发麻。
但是，谁也没资格责怪她残暴。
即使元浅也不行。
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给她的家人报仇而已。
可是，元浅还是心疼，二妞这个年纪，不应该承受这么多的。
如果以后她的人生都只剩下了仇恨，那元浅真的会心疼死。
所以此刻元浅不出声，也不让元宝说话。
二妞之前杀的，一直都是寇倭国的军人士兵。
那些士兵死不足惜。
但是现在，她面对的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跟她曾经一样的人。
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就能看出，她是动了杀心的。
因为在她只剩下仇恨的生命里，所有倭寇都该死。
她恨不得杀光寇倭国所有人。
但是元浅并不希望她这样。
她的人生应该是多姿多彩的，不应该只剩下黑色。
寇倭国肯定会灭，石坳村的仇肯定会报。
因此元浅希望她能够放下，至少能够开始新的生活。
然而二妞下一步动作，还是让元浅心口狠狠一颤。
只见她手中突然寒光一闪，猛的欺身上前，手里的匕首顷刻间便抵上了那个妇人的脖子。
妇人吓得惊叫一声，正要磕下去的头瞬间僵硬在原地，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
本在大哭的女孩也被吓得噤了声，双目震惊的看着眼前如死神一般的二妞，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
元宝瞬间眸子一紧，猛地抓紧了元浅的手。
元浅也紧紧盯着二妞，下意识收紧了拉着元宝的手掌。
不过一个呼吸间，妇人的脖子便被划出一条血痕，鲜红的血液顺着匕首流下。
二妞双目赤红，脑子里忽然闪过她娘死时的眼神。
跟妇人此时的一模一样。
只要她匕首再往前一分，妇人便会立刻毙命。
但是在妇人的眼神与脑海里，她娘的眼神重叠时，二妞还是硬生生停下来手上的动作。
眼睛里是天人交战。
二妞死死咬着牙，握着匕首的手有一丝颤抖。
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空气都好似在这一瞬间停止。
最终，二妞还是死死一咬牙，收回了手。
妇人失去骨头一般瘫坐在地上，怀中的女孩早已吓得没了魂魄。
二妞收起匕首，头也不回的离开。
在与元浅擦肩而过时，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
是她没用，她连杀两个倭寇都下不去手。
元浅呼出一口气的同时，看到了小丫头流下的眼泪，她心脏如针扎一般，狠狠抽痛了下。
急忙上前拉住二妞的手，元浅把她揽进怀里。
小元宝也上前拉住她另一只手，糯糯的叫了声：“二妞姐姐。”
二妞没有说话，只缓缓往前走着。
三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身后不知何时出来了好几个白光城的百姓，站在那对母女身边，眼神复杂的看着元浅她们的背影。
元浅没有继续在街上游荡，带着二妞和元宝回了城主府。
二妞要回房间，元浅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需要安静，也没有阻止。
刚才街上发生的一切，早已传入了秦莘的耳中。
得知元浅回来，他当即便来找了元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