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别梦说到做到,回到寝室拿斗篷给我披上便抱我上了辆马车。
背靠在他怀里坐着,多少也减轻了马车颠簸的不适感。丝丝的风透窗吹在脸上,我心情极好的哼着小调,他则不知在想什,一路上皆一言不发。
马车不快不慢的行了约莫一柱香时间,应别梦给我戴上顶纱帽扶我下了马车。
街上热闹非凡,小贩们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卖吃食的小摊儿上食物的香味在鼻端勾啊勾,勾得人食指大动;或笑笑闹闹,或切切私语的游人悠然而过,阵阵暗香浮动。
也真真是巧得很。一年难得出来一次刚好碰上镇里一年一度的花灯会,想必这里定是大地千树银花,天上星落人间,一片胜景。可惜我是没这眼福了。
我心底掠过丝丝的惆怅,几不可闻的叹息。
应别梦揽住我,温柔的道:“月斜,你若不喜欢,我们去别处看看吧。”
我微微一笑,也是了解他的苦心。“无妨,难得一次,你也可以四处看看的。”
右手被他修长微温的掌紧紧的握住,我捏捏他的掌道:“我们买盏花灯好不好?留个纪念。”
他没有拒绝,牵着我向前走去。边走边解说道:“这里有种花灯制作甚是精巧,会根据顾客的需要提上词或绘些花鸟人物,顾客也可以自己提词或绘图,我们去那里看看。”
我点点头,只是笑。好不容易可以出来逛一圈,就这麽回去实在是太扫兴了。
“老板,可否拿右边第三个花灯给我?”应别梦的声音何时听都显得这般优雅从容。
“好!!”听声音老板应该是个五十出头的人,但应和之声却极其的响亮干脆。“公子,这是您要的花灯。笔墨在桌上置着,您尽管用。”
我兀自出神,却听应别梦贴着我耳边低语道:“月斜,你要不要提几句诗词?”
我蹙起眉,露出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又忽然想到隔着纱帽他是看不清我的表情的,於是压低声音道:“让我鬼画符还行,提词这等事还是算了罢!”
他轻笑,不再言语。
风轻吹起纱帽飘动,被风带起的柳絮拂过脸颊,柔柔痒痒的。
“公子好画功啊!寥寥数笔即把人物勾勒得栩栩如生,神采飞扬。若不是这画中人正立於公子身侧,老夫怕会以为这在漫天花瓣下的如玉少年是天上嫡仙呢!”
==~~~老板...太夸张了~~~我弯起嘴角,问道:“你画的人是我?”
“是啊──一眼就能瞧得出来。若不是将画中人刻在心里,又怎会只寥寥数笔便将您的神貌勾绘得如此生动传神。”老板如是说着。
我心猛的一阵收缩,百般滋味在心头缠绕不休。
“不如这位小公子你也提首词吧!两兄弟齐力完成这小花灯岂不乐哉!”老板您也太热情了。
我半垂着眼帘沈思了一会儿,扯扯他的袖道:“大哥,我来念,你帮我提上去罢。”繁体字我还不会写几个。
“好。”他轻声回应。
我深吸口气,放低声音清声吟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现下虽不是元宵节,但这首词放到此处倒是挺应景的。
提好词,应别梦便将那花灯送到我手上,淡淡的吟着:“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的声音低柔婉转,却又显得荡气回肠,一字一句仿佛敲在我心上。
咕噜噜!咕噜噜!在这种称得上浪漫的时刻发出这种声音实在是很煞
风景的一件事。
我尴尬的摸摸肚子,真真庆幸有纱帽遮挡,他看不到我现下红霞满天飞的模样。
不等他开口,我已别扭的道:“不许笑,我今天中午没吃午饭,晚饭到现在也还没吃。肚子会饿是正常的!”话语方落我便发觉失言,忙後退了一步。
他的手伸过纱帽在我额上轻弹几下,不悦的道:“你不是告诉我你吃过饭了麽?是不是连药也没喝?”
我在纱帽下做了个鬼脸,嘿嘿嘿嘿的干笑。
他没好气的把我拉到一边,道:“你乖乖在这儿站着,我去去就来。”
我耸耸肩没有异议,也不敢有异议,点头如捣蒜。没办法,他是老大他说了算~~~~~~~
听见他离去的足音,我提着花灯静静的等着。我所站之处还算空荡,没有太多的游人逗留。
远处有丝竹声声入耳,花柳风月之地总是繁华异常,无观时事变迁,总有後庭花犹唱。
发了好一阵儿呆,仍不见应别梦的身影,却迎来了一波人流。
我在人群中努力的想要站住脚,却还是陷在人群里被人推来撞去,一个趔趄,我被人重重的推倒在地上,连同纱帽也掉落与地。
皱皱眉,我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拍拍长衫上沾染的尘土。谢天谢地,终於安静了。
方才被那群人这麽一挤,我也不知现在身在何处。只能站在原处等应别梦寻来。
“哟!小家夥长得挺俊,要不要陪哥儿几个去玩玩。”一只禄山之爪搭在我肩上,一人流气的怪笑道。
我嘴角抽了几下,他们这是做什麽?调戏麽?
“是啊──跟咱们去喝两杯吧!一个人可是很危险的哟!”另一人扯过我的手臂就要走。
我眼睛微眯,抽出被那人扯住的手臂,抓住肩上的禄山之爪使力将他整个人扔了出去。
小爷我虽然是个瞎子,但还不至於被你们这群不事生产的纨!子第给吃定了。
左右扔出去几个人,我已是气喘吁吁。自上次受伤後我的体力简直呈直线下降。
风声一响,又一人扑向我。我险险躲开却被早已等候在旁的另二人钳住双肩,脑後被人狠狠的敲了一闷棍。
这TMD什麽状况!我呻吟一声,身子随着钳住我双肩离道的放松而软在地上。
“你们在做什麽!”媲美狮子吼的声音显示此人正处於盛怒中。
被搂在怀里,应别梦拨开我散乱的发,声音有些发颤:“你有没有事!我们回去!现在就回去!”
我晃了晃头,感觉脑後的痛感减轻了些。抬头朝他微微笑道:“没事,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听说书的麽?”
“你疯了麽?现在这模样还要去听说书!”他沈沈的道。
“可是我没听过说书,我想去。”我扯扯他的袖,头埋在他怀里蹭着。
“下次再带你来听。”
“那还得等到明年,我现在就要去。”
“......”
***
如愿的靠坐在椅上,我一手支着下巴无聊的打着哈欠。
台上说书人口沫横飞,才子佳人的风流情事极其流畅,仿佛他亲眼所见般,不过要吃这行饭没半点口才只会饿死自己。
才子佳人似乎告於段落,我咬口应别梦重新买的点心,跟着台下叫好的看客们哼哼两句。胸口仿佛憋着口气,闷得慌。
“话说数年前,风起家还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家族......”说书人歇了会儿又披挂上阵,这回讲的竟是数年前风起家带领众武林人士一举歼灭魔教之事,说得虽夸张了些,但精彩绝伦。
“风起一族一直纵横武林,不负武林第一世家之名。直至一年前的那场血战,众武林门派群起合攻风起家,掀起腥风血雨。此役惨烈啊──整整打了三个月!天地失色,日月无光.......此役进行到後半段,风起家一直未曾落於下风。後来有消息传说风起家的毒药库被一个江湖寂寂无名的少年毁了,这成了此役的转折点......”
我蹙眉,对他说的失了兴致。胸口越发觉得闷,後脑勺的伤口竟开始阵阵作痛。
深深的呼吸,却丝毫不起用处。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也被我抿着唇一口咽下。
一波波的痛如狂风巨浪打在我身上,我精神渐渐的恍惚,手脚也微微的发软,然後...身子直直的向後倒去。
“消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