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都抬下去后，院子里除了斑斑血迹和打斗的痕迹外，最醒目的就只有用面粉圈出来的尸体轮廓，每个圈出来的轮廓旁边都用笔墨写了对应的死者名字以及在王府里的身份。偌大的王爷殿成了鬼气森森的命案现场。
杨英俊循着尸体轮廓在殿内走了一圈，发现王爷的寝室和书房，都有被翻动过的痕迹，看来关忠义说的没错，刺客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娘娘，”关忠义走进来，道：“关某方才四处查看时，发现了这个。”说着，拿出一枚银色飞镖，飞镖的锋芒闪着寒光。
“这是什么？”杨英俊接过手仔细看了看。
“应该是刺客所用的暗器，关某查看过，有几个护卫就是死于这样的暗器之下。”
这时王管家走进来，道：“娘娘，方才老奴已经遵照娘娘的吩咐，与账房先生算了下安抚伤者，厚葬死者所需的费用，至少也要一千两。这里是账房先生罗列的清单，请娘娘过目。”
杨英俊还在观察飞镖，随口道：“放着吧，我一会儿拿去跟荣侧妃商量。”
“是。”
王管家随意地一瞥，瞥见杨英俊手中的飞镖后，大惊失色：“娘娘！这是……”
杨英俊被他吓了一跳，一脸茫然道：“你说这个？是刺客所用的暗器。怎么？王管家你认识？”
王管家勉强镇定下来，道：“能否给老奴看一下？”
杨英俊递给他，王管家仔细翻看了下那飞镖，越看脸色越难看，额头上开始冒出汗珠。杨英俊觉得事有蹊跷，与关忠义对视一眼，道：“王管家发现什么了？”
王管家一脸严肃道：“娘娘，如果老奴还没有老眼昏花的话，这暗器，应该是凤华门所用的‘银魂’。”
这话一出，关忠义也变了脸色。
“凤华门？”杨英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还是一头雾水：“什么东西？”
关忠义道：“娘娘您有所不知，相传我朝建立后，皇族暗地里养着一批杀手，这个杀手组织，就叫凤华门。据说凤华门里都是女人，她们从小就被精心挑选出来严加训练。可是一直以来，凤华门都只是一个传说，从来没有人见过她们啊！”
王管家面色凝重，道：“因为见过她们的人，都已经死了。”
杨英俊道：“王管家，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王管家道：“娘娘，凤华门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因为过于神秘，行事诡谲，所以极少有人见过。之前王爷也险些遭了她们的毒手，若非王爷和吴尧武功高强，恐怕也难逃一劫。”
杨英俊沉吟道：“这么说，这次的事，是皇帝指使的？”
王管家道：“老奴这就去禀报王爷。”
“不急，”杨英俊道：“王爷听说小翠小蝶死了，正伤心呢，别急着去打扰他。对了，说到小翠小蝶，我总觉得她们的死有点奇怪，你们过来看。”
王管家和关忠义尾随着杨英俊来到王爷寝殿内室，指着距离门口不到五米的地方，道：“你们看，这里是小蝶死的地方。”
王管家和关忠义看过去，果然看到用面粉圈出的尸体轮廓边写着“小蝶/侍女/背部重创而死”四个字。
杨英俊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奇怪？”
王管家和关忠义仔细看了半天，都茫然地摇头。
杨英俊道：“你们仔细看描绘出来的四肢的朝向，小蝶死的时候，是趴着的，背部朝上，死因是背部重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从背后被人袭击而死。”
王管家道：“经仵作检验，确如王妃所言，不过背部的伤是怎么造成的，要进一步检查才知道。”
关忠义道：“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杨英俊看着王管家，道：“你还记不记得她穿的什么衣服？”
王管家想了想，道：“老奴记得，小蝶和小翠都只穿着亵衣，外衣披在身上。”
杨英俊道：“如果像关老师说的，命案发生的时间是凌晨三、四点，那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个时间小翠和小蝶为何会出现在王爷的寝殿？王爷又不在府里，根本无需她们伺候，她们应该在自己屋里睡觉才对，半夜跑这里做什么？”
关忠义眼睛一亮，道：“她们听到了这里传出动静，所以过来查看？”
“没错，”杨英俊点点头，指着掉落一旁的灯笼道：“我想，小蝶应该是听到了这里有奇怪的声响，所以起身前来查看。”
王管家道：“结果她看到了刺客，转身逃跑时，被刺客从背后袭击而死？”
杨英俊道：“不，王爷殿内守卫森严，如果她在看到刺客的第一时间就大喊，守卫就会在第一时间赶到，小翠就有足够的时间躲过一劫。可是事实并非如此，你们过来看，小翠死的位置是在这里。”
他们走到殿外走廊，小翠的尸体轮廓就画在门槛边上，一小段距离外滚落着一盏灯笼，只不过灯芯和灯罩已经离体。杨英俊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小翠应该是见小蝶那么久都没回去，所以过来找她。她在这个位置被杀害，应该是正好目睹了小蝶被杀的过程。然后她大叫，这才引来了府中的守卫。”
关忠义道：“就算真是这样，那又说明什么呢？”
杨英俊脸色越来越沉重，道：“说明小蝶可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杀害的。”
“什么意思？”
“这都只是我的猜测，”杨英俊托着下巴，陷入沉思，“小蝶听到这边的动静，赶过来看的时候，也许看到的并非刺客，而是……认识的人。”
“什么！？”王管家和关忠义面色巨变。
杨英俊道：“因为是认识的人，所以放松了警戒心，没有在第一时间喊人抓刺客。正当她往外走时，就被那人从背后袭击致死。而偏巧这时候小翠来了，目睹了全过程，然后惊叫，引来了府中护卫。”
王管家失声大叫：“娘娘的意思是，府中有奸细？”
“这还只是猜测。”杨英俊疲倦地捏捏眉心，道：“这样吧，我们分头行事。关老师，你去安慰伤者，并给他们录一份口供……”见关忠义一脸困惑，忙道：“录口供就是……就是把他们今日凌晨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
“是。”关忠义领命而去。
“王管家，你去安排死者丧礼的事宜。还有，找个可靠的人去宫里打听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是。”
“对了，”杨英俊想起一事，喊住他道：“清点下府里的人，看看有没有走脱的，或是可疑的。”
“奴才明白，奴才先行告退。”
王管家走后，杨英俊拿起他送来的开支清单，决定去找荣俞佳商量，顺便安慰安慰她——府里发生这么大的命案，她一个姑娘家，估计受惊不小。这么想着，杨英俊心头一软，不禁加快了脚步。
结果到了荣俞佳的院子，却被告知她身体不适，正在休息。
“怎么了？感冒了？有没有找大夫来看？”
她的侍婢彩儿道：“娘娘说睡一会儿就好，不让请大夫。”
“生病不看医生怎么行？你快去请大夫，我进去看看她。”
“诶诶诶，王妃娘娘……”
杨英俊硬闯进去，掀帘进了内室，就见荣俞佳从床上侧坐起身，倚着床头低咳，娇娇弱弱地：“姐姐怎的来了……”
杨英俊心疼极了，推开挡路的彩儿，走上前道：“怎的病成这样？昨儿不还好好的么？”说着，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伸手探她的额头，触手津凉。
荣俞佳轻轻侧头，避开他的手，道：“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脸色这么难看哪里像没事？赶紧躺下。”杨英俊伸手扶她躺下，手指刚触到她的左臂，她就触电般避开，吃痛般蹙了下眉。
杨英俊吓了一跳，问：“怎么了？胳膊受伤了？”
荣俞佳苍白地笑了笑：“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的。对了姐姐，听说府里出了命案，到底怎么回事？”
杨英俊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好好养病。你要是害怕，我多派些人保护你。”
荣俞佳道：“不必劳烦了，我这院里的护卫已经是府里最多的了，再多就要被人诟病了。”
“你是府里侧妃，谁敢有意见？”
荣俞佳瞥见他手里拿着张纸，便问：“姐姐手里拿的是什么？”
“哦，我差点忘了。我来是想跟你商量一项开支问题，你看看这个吧。”杨英俊把手里清单递给她。
荣俞佳草草看了下，便把单子递还给她：“如此甚好，全凭姐姐做主。”
杨英俊心想今儿怎么对他这么客气？难道是因为身子虚弱的关系？
荣俞佳又咳嗽两声，道：“姐姐，若无事，妾身想休息了。”
杨英俊忙站起来道：“行行行，你赶紧休息，我找大夫来看看你。”
“怎敢劳烦姐姐？让彩儿去请就是了。”
彩儿忙道：“奴婢这就去！”说完一溜烟跑了。
……怎么刚才死赖着不去现在倒跑得比兔子还快？
杨英俊温柔地看着荣俞佳，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荣俞佳垂眸道：“恭送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