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驾到——”
皇上抬起头，勾起半边唇角，露出了然于胸的笑，然后起身迎出去：“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步伐匆匆地走进御书房，道：“你们都退下。”
御书房里的宫人躬身退下，鱼贯而出。
御书房的门关上的同时，太后已迫不及待地抓住皇上的胳膊：“你拿到密函了是不是？”
皇上笑意款款：“母后消息真是灵通得很。”看来凤华门果然有太后的眼线啊。
太后怒道：“你既已拿到密函，又为何不及早告知哀家？”
皇上笑得一脸无辜：“儿臣也想啊，可惜昨日儿臣被杨家军当成乱党抓去关了，未能及时告知母后密函之事，还望母后见谅。”
太后愤怒的脸色猛然僵住，讪讪道：“昨日之事……杨大人已告知哀家，不过是误会罢了，皇上切勿多思……”
皇上歪了歪头，道：“敢问母后，杨启峰身为兵部尚书，月俸多少呢？”
太后的表情越来越僵硬。
皇上道：“朕记得，兵部尚书的月俸应该不超过百两，就算杨家私下有自己的产业，可杨启峰除了要养一大家子外，还要管杨家军的军饷，怎么想他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三百万两金啊。”
太后嘴角抽搐了下，勉强挤出一丝笑：“皇上圣明。其实，是哀家委托杨家去梨园的。哀家深知广源钱庄对皇上，对国家的重要性，唯恐钱庄落入旁人之手，故擅做主张让杨家出面拍买。不曾想到，皇上早已洞察先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皇上，可受委屈了？”
皇上笑得温润：“母后一心为儿臣着想，儿臣受点委屈又有何干？”
太后眼睛一亮：“那密函……”
“母后放心，密函儿臣已放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太后面色变了变，又挤出笑，握住皇上的手，柔声道：“皇上何不将密函撕毁？留着也是祸患。”
“密函乃母后助儿臣荣登帝位的证据，为日日谨记母后恩德，儿臣决定留下密函做个念想。”
太后终于变了脸色：“皇上你……”
“启禀皇上。”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
“何事？”
“冀王妃求见。”
皇上一愣，太后皱眉道：“事到如今，她怎么还敢私自进宫？”
皇上眸中精光一闪，沉入晦暗中，唇边笑意绽放：“既如此，见见何妨？母后，儿臣晚些再向您请安。”
“皇上，皇上……”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虽不见阳光，暑气却半点未降。漫天密布的乌云，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雨来。池塘水清浅碧绿，鸳鸯相伴嬉戏于莲花碧叶之间。那身着繁复宫装，香肩半露的女子立于青石桥上，乌黑的发垂落腰间，半掩清丽容颜。
皇上站在桥下怔怔地看着，不觉竟出了神。
似察觉到他炽烈的目光，女子转过身来，白皙秀丽的面庞上，眉尖轻蹙，小鹿般黑白分明的眼眸射出凌厉的光，眉宇间英气勃发。
忽起一阵微风，吹落的花瓣纷纷扬扬，衬得桥上女子如仙女下凡一般。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皇上？皇上？”
皇上惊而回神，却见冀王妃不知何时站在面前，正满脸狐疑地看着他：“你一个人叽里咕噜地念叨啥呢？”
皇上眼中柔波荡漾，连声音都比以往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是《洛神赋》。”
“啊？”杨英俊一头雾水，放弃道：“算了，这不是重点，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走了两步见皇上站在原地没跟上来，杨英俊不耐地“啧”了一声，走回去拉住他的手，拖了就走。皇上倒是没有意见，任由他拉着，还吩咐宫人不许跟来。
走到无人的僻静角落，杨英俊开门见山道：“我问你，是你叫荣俞佳来王府当卧底的吗？”
“卧底？”
“就是奸细！”
皇上缓缓笑了：“无双说她的身份为你所识破，然儿果然冰雪聪明。”
“……”杨英俊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滚，拍什么马屁！”
皇上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得越发灿烂：“不错，她身为凤华门门主，是朕要她想办法接近冀王，为朕谋划江山。”
杨英俊脸色一黑，道：“这么说，之前王府二十几条人命，也是你下令杀的？”
皇上脸上的笑意淡去，看着面色不善的王妃，半晌才道：“朕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朕无话可说。”
杨英俊一下子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抵在树干上，近距离怒视他的眼睛，咬牙切齿道：“那时候闻太师不是已经来讲和了吗？到底有什么东西重要到你非用这种手段拿到不可！？”
皇上颇意外地挑眉：“冀王没有告诉你？”
想到那个奇怪的密室，杨英俊急中生智，道：“王爷之前练功走火入魔，很多事情记不得了，他根本不知道他拿了你什么把柄！”
皇上瞪大凤眼，似是出乎意料。
杨英俊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反正你已经得手了，就不能告诉我吗？”
皇上的目光落在他缠着白布的脖子上，眼底掠过一丝阴暗，手不由自主伸过去轻触：“这是怎么回事？”
杨英俊气得死命摇晃他：“你不要转移话题！”
“你为何执意要知道？像你说的，你很快就会离开京城，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我答应过别人，不能叫她的朋友死的不明不白！你杀了我王府二十几条人命，我只是想知道原因！难道这也不行吗！？”
看着她因气愤涨红的脸，皇上有一丝不忍：“你答应了何人？”
“关你什么事！？”
皇上莫名不快，抿了下唇，道：“你不说，那朕也不告诉你。”
“……”
杨英俊在心底默默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嘴上不得不妥协：“死者里头有两个，是王爷的贴身婢女，王爷视她们如亲妹。可以了吧？”
皇上一怔，难以置信道：“又是因为冀王……”
“你到底说……”
皇上忽然抓住他的双肩，将他反压在树干上，脸上的表情不再淡定从容：“这样的理由你也能容忍吗？为了两个冀王喜爱的婢女，你这样质问朕？”
杨英俊怒了，拼命挣扎：“放开我！王八蛋，你身为皇帝居然言而无信……”
皇上用力扣着他的肩，不容他抵抗，深深望进他因愤怒而湿润的眼眸，声音却温柔得仿佛可以溢出水来：“不要去江南，留下来，留在朕身边。”
“滚你妈……”
不愿再听她的谩骂和拒绝，皇上一低头，吻住她柔嫩的唇。
杨英俊全身剧烈一震，眼睛猛地睁大，下一秒，飞起一脚，狠狠踹在皇帝膝盖上。皇上吃痛，往后退了步，紧接着就被迎面揍了一拳。
杨英俊把拳头捏得“咯咯”响，正想继续暴揍他一顿，却听见有脚步声逼近，只能窝着一肚子火，愤愤逃离这是非之地。
两名宫人走近了才发现站在树后的是皇上，吓得跪在地上：“给皇上请安。”
皇上望着冀王妃离去的方向，伸手摸了摸破掉的唇角，露出一丝苦笑：“看来真的有在认真练武啊，力气都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