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
发出一声□□，杨美丽缓缓地睁开眼睛，视线无法完全聚焦的情况下，看东西都仿佛雾里看花。
“王爷，你醒了？”惊喜万分的声音在边上响起，然后一个冰凉的东西触碰到自己的嘴角，杨美丽本能想躲，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道：“来，喝点水。”
令人安心的声音。
杨美丽便乖乖地张开嘴，那人将水缓缓倒入她口中。刹那犹如久旱逢甘霖，杨美丽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看东西也逐渐变得清晰。
“吴尧……”
“我在这。”吴尧的声音有点喑哑：“王爷，您觉得怎样？”
杨美丽觉得全身乏力，左肩很痛，说话都气若游丝：“疼……”
“您中了一箭，幸好箭头无毒。属下已帮您将箭头拔去，敷了金疮药包扎好了。”
杨美丽无力地笑了笑：“幸好……幸好你趁我晕过去的时候拔……不然……我肯定会……叫得跟杀猪一样……”
吴尧眼眶泛红，闻言也不禁哑然失笑：“您曾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将军，是盖世英雄镇南王，岂能与猪相提并论？”
“……”
吴尧惊觉说错话，忙低头道：“属下失言。”
杨美丽费力地瞪他一眼，眼珠子在他脸上转了两圈，道：“你是不是哭过了？”
“……”吴尧窘道：“并无此事！”
杨美丽哈哈笑了两声，牵动伤口，又疼得“嘶嘶”抽气。
吴尧忙道：“王爷，您现在需要保持平静，不然伤口很容易裂开。”
杨美丽凝神看他，蓬头垢面的，在这样一座破庙里，乍眼一看还以为是叫花子，不禁莞尔：“吴尧……你该洗洗脸了。”
吴尧愣了下，下意识摸了把自己的脸，结果摸了一手的灰。
杨美丽忍不住又“咯咯”地笑起来，笑了两声眉头一皱，疼得脸色发白。
吴尧无奈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杨美丽缓缓地摇了摇头，闭上眼道：“我好累，想睡觉……明早再叫我起来吃东西吧……我想吃鱼片粥……哥……”
见她又昏睡过去，吴尧忙伸手摸她的额头，有点烫，不由紧张起来。
起身走到破败的神像前，吴尧双手合十，默默在心底念道：愿神明保佑，若王爷能度过此劫，我吴尧愿以命相抵。
火堆“噼里啪啦”地响着，破庙外一片漆黑，树影婆娑。
吴尧从包袱里翻出一口小锅，去附近的溪边接了水回来，端到杨美丽身边放下。然后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放到水里揉了揉，拧成半干，搭在杨美丽发热的额头上。
就这样又要看着柴火不让火灭掉，又要不停给杨美丽换帕子，一直折腾到东方泛白，吴尧都不曾合眼。
再次摸杨美丽的额头时，就发现烧已经退了。吴尧松了口气，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起身将尤带火星的柴火踩灭，然后拿了佩剑走出破庙。
杨美丽再度醒来时，天已大亮，外头的日光差点刺瞎她的眼睛。虽然伤口还是疼，但精神已经好很多了，杨美丽张嘴就喊：“吴尧。”
无人应答。
杨美丽提高嗓音：“吴尧？”
还是无人应答。
杨美丽一下子紧张起来，也顾不上伤口会不会裂开了，匆忙坐起身，左肩传来尖锐的刺痛感，她急忙用右手按住伤口。
破庙就那么大，哪里都没有吴尧的身影。
杨美丽怔怔地坐了会儿，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出破庙，顺着一排脚印很快来到河边。
秋寒里，冷风中，吴尧□□着上身，裤腿卷到膝盖上，光着两条小腿站在河里，正聚精会神地用他心爱的宝剑刺鱼。
杨美丽站在河边，倚着一棵树，静静地望着他，没有出声。
“噗通”一声，他两手握着剑柄，忽然将剑刺入水中，再将剑抽出时，剑刃上已多了条肥美的鱼。他年轻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被水光映得发亮。
然后，他趟着水回到岸上，穿好上衣，捡起之前抛到岸上的另一条鱼，脸上的表情像孩子般纯粹而满足。
杨美丽不禁一笑。
“谁！？”脸上神情骤变，吴尧扔开鱼，拔出腰间佩剑厉声喝问。
杨美丽从树荫里走出来，脸上笑意盈盈。
“王爷！”惊喜溢于言表，吴尧还剑入鞘，重新捡起鱼，大步走到杨美丽面前，“您怎么出来了？这时候您应该多休息的，也不能出来吹风。”
蜜糖块在心尖融化了般，温暖而甜蜜的感觉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杨美丽凝视着他脏兮兮的脸，还有熬得通红的眼睛，心里百感交集，半天挤出一句：“不是说了你应该先洗洗脸吗？”
吴尧随意地用衣袖蹭了蹭脸，道：“没关系。王爷，你看，我抓了两条鱼。”急于向大人炫耀的孩子般，将两条鱼举起来给她看。
杨美丽道：“不是有干粮吗？这么冷的天何苦抓鱼？”
吴尧睁着明亮的眼睛看她，道：“王爷昨晚不是喊着想吃鱼粥吗？属下带了些米，一会儿把鱼收拾一下，就可以做鱼粥了。”
心头怦然，一瞬间杨美丽冲动得差点直接亲上去。
手按住对方的肩头，动作却生生止住了。
吴尧疑惑地看着神色复杂的她：“王爷？”
没有比这时候更痛恨自己不是女儿身了。
杨美丽平静了下波动的情绪，手从吴尧肩上移到他脸上，一下下轻轻地擦去他脸上的灰，目光炽热，语气温柔：“你啊，傻瓜。”
吴尧怔了怔，王爷的样子让他有些不自在。他慢慢低下头，不动声色地避开杨美丽过于亲昵的举动。
手指僵了僵，杨美丽慢慢放下手，率先转身：“走吧。”
回到破庙，吴尧道：“王爷，让属下看看您的伤口。”
就走那么几步路，杨美丽已经耗尽了体力。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微微喘气，道：“先别看了，赶紧做鱼粥，我快饿死了。”
吴尧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妥协道：“是。”
接下来的个把钟头，杨美丽就坐在那里看吴尧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地烧柴洗米做饭，把粥煮上了，又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开始杀鱼，动作干净利落地刮去鱼鳞，划开鱼肚，清掉内脏，剔掉鱼骨，再将鱼剁成几段放进粥里，直接用匕首搅了搅。
香味扑鼻而来，杨美丽忍不住大力地咽了口唾沫。
吴尧看她跟饿狼似的两眼冒绿光地紧盯着那锅鱼粥，忍不住一笑：“很快就可以吃了。”
杨美丽擦擦嘴角，道：“吴尧，你真是太贤惠了！人家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你是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厨房，简直是男人中的楷模，我要嫁给你！”
“……”
吴尧嘴角抽了抽，道：“王爷真会说笑。”
杨美丽在心里回了句“我是认真的”，嘴上转了话题，道：“对了，你怎么还带了锅碗瓢盆啊？我们又不是郊游。”
吴尧道：“是在徐州买的，以防风餐露宿时王爷您吃不惯干粮。总归有马驮着，不碍事。”
杨美丽顿时感动得一塌糊涂：“吴尧……”
吴尧站起身往外走。
杨美丽愣道：“诶诶……你去哪？”
“去洗把脸。”
“……”
吴尧洗完脸回来，神清气爽，又变回浓眉大眼的英俊模样。他的长相在现代应该称作“阳光型男”，是非常传统的那种帅气。杨美丽偏好中性的美男子，所以以前看吴尧都没感觉，现在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他比江隽晓还帅。
察觉到杨美丽的目光，吴尧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脸：“还没洗干净吗？”
“啊？”杨美丽回神，道：“没有没有，洗得很干净……你是不是顺便刮了胡子？”
“是的。”
杨美丽惊讶道：“你用什么刮的？”
吴尧抽出匕首：“它啊。”
“额……这不是刚才杀鱼的……”
“我已经洗干净了。”吴尧端详了下杨美丽的脸，问：“王爷要刮吗？”
杨美丽：“……”
最后吴尧检查了杨美丽的伤口，重新给她上药包扎，又帮她刮了胡渣，做完这些事后鱼粥就熟了。
打了一碗递给杨美丽时，吴尧忍不住叮嘱道：“很烫，还是放凉了再吃吧？”
杨美丽左肩有伤，根本动不了，就道：“你放地上。”
吴尧刚把碗放在地上，她就迫不及待地拿勺子舀了一口吃。
“当心烫！”
话音刚落，杨美丽就给烫得直吐舌头。
吴尧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