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我认为你已经不用再装下去了。”谢雨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云梦楼一愣,“为何?”
“污名已经洗清,虽然这件事情还有许多未解之处,但是已经没有什么装的必要了。”他倒了一杯茶,条理清晰地解释。
而且这次千秋宴也是一个崭露头角的好时机。
云梦楼摇了摇头,“不,我如果现在就‘恢复’,那父亲一定会马上把我给嫁了。”
这回换谢雨山愣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为什么云梦楼却很抵触的样子?
“为什么不?”谢雨山问道。
而且以她的身份,就算是太子、宣王,也完全配得上。她又有智谋和武功,自保也绰绰有余。哪怕是不想卷入夺嫡之争,京中多少名门贵族都有,只要她想,就没有不成。
云梦楼沉默了一下,开口想解释点什么,却在触及谢雨山疑惑的眼神之后没了言语。
在和君濯清提及想从军的时候,她也以为他会是这样的眼神,但是没有。
她转了转眼珠,毫无负罪感地将火拱到一旁百无聊赖的谢星天身上,“二哥要问我这个,倒不如先劝劝大哥吧。”
“啊?”谢星天突然被点名,一脸的如梦方醒。
云梦楼没有理会谢星天的溜号,继续说:“大哥都快而立之年了,不也还没成亲么?”
向来巧舌如簧的谢雨山竟然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谢星天这才算是听懂了他们的话,连忙摆手,“小楼,你别提这茬,我可不想成亲,成亲哪有练功好,我只要抱着我的兵器库就已经无比的幸福了,妻儿完全是没必要。”
对此极为赞同的云梦楼在桌下悄悄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而对面的谢雨山听着他这番话轻轻扶额,看着很是头疼。
傍晚时分,云梦楼居然收到了一张请帖,上面没有署名,夹了一片莲花的花瓣。
愣了片刻,云梦楼拿起那片已经风干的花瓣,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第一次看过下请帖不说时间地址的。
她摇头轻叹:“殿下,这可真是为难我了。”
看了看天色,将手里的帖子折好,跟花葵说自己要睡觉,吩咐不让人进来之后,顾及自己的脸还是有点辨识度的,姑且伪装了一下,迈起自己蹩脚的轻功,凭着记忆里的路线出发了。
所幸的是今晚月黑风高,轻功虽然差,但是天色昏暗,躲过了府中的守卫。
到达之后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确认是不是来对了地方,就被提前一步迎候在此的御风领着上了楼。
一路跟着走了上来,下面混合着酒香和脂粉香气的味道逐渐变淡,连那柔婉的琴音在耳边也是一声一声似有若无。
不同于楼下的轻歌曼舞和纱幔重重,楼上的装潢正式而庄重,每隔几步就挂了一盏琉璃灯,将前方的阶梯照得清清楚楚。
房间门口摆放着两盆四季青,御风伸手为她开了门就拱手退下了。
抬眸就见那名立于门边,似乎站着等候了多时的男子。云梦楼摘下面纱俯身一礼,“殿下。”
很快被一双冰凉的手扶起,隔着衣袖,那股冰冷依然透进了她的皮肤。他很快松了手,将云梦楼领着进了隔间。
二人相对落座,君濯清提起茶壶,亲自为云梦楼倒了一杯水,“我就知道云卿一定能找到这里来的。”
接过他递过来的温热茶杯轻声道谢,云梦楼总觉得这句话有点怪怪的,她顿了一下道:“我和殿下见面的地方统共就这么几个,逐个排除也就只有这里了。”
“云卿真聪明。”他也不反驳,只是笑着展开了折扇,“这里谈论事情比较安全,辛苦卿跑这一趟了。”
沉默片刻,云梦楼将茶杯放下,“就……希望殿下下次有事直接说清楚就好,不要再让我猜了。”
“诶?”君濯清无辜地皱眉,“可是这不正说明我和云卿心有灵犀吗?”
“……”
看她一脸无语,君濯清又轻笑一声,“放心吧,就这一次。”
云梦楼这才点点头,有些在意他之前的伤势,询问了一下听他说无大碍才放下心。
又随口关心了一句,“殿下,您朝中的事情闲下来了吗?”
君濯清摇了摇头,“恐怕是闲不下来了。”话虽是这么说,他脸上却一丝疲惫也无,还饶有兴致的打听云梦楼的近况,“云卿近来府中之事处理得如何?”
看着他这副矛盾的样子,云梦楼沉默片刻,回答了一句尚可,又想起什么似的赶紧道:“还要多谢殿下又助了我一次。”
她还记着帮自己洗清污名的事,东宫也有出力。
茶盏轻碰,他淡淡应了一声,“没事。”
没注意到他的神色,云梦楼认真的汇报着近日的情况,最后将这件事情随口一提,“但是一时疏忽,让空尘走脱了。”
君濯清不时地点点头,脸色看不出好坏,最后只是道了一句:“贵府的事情,我不便亲自插手。不过云卿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来跟我说。”
云梦楼含糊应了。看出她眼中的迟疑,君濯清心中冷笑。
想跟他之间算得清清楚楚,两不相欠?哪有这么简单。
“云卿。”蓦地一声响起,语气有些凝重。
抬眸对上君濯清的视线,云梦楼见他面色突然转变,有些不解。
“既然你我已经约定,我就信你。”君濯清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希望你也能够信任你的主公。”
听着这番话,她不住地眨了好几下眼睛,原来不是还说难以驾驭的人才有挑战性么?现在怎么又要她相信自己了?
她不住地摩擦手里的茶杯,“殿下,我……”
“你不是一无所有么,难不成还怕我害你?”君濯清随手倒了一杯茶,用云梦楼自己的话将她堵了回去。
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见他的声音,“云卿,我不喜欢你什么都跟我算得清清楚楚。”
折扇伸至眼前,轻敲她的前额,“身为幕僚,就要全心全意的为主公考虑,如果被其他事所绊住脚,那就是失职了。”
感受着额前的细微的触感,云梦楼这才明白他兜这么一个大圈子原来是想让自己开口请他帮忙,她心里半是惊讶半是犹豫,头一回听说老板为了让下属不耽误工作而去管人家的家事的。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片好意,她顿了半晌才道:“我还没给殿下立下半点功劳,却平白受了您这么多恩惠,实在是受之有愧。”
君濯清执起那个小巧别致的茶杯,茶色清澈见底,一如她的眼睛。
“本宫说你受得起,你就受得起。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听着他明显变沉的声调,云梦楼越发的摸不着头脑,她只是不喜欢欠人的人情而已,何况凡事分清楚,事后也不容易起纠纷。她照着这条原则做了二十多年,从未跟人起过冲突,这一点她一直对自己很满意,殿下为什么不喜欢?
君濯清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还是不懂,眉眼间流露出些许无奈,却并没有如他所言的那般对云梦楼生气,只是用手指扣着折扇的扇骨,似是叹息,“卿对自己太严苛了。”
听着这句话,云梦楼觉得有些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是谁说的。
还在思索间,就见君濯清摇了摇头,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卿若觉得过意不去,那便等以后再将人情还给本宫吧。只一点,不可勉强。”
她沉默着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殿下,你今日唤我出府,应该不止要说这些吧。”
对面沉默片刻,君濯清推开了窗,夏风和蝉鸣伴随着楼下若有若无的琴音断断续续传了进来。
随着琴音的节奏,君濯清一下一下的敲击着窗沿,“母后千秋,云卿已经知道了吧?”
猜出他的意思,云梦楼嗯了一声,“皇后娘娘是要为殿下选妃吗?”
君濯清诶了一声,笑着补充:“还有二弟和三弟。”
听到还有宣王的参与,云梦楼下意识闭了嘴,这个涉及几位殿下们的夺嫡之争,她说不上什么话。
他也没多在意,只是含笑看着她,“我看了一下宴请名单,卿的名字似乎也在上面?”
说到这个,云梦楼难得的有了些许烦闷,她沉默地点了点头。
看她这神情,君濯清又忍不住笑了,“云卿怎么一脸愁苦呢?”
云梦楼看了君濯清一眼,果然见他眼底写满了趣味两个字,顿时不想开口了。
见她始终不说话,君濯清换了一副温柔的语气,“说说看。”
“……”
纠结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殿下,我不想去。”
明明挺正常的语气,君濯清却莫名在这句话里面听出了一点委屈的意思。他竭力忍住笑,正了神色认真说:“云卿,这件事可能由不得你,甚至由不得丞相。”
各中缘由云梦楼自然知晓,先前谢雨山就已经明确地跟她说了。她仍是叹道:“我就是装傻也不行吗?”
“云卿要知道,”君濯清纵容地看着她笑,平静地告诉她这个事实,“选妃为的是拉拢朝臣,其余的都是次要。”
云梦楼摇了摇头,她知道归知道,但是并不想掺和,“殿下,我要是想这些,在尚书府就不会装傻了。”
“本宫自然知道,所以将你唤出来就是为的此事。”君濯清收敛了神色,认真地看着她,“届时如果真的非要做出一个选择,我想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