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白被揪下来时还在那大吵大闹, 但是当他看到郁老爷子还有郁南衍等人都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时，也感受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其实李耀白心底还是有几分怕郁老爷子和郁南衍的，只是从小养成的坏脾气让他选择用大吼大叫来掩饰这份怕。
——反正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这就是李耀白的底气, 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是一个杀人也不会有事的年纪。
别看李耀白一副不聪明的样子，可在有些事上这小孩精着呢。
但今天, 好像不太一样。
李耀白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小孩子特有的第六感让他不自觉安静下来。
郁老爷子依旧坐在轮椅上, 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外孙”, 心里却在回忆刚刚楼上的事。
花园发现炸弹的事瞒不了老爷子。
这是郁南衍第一时间就想到的，郁家不可能悄悄处理掉这些炸弹, 即使他们有这个能力, 这时候也不能这么干！
势必需要和警方合作调查, 这样一来动静肯定不小。
老爷子只是老了，不是瞎了傻了。
本来顾及老人家的身体才暂时隐瞒，现在看来与其让他痛心“外孙”竟然是这样一个恶魔，还不如短痛！
两害相权取其轻。
“说吧, 到底怎么回事？”
老爷子还没睡，坐在轮椅上面容威严又肃穆, “别觉得我老了就想瞒着我，这两天你们两个人的眼神真当我没看到？”
能创下南恒这么大一份基业的老人又岂是简单的, 有些事只是他不想说而已。
郁南衍和王叔对视一眼, 似乎在组织语言, 大概是想用一种相对委婉的方式告诉郁老爷子。见他们一时不说, 郁老爷子直接看向姜知言：“姜丫头，他们不说你说！你放心，爷爷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不活个一百年都算亏了！”
“额。”
突然被点名的姜知言一愣，她说？她说什么，这件事当时自己看到时都觉得无话可说，现在要复述一遍都不知道从哪开始。
“爷爷，还是我说吧。”
郁南衍上前一步，半蹲下握住老爷子苍老到似乎只剩一层皮的手，即使房间里开了暖气，这手依旧带着一分凉意。
“李耀白不是郁明娜的孩子，是李光华的私生子。”
郁老爷子的手猛的一颤，即使他已经做好心里准备，可这个消息还是让他控制不住做出本能反应，“是那个畜生把孩子换了？”
郁南衍没想到郁老爷子第一反应会是这个，但刚刚自己的话的确有歧义，他不再犹豫。
既然已经说了，那就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不是，当年……”
大概是郁明娜觉得没人会怀疑有女人会心甘情愿地把私生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养，还编织谎言，所以当郁南衍要求查郁小姑当年怀孕时的记录时还是挺好查的。
也拿了李耀白的头发和郁小姑房子里没清理的头发做DNA，和郁明娜没有血缘关系，和李光华是父子的可能性为99.99%。
“糊涂！”听完整个事件的老爷子气的大骂一声！
报复出轨男人的办法有那么多！郁小姑偏偏选择最折磨自己的一种！
郁老爷子甚至能猜到郁小姑当时的想法，面子真的有那么重要？他们可是亲父女，女儿遇到这种事做父亲的还能嘲笑她不成？
即使郁小姑恨自己，那她亲妈呢？连母亲都一起恨上了吗？
郁老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也知道现在再来探究这些事已经没有意义，还是先处理好李耀白的事为重。
然后郁南衍又说起姜知言因为发夹掉了去花园找，发现炸弹的事。
听到这话，郁老爷子也顾不上伤心，比起本就不喜欢的“外孙”，肯定还是郁南衍和姜知言的安危更重要。
“姜丫头是个有福的，多亏了你，多亏了你啊！”
如果不是发现的及时，谁知道几天以后整个郁家是不是变成了炸/弹窝。
据保镖的初步判断，这款炸弹刚研究出来没多久，体积小方便携带最关键的是还能躲避目前绝大多数仪器的探查。
当然与它匹配的还有昂贵的价格，这么小小一颗大概就要百万左右，初步探查光花园里就发现了八颗。
哪怕不合时宜，姜知言初初听到时还是想感叹一句：难怪这些人铤而走险要去走/私，果然是暴利行业。
可惜，这种违法的事终有一天会被发现，谁也逃不出法律的制裁。
姜知言走到郁老爷子另一边蹲下，“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保佑我们呢。”
看着孙子和孙媳妇，郁老爷子受伤的心得到了一定治愈。
即使他没教好孩子，但老天还是偏爱他的，至少南衍和他媳妇都是个好的，自己千万不能轻易倒下，他还要看着两夫妻过幸福的日子！
回忆结束，郁老爷子沉下脸看着李耀白，此刻心里对这个孩子已经没有一丝愧疚。
的确是郁小姑故意把人养坏了，可能会有人觉得这个孩子也很无辜，可是要怪也去怪李光华。
如果他没有出轨，如果他出轨后索性硬气离婚，如果他愿意私下好好教这个孩子，都不会养成现在这样。
郁家对李耀白没有丝毫义务和责任！
郁老爷子从来不是一个心肠软的邻家老爷爷，纯正的好人也不可能在尔虞我诈的商界闯出赫赫名声，他的好和容忍只对自己的家人，说句双标也不为过。
“李耀白。”
郁老爷子直呼大名，“你是怎么和那个人联系的？他又让你做了什么？”
李耀白被这样一吓，瞬间就想上演一哭二闹，可是郁老爷子不惯着他，“我不会打你，但你哭一分钟，我就关你一天，哭两分钟就两天，也不会关你现在这个屋子，就你之前躲的柜子，我说到做到。”
李耀白打了一个吓嗝，颤抖着嘴唇，整个人开始哆嗦，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是真的，外公说的是真的。
“我、我不知道，史叔叔是、是妈妈的朋友，我打、打电话给他，我想回家，我、他就是让我去花园挖几个坑，妈妈就会来接我……”
李耀白的话有些颠三倒四，但大致还是能听懂。
那只电话手表早就被摘下，可他们没有贸贸然马上打这个电话，而是打算等警察来了再做决定。
等待过程中，那个园丁也被带了回来。
郁家本宅的佣人很多都是直接住在这的，而且不少还是子承父业，可以说几代都在这干活，毕竟这里不仅包吃包住，福利待遇好。
说实话事情也不多，平时就老太爷一个主人在这，吃喝方面都很简单。
像这名园丁也一样，今年三十多岁在郁家已经干了十多年，他的父亲曾经也是郁家的园丁，是一个很勤劳健谈的人，两父子之前一直勤勤恳恳打理着郁家花园，把它打理的漂漂亮亮。
只可惜那位父亲几年前去世了。
“老太爷。”
园丁大概是知道这件事败露了，也不挣扎就一脸心如死灰地站在众人面前。
保镖问他话也没有隐瞒，该知道的全部都说了。
只是听完的来龙去脉的众人心里真是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园丁虽然其貌不扬，却有一个漂亮的老婆。
有一次来找他时被郁二爷看中，稍稍给了点首饰和钱那个女人就抛弃园丁和郁二爷好上了。
但郁二爷什么性子，吃到嘴后就不珍惜，也不可能离婚娶一个园丁的老婆，给了一笔分手费就打发了。
那位老婆享受过好的又怎么可能再去和园丁过普通日子，很快就傍上了另一个土老板，如果这样也就算了，哪怕再憋屈园丁也只能忍。
可他的父亲却被这件事气的直接突发脑溢血，在医院抢救了几天依旧没抢救回来。
至此，园丁就恨上了老婆和郁二爷。
那位老婆现在过得很不好，年纪大了容貌也没几年前好看，据说已经做起了皮肉生意，可罪魁祸首郁二爷却还过得好好的。
“那个人把控制器给我了，我没想伤害老太爷你们，只要等郁二爷单独到花园里，我就会让他付出代价！”
郁老爷子深吸几口气，吓得王管家连忙拿药拿水，而一旁的医生更是拼命让老爷子冷静。
郁南衍和姜知言一人一边握着郁老爷子的手，似乎在给他力量。
“混账！这个混账东西！”
郁二爷在知道可能有人会报复郁家后就带着现任老婆孩子直接去了国外。
哦，把他大儿子倒是留下来了。
老爷子大概也是不对这个儿子抱有什么希望，没有特别伤心。
可现在知道郁二爷还干出过这种事，真是恨不得立马冲到国外把人的第三条腿都打折了！
“那你之前是怎么和那个人联系的？”
见郁老爷子慢慢平静后，郁南衍接着开口询问。
“都是他单方面联系我，东西也是放在我家门口，然后我借着买花的名义藏在泥土里带进来的。”
不过园丁大概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哪怕二把手已经借用李耀白的手将机会递到他手中，园丁匆匆忙忙埋东西的时候还是有几个浅了点，不然也不会被保镖发现。
“你就这么相信他？”
姜知言觉得那位二把手着实有些恐怖，这件事连郁老爷子和王管家都不知道，他又是怎么了解一个园丁的恨意。
甚至还能恰到好处的利用一个孩子挖坑，让园丁能理所当然的填坑然后把东西埋下去。
难道是之前郁小姑告诉他的？
想到郁小姑时时想抓郁家人的把柄，甚至不惜主动制造把柄，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不然呢？”园丁反问一句，“我甚至想过自己冲上去捅他几刀，可万一没弄死呢，我没有第二次机会的！”
正在这时，五个装备齐全的警察终于赶到。
“警察同志。”
王叔上前一步，用简洁明了的话把事情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不管家丑能不能外扬，反正郁家出了一个走/私犯，脸早就丢尽了！
同时也说出了对李耀白的处理。
——把他带回警局。
事情结束后送还给他爷爷奶奶，反正郁家是不会养一颗定时炸弹在身边了。
“我不走！我不走！呜哇！”
李耀白一听真的要把他送走，马上在地上打滚耍赖，圆滚的身躯看着愈发像个球。
可这次，连郁老爷子都不帮他了，更不会有其他人理他，不走也得走！
五名警察：……有钱人的世界可复杂。
老实说，警局又不是收容所，哪里还管孩子，但提出要求的是郁家，加上听到刚刚这个孩子的所作所为，的确不适合留在这了。
队长拿出手机开始向总部汇报情况，其余警察们则先拿出专业仪器，仔细排查了一遍郁家本宅，花费三个多小时，谁让这个宅子的占地面积实在太大。
同时，那个控制器也被初步判断没有任何作用。
换句话说，园丁被骗了，人家只是借他的手埋下这些炸/弹。到时候什么时候爆炸根本不由他说的算！
在四名警察排查期间，他们中的队长汇报完后又跟着郁老爷子走向书房，表示有事要说。
郁南衍和姜知言在郁老爷子的示意下也起身跟在后面，正打算一起进书房时，书房隔壁的房间门打开了。
三奶奶，一脸憔悴的三奶奶倚在门边，面无表情地看向郁老爷子：“我要听。”
许久不见这位三奶奶，姜知言不由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还感叹这位明明都六十多岁了，保养的却好似才四十岁似的，一看就知道过得很不错。
可现在的三奶奶，比一般六十岁的老人都还要憔悴，本来乌黑的头花更是花白一大半，脸上的黑眼圈比熊猫都重，身上也不再一丝不苟透着精致。
看样子郁小姑这件事对她打击真的很大。
郁老爷子看着这样的三奶奶，叹了一口气，“进来吧。”
警察队长带来了这起案件的最新结果。
“郁明娜比我们之前预估的，和这个组织的关系，比黄潇潇更紧密。”
黄潇潇就是诸夫人，一开始的消息是诸夫人带郁明娜进这个组织的，大家也就觉得郁明娜作为一个千金小姐，估计也就在最后的环节帮忙处理一些赃物，发展一些下线罢了。
毕竟连诸夫人都只干了这些。
但是随着一个个线索加其他成员的不断开口自首，警方就发现。
郁明娜，不止是一个简单的外围成员。
她很可能和那位二把手有更紧密的关系。
“如果郁明娜女士能主动交待，我想会更有利于案件的进行。”
可现在的问题就是郁明娜十分不配合，法治社会又不像古代能严刑拷打，案件这才陷入了僵局。
“我们很怀疑郁明娜女士知道这位二把手的躲藏地点。”
不然凭他一个人，在首都来去自由，又能在郁家布下这么多手，哪怕这个人本身很厉害，也不太可能。
毕竟无论是警方还是郁家这边的人都不是吃素的，如果这二把手真这么厉害，还做什么走/私，直接抢银行算了！
除非有像郁明娜这样在首都生活多年且有钱有势的人提前给他遮掩。
也许郁明娜当初在找郁南衍时也留了什么后手，她再怎么疯狂人还真不蠢。
听到这些的郁老爷子不由沉默，女儿是聪明的，但她却把这份聪明劲用在了对付自家人身上，可真是讽刺。
“警察同志，我可以见见明娜吗？”
三奶奶沙哑着声音，“就现在，我想见她。”
此时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但没有一个人有睡意。
郁老爷子身体实在吃不消，姜知言留下来陪他，而郁南衍和三奶奶则跟着收工后的警察去了警察局。
看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老爷子又叹了一口气，这口气也把他强撑着的精神气一起叹了出去，整个人瞬间似乎老了几岁。
“爷爷。”
姜知言看着这位本来神采奕奕的老人变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人到老年，最难受的事恐怕就是看着子女一个个出事吧。
“丫头别怕，爷爷我不会有事的。”老爷子却笑了一笑，即使有些勉强，“人到了我这个年纪，还有什么事看不开。”
把郁老爷子送回房间后，姜知言也无法入睡。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所谓的炸/弹，那些走/私犯果然都是亡命之徒，郁小姑和他们牵扯那么深真不怕被反噬吗？
凌晨三点，姜知言没有等回郁南衍他们，而是先等到了三位荷枪实弹的警察以及郁南衍受伤的消息。
“郁先生左手臂被玻璃划伤，现在已经在医院接受治疗，问题不大，请您暂时不要离开这里。”
为首的警察为了让姜知言放心，也稍稍简单透露几句。
三奶奶和郁明娜聊过后，郁明娜先是崩溃大哭大笑，等她终于平静下来后就透露了一个地址。
据说就是二把手所在的位置。
警察马上就派出人手去追捕二把手，务必要把人捉拿归案。
而郁南衍则打算回郁家等消息，他们去时是坐警车去的，回来自然也是警车送回来。
谁知坐上车后没多久就有一辆车不要命的撞了上来。
还好警车给力加上郁南衍本身的身手不错，他只是轻伤，其他人也没大碍，反倒是那辆车里的司机受了不轻的伤当场昏迷，已经被送去医院。
不是那个二把手。
这场车祸是临时起意还是早就预谋，现在谁也不知道，反正在二把手没真正抓到前，其他人最好待在原地不要动。
姜知言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今天晚上是真的谁也别想睡了！
越到混乱的时候她越冷静。
老爷子吃了药好不容易睡下，今天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不能再让他担心。
“王叔，你吩咐下去所有人不准乱跑，保镖……”
一道道命令下去，本来有些慌乱的现场很快安静下来，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仔细回想好几遍确定自己的安排没有漏下什么的姜知言终于有一点空闲的时间，她想给郁南衍打电话，又怕他手不方便接电话，正犹豫时，郁南衍先来电话了。
“了了，别担心。”郁南衍的声音比平时要温柔几分，“我没事的，等会儿就能回来。”
姜知言眼一瞪：“回什么回！你给我在医院好好待着！”这句话语气有点凶，像是一只要吃人的小老虎。
郁南衍轻笑一声，莫名透出几分酥意：“好，听了了的。”
姜知言：……
这男人，都受伤了还笑的出来！
但不可否认，在听到郁南衍声音那一刻，姜知言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凌晨五点多，天将将有点亮时，警察那边终于传来一个好消息。
二把手被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