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大清第一卷王>第一百零二章

  齐佑与四贝勒两人一起前去请见康熙, 向他禀报了招投标的打算。河道向来重要,这么多年来,想尽了办法都未见成效,认真听过之后, 康熙很快就同意了。

  标书要有统一各式与要求, 须得根据现有的情况做出调整。从无到有, 虽说简单, 细节繁琐,很是耗费功夫。

  齐佑不习惯如今书籍以及各种记载的模糊形容, 比如看很多工具类, 如《齐民要术》之类的书,上面的很多种地方法,都让人看得云里雾里。

  趁着这次机会,齐佑打算立新规矩。以后各种文书公函,凡事涉及到数据的, 必须精确, 标准参照后世的说明书。

  外面天气炎热,齐佑便没有出门, 关在湖心凉亭里潜心做事。

  四贝勒完全被吸引,只要一有空就跑来, 与齐佑商议核对条款,更多的时候还是请教。

  齐佑不喜欢用模棱两可的用词,多用务必等强调语气的词语。

  四贝勒一时没能适应, 还是习惯留三分的说话方式,文书公函亦如此。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七弟, 如此可否会太过生硬?”

  齐佑能理解, 四贝勒在面对下属时, 居上位者说话会留有余地。或是立威,掌控,震慑,以示深不可测。

  在面对上位者如康熙太子等人时,说话要七分委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是傻。

  招投标的消息一放出去,解决了李光地的烦恼,没人再理会那些考核落榜之人,眼光全放在了工部的河道工程上。

  聪明的人很多,他们敏锐嗅到,此事不同寻常。

  除了修河道,其他如修城,修衙门等等,涉及到官府出钱的差事,以后可否会一并跟着改?

  不懂河道以及各种修建等学问的人,如何能做监督。齐佑紧接着向康熙建议,各项工程的监察御史,必须经过考试。

  康熙这次没那么爽快答应了,他几乎毫不犹豫拒绝了,皱眉道:“御史首先得忠心,清廉,正直。只懂得做好学问,当不好这个差使。”

  这就是齐佑与康熙的矛盾点所在。

  康熙强调以德服人,当然,皇帝都强调道德。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伦理纲常,这是帝王统治的基础。

  但这个德,压根儿就很玄乎。道德是拿来律己,而不是要求他人。皇家口口声声标榜道德,齐佑作为皇家一员,他深以为耻。

  连道德的底线律法都做不到,将自己拔得更高一层,等于是在沼泽地里不打地基,直接建造高楼大厦。

  海市蜃楼般,风一吹就倒塌了。

  御史是闻风而奏,从不做核实。尽管“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被参奏之人,必须反驳回应。

  现代司法是谁主张谁理论,眼下是谁要证明清白,则需要自己去找证据自证。

  尤其是各种道德问题,比如扒灰,男女关系上等等,要拿出证据来难如青天。

  万幸证明了,最后发现,没人会管这些。人性从古到今没什么变化,大家还是乐于听到各种离奇,香艳的八卦。

  齐佑想要的是,具有专业性,以及接受律法监督的御史,而不是仅仅只有德。

  对于自己的想法,齐佑当然坚持,有理有据说服康熙:“汗阿玛,何为正直呢?只敢直言进谏可算?”

  直言进谏的御史最讨厌,只要有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成儿个喋喋不休。康熙最讨厌的就是御史大夫,有时恨不得缝上他们的嘴。

  经过几次整顿都察院之后,康熙耳根清静了。那些讨厌的御史不敢再将矛头对准他,只敢参奏底下的官员。

  对于齐佑的问题,康熙老脸微不可查红了红。他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双重准则。但他是皇帝,谁能与皇帝叫板。

  对此,康熙很快变得心安理得,神色恢复了寻常,说道:“敢于直言进谏的,当然算得上正直。”

  齐佑紧跟着问道:“那诬陷算不算?”

  康熙眉头一拧,斜着齐佑不悦道:“无风不起浪,哪就能诬陷了。御史的差使如此,总不能放过任何的一点蛛丝马迹。”

  齐佑毫不退缩,继续问道:“那证据呢,不需要讲证据,只凭着一支笔,一张嘴?再者,因为监督御史不懂行,造成了工期的延误,这个损失算谁的?”

  其他还好,洪水可不等人,别说皇帝,估计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康熙被噎住,一时没了话说。

  齐佑觑着康熙的神色,诚恳地道:“汗阿玛,监督御史不懂行,就等于太医院的太医不懂医般,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而且,监督御史必须得接受监督,约束监督他们的,该是大清律,而不是道德。具有道德的君子当然好,我觉着,不能一下要求太高,还是用具体的律法条例去管着比较合适。说句大不敬的话,造反会被诛九族,这是天下所有人皆知的道理。因着这个震慑在,天底下方能太平无恙。”

  关于江山社稷的话,算是戳在了康熙的心上。再转念一想,反正已将此事交给了齐佑。他要举行考试,让有本事的人来当差,这件事他又没什么好处。得益的,还是大清天下。

  康熙斟酌再三,总算同意了齐佑通过考核选拔监督御史。

  此事在外人眼里看上去不大起眼,齐佑却长长舒了口气。

  从德到法,可以说是质的改变。

  齐佑冒着炎热,跑了一趟顺义,去学堂向教授各科的先生虚心请教,认真出了份专业考题。

  李光地开始忙着给各州府下公函,面向大清上下招考监督御史。

  齐佑则与四贝勒,盯着户部与工部,开始了招投标的事宜。

  标书条律详细,每一条写得清楚明白,只要读过书,识字的基本上都能看懂。

  怀着各种心思打算的人,全都凑了上来。只要符合参与条件的,齐佑都没拒绝,轰轰烈烈开始了大清的第一次朝廷招标工作。

  七月流火,时光倏忽而过。秋风乍起,齐佑成亲的时日到了。

  成亲要宴请宾客,齐佑想了想,只打算请宗亲兄弟。

  康熙在旁边看着,很是满意齐佑的不拉帮结派。

  帝王心思百变,康熙见齐佑连一个外人都没请,又不乐意了。亲自下令,让他请些有头脸的朝廷官员。

  齐佑难得耍了个小心机,做了甩手掌柜,央求康熙去定请客名单。

  康熙一边嫌弃齐佑给他找事做,一边却干得很是起劲,每天看着名单左右琢磨。

  亲事办得庄重而热闹,因着是康熙亲自拟定的宾客名单,加之齐佑的名气,能前来喝喜酒的人,受到了万众瞩目。

  齐佑在喜宴上,见到了各大学士以及六部侍郎以上的达官贵人。他不知太子与直郡王等会如何想,反正他作为新郎官,着实没心思考虑太多。

  面对婚姻这片空白领域,齐佑真正不安,恍惚了。

  家国天下,上辈子的时候,靠着家人的爱护支持,他方能活着,学习。

  那时候,他都在家人的庇护下。这辈子不同的是,他成了家的庇护者。

  送走宾客后,齐佑回到了正院。新房院子外灯火通明,到处透着喜意。

  齐从未如此紧张过,他在院子外站了好一会,方深呼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去。

  门口守着的下人们团团请安见礼,伺候那拉氏的章嬷嬷与喜娘,两人忙不迭一起迎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大声请安道喜。

  齐佑颔首道了辛苦,进了新房,四下到处红彤彤,晃得他眼睛都闪了闪。

  那拉氏闺名海霍娜,满语是百灵鸟的意思。她坐在床榻边,身上穿着厚重的喜服,头上戴着沉重的钗环珠宝。脸上浓厚的喜妆,依然掩饰不住浓浓的疲惫。

  瞄见齐佑进屋,海霍娜蹭地站起身,飞快瞄了他一眼,福身见礼,僵硬而紧张,叫了声爷。

  齐佑对上了双明亮含羞带怯的眼眸,带着丝颤意的声音,依然能听出清亮婉转,如同其名。他不由自主呆了呆,干巴巴说道:“你先去洗漱一下,换身轻便的衣衫。”

  海霍娜飞快福身应了是,章嬷嬷忙上前,搀扶着她去了净房。

  齐佑暗自松了口气,正欲去另一间净房洗漱。海霍娜的丫鬟跟了上前,他脚步微顿,转头看着还立在那里的喜娘,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不用人伺候。”

  喜娘怔了下,忙福身告退。丫鬟回过神,落后一步跟着退下。

  齐佑洗漱了出来,海霍娜也洗完回到了卧房。她双手搭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坐着。头上的钗环拆了,只依然梳得整整齐齐。素净娟秀的脸上,不知是烛光映着的红,还是羞涩,几乎与大红的喜服融为了一体。

  章嬷嬷见状,脸上堆满笑,说了几句吉祥话,福身告退。

  屋内只剩下了两人,除了喜烛偶尔的哔啵声,呼吸可闻。

  齐佑扯了扯衣领,喉咙发痒,不禁干咳了几声。

  海霍娜一惊,抬头看来,与齐佑的目光相对,如小鹿般惊惶,又飞快垂下了头。

  一来一回,齐佑反倒轻松了些,他舒了口气,含笑道:“我与你一样紧张。”

  海霍娜怔了怔,缓缓抬眼看向了站在面前的齐佑。

  齐佑朝她温柔一笑,说道:“第一次成亲,许多事情不懂,请你谅解。”

  海霍娜神色明显松弛了许多,手指扯了下衣袍下摆,低声说道:“我也不懂,若是有不合规矩之处,请王爷见谅。”

  齐佑不求轰轰烈烈的感情,他也不懂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只凭着本能,以及他一贯的要求,盼着以后夫妻之间,能互相尊重。

  盲婚哑嫁,他认为先要坦诚布公谈一谈,让双方对彼此有一定的了解。

  沉吟了下,齐佑声音温和,徐徐说道:“我平时都习惯了事事亲力亲为,穿衣洗簌都自己动手。先前你的丫鬟要来伺候,我让她下去了。我不知道你的生活习惯,抱歉先自作主张了。你不用将就我,你若需要她们,以后还是如在娘家那般皆可,我会尽量适应。”

  海霍娜怔怔看着齐佑,点了点头,嗯了声,“我平时也没召唤她们伺候,嫁人的时候,额涅给我选了陪嫁嬷嬷与丫鬟。”

  齐佑是郡王,作为郡王福晋,那拉氏准备的陪嫁嫁妆就得与之匹配,不能让皇家没了脸面。

  听到海霍娜的回答,齐佑又放了些心。他不怕她是娇滴滴的公主,他可以让步配合。但他一个人生活习惯了,怕有时候没注意到,让她受了委屈。

  不管愿不愿意,赐婚一下,海霍娜都得嫁给他。齐佑活在大清这么多年,始终没学会接受,妻子必须得以夫为天。

  齐佑笑道:“你只管按着习惯的来就好。平时我会很忙,可能有考虑不周,或者忽略了你之处。夫妻,人与人之间,沟通很重要,你有任何的想法,意见,不舒服,别藏在心里,要及时告诉我。若是找不到我,去找得高桂和都行。我们还不熟悉,起初时,你可能会说不出口,不急,慢慢来。”

  海霍娜眼神一亮,抿着嘴唇,重重点头,声音中的颤意没了,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欣喜,道:“多谢王爷细心,我知道了。世人都说王爷是端方君子,果真如此。”

  齐佑失笑,说道:“那是承蒙世人谬赞。”

  海霍娜抿嘴继续笑,齐佑情不自禁跟着她笑,说道:“听说你读过书,识字。”

  海霍娜笑容僵在了脸上,不安地道:“王爷的学问过人,我只粗识一些字罢了,不敢在王爷面前说读过书。王爷若是嫌弃,以后我定会努力再学。”

  齐佑忙宽慰她道:“我不是嫌弃你,是因为我在外面忙碌的时候多,你独自在家,若是喜欢读书,多看书,日子会不那么无聊。不喜欢读书也没关系,你可以找别的喜好,比如种花养草,学习各种技艺,想做什么都可以。等过段时日,我可能离开京城,你若是愿意的话,可以跟着我一同前去。若是习惯京城生活,不舍得离开父母亲人,你可以留下来,我会安排好人照顾你。”

  海霍娜定定盯着齐佑,眼眶渐渐泛红,泪水滚滚而出。她背过头去,努力擦拭掉眼角的泪,然后说了句什么,声音哽咽到含糊。

  齐佑听了个大概,好似她在说我跟你去。他神色温柔慈悲,望着海霍娜清瘦的双肩,心里泛起了阵阵酸楚。

  他不过做了人该做的事情,却令她意外激动至此。

  这个世道对女人太苛刻,尊贵如戴佳氏,锦衣玉食。一辈子困在华丽的笼中,能触及到的,不过方寸之地。

  对于生母,他如今只能亏欠。海霍娜作为他的妻子,两人都是身不由己凑在了一起,他愿意尽力待她好。

  待人以诚,以心换心。

  都说家是温馨的港湾,齐佑心想,他太累太辛苦,他是不是,以后也能拥有些小小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