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大宋广告商(穿越)>第46章 宴中刁难

  皇帝赐给赵宗楠的延国公府坐落于开封内城东侧,离大相国寺不远,顺带着离保康门的距离也在步行半个时辰之内。

  罗月止在宴席当日准时登门,带着阿虎充做厮使。

  他给阿虎拾掇了一身新衣服,叫他好好收拾干净,打眼一看也是个周正的大小伙子。

  这段时间罗月止没少带着他东奔西跑,阿虎也算是涨了不少见识,待人接物的长进可谓一日千里,捧着礼物往罗月止身后一站,看起来还像模像样的。

  曾经对罗月止多有歧视的张小籽,闷在徐王府里好长时间,伤早就养好了。赵宗楠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正巧仆从人员紧张,便调张小籽来了新府第,让他暂时全权负责延国公府内务。

  今日之后,张小籽能踏实做事就罢了,倘若他再出什么纰漏,便从此不念老仆旧情,或退契、或调职,都在赵宗楠一念之间。

  今天是张小籽的大日子,他好几宿都没睡成觉,顶着一对浮肿的大双眼皮恭恭敬敬守在延国公府门口,一刻都不敢怠慢。

  他老远瞅见一位身穿水墨儒衫的年轻郎君朝府门走来,一眼就看出是罗月止,简直下意识就觉得膝盖疼,满身的血都往脑门子上冲。

  张小籽这还有什么可说的,看罗月止跟看着大魔王一般,恭敬至极,恨不得把他亲自给扶进府里去。

  罗月止也认出了张小籽,看他这副紧张又警惕的模样,未曾出言奚落,只是温和地同他打招呼,绝口不提旧事。

  张小籽虽小心思多,但人还是聪明的,能看明白事。他看罗月止如此表现,这才感受到罗月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感激谈不上,悬着的心确是放下了许多。只要这位曾被他冲撞的客人不计前嫌,按照主人往常的性子,自己应是能保全下来……

  罗月止两世为人,什么千奇百怪的人未曾见过,早已过了和有些虚荣心的年轻人锱铢必较的年纪。

  他看张小籽一副熬大夜熬到萎靡的模样,甚至产生了点同理心,笑着同他说:“熬夜肿了眼睛,用冰敷便可消肿,一盏茶的功夫即见成效。”

  张小籽不知深浅,以为他是在敲打自己,低头没敢吱声,把腰弯成九十度,抱臂长揖送他进府去了。

  罗月止其实就是随口说了一句。

  他的心思根本没放在张小籽身上,自打进了府门,他便开始快速观察起宾客形容,按照何钉给收集的情报,将能对上脸的人一个个都记下了,在心中做好万全准备。

  “这不是罗家二郎君么?”有一位老者负手站在廊前,笑着看他,“你我宜春苑一别,已有数月光景了。可还认得老夫?”

  罗月止当然认得,恭恭敬敬上前行礼,口中叫:“岑先生,多日不见。我这几个月虽未与您相见,却总听乱水说起您的风采,就跟昨天还见着了您似的。”

  “我也总听柯小郎君提起你。”岑介抚须而笑,“他可是对你多加夸赞啊。你那副飒飒生风的松叶图,我可是到现在都记忆尤深!”

  “先生谬赞。”罗月止笑答,其余奉承的话便不再多说了。

  岑介曾经亲眼见过赵宗楠对这位商贾郎君青睐有加,如今赵宗楠还把他请到了宴席当中来,更是足以显示亲近之意。

  岑介有心帮忙,不留痕迹地带了罗月止一把,偶尔同他说几句话,暗示他可以跟在自己身边。

  罗月止是个再通透不过的人,能遇到岑介这样好心提携的,自然随之而动。有和岑介讲话的宾客,但凡罗月止能叫上名字的,都会主动打招呼,礼数无不周全。

  岑介不禁侧目。

  这位年轻商贾果真有些本领,言谈举止当真是的妥当,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又丝毫不显得刻意,完全不像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可以锻炼出的修为。

  若这样看,便是他自己天赋卓绝,难怪赵宗楠对他有诸多不同。

  罗月止全然不知岑介内心所想。按他自己的想法,这和天赋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基本功做到位了。

  自要是罗月止能比对上的人,便都按照功课准备的来应对,在若有似无之间为宾客递话,既不谄媚,也不拘谨,兼带时作谐语活跃气氛。

  这样一来,竟真的有几个人记住了罗月止。

  他们大多是身居闲职的读书人,暗自领悟到岑介的意思,皆带着笑意与这个萍水相逢的年轻后生说话,当真不嫌弃他是一介贾人。

  罗月止就像一滴清澈的水,了无痕迹地在汪洋中隐匿其身,在原本极难融入的环境中,不动声色撑出方寸怡然自得的天地来。

  但看不惯他的人自然是有的,而且恶意还挺大。

  赵宗楠的族兄,长乐郡公赵宗琦,就是个把门第出身看得极重的人。他看到岑介身边跟着的罗月止,发现他是个极面生的客人,便随便找了个仆从来问。

  仆从背过家里宾客的名单,自是一五一十说了。

  “商贾?”赵宗琦皱紧了眉头,竟是一脸嫌恶,“我所见过的商贾,无一例外都是些背礼越矩、重利轻义的刁民。长佑怎得把这样的人都领进门来了?一壶好酒叫人甩进了一滴泥点子,这叫人怎么喝?”

  赵宗琦是个急脾气,当即便去找赵宗楠说这件事,埋怨他做事不合规矩,平白叫这腌臜布衣脏了自己的眼睛。

  “九哥。”赵宗楠道,“罗郎君此人有趣,并非如你所言那样污糟。”

  “你就是太没个规矩!”赵宗琦毫不买账。

  听他语气如此强硬,赵宗楠便不再解释了,总之他现在解释也无用,他这位九哥是素来不听人劝的,便暂且作罢,任由他这位族兄嘟嘟囔囔一个劲儿地埋怨。

  赵宗楠作为主人,要按照次序同宾客见礼,绝不能出现错漏,故而到即将入席的时候,罗月止才得以见到他。

  罗月止躬身行礼。赵宗楠并没有在他身边停留,只在擦身而过的时候,轻声在他身边留下四个字:“多做准备。”

  罗月止不动声色,垂目恭敬地等他离开,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

  赵宗楠今日设宴邀请的都是熟悉的人,近似家宴,以舒适有趣为标准。

  他这延国公府中有一大片人工开凿的湖泊,甚至足以行船,湖中搭出一支长长的木桥,连结湖中水榭,轻纱帐幔,凉风习习,远离喧嚣。为求闲逸,宴席便特意安排在此处。

  赵宗楠坐主座,岑介、赵宗琦等人坐上宾,罗月止人微言轻,自然被安置在后排。

  罗月止乐得坐在后面,湖中凉风吹拂,第一个就能照拂到他,也是挺自在的。

  之后的祝词敬酒、礼乐供奉便不做多谈。但罗月止总觉着有股不太友好的目光从前排投射过来,盯得他犹如针扎似的。罗月止未曾直接抬眼去寻,不过用余光观察,便发现赵宗楠身边那个二十五岁上下,锦衣玉冠的贵客好似对自己颇为在意。

  看穿戴便能知晓这也是位宗室。

  但他看起来好像不太会隐藏情绪,凶巴巴的,那股子“我要针对你了”的气势半分都未隐藏,直愣愣地往罗月止脸蛋子上戳。

  罗月止低头喝了一口茶水。他想,赵宗楠方才那句“多做准备”,估计指向的就是这位袒锋露芒的宗室官人。

  这世上的事情,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未曾过两盏茶功夫,那位凶巴巴的宗室便直接叫起来,说舞乐看腻了,菜肴酒水也都用得差不多,这一帮子人闲聊也是无趣,不如咱们来点新鲜的。

  赵宗楠便问他:“九哥想看什么新鲜的?”

  “新鲜的事,自然得出在新鲜的人身上。”赵宗琦颔首,径直看向了罗月止,“我方才便见这宴席之上有个从未见过的新鲜面孔……罗月止,是吧?”

  罗月止暗自叹了口气,主动从席中站出来,正对着他恭敬行礼:“保康门桥罗月止,拜见长乐郡公。”

  赵宗琦眯起眼睛盯着他:“你认得我?”

  那不然呢,我都把你的封号叫出来了。罗月止腹诽,口中流畅地吐出几句“仰慕尊名”的场面话,流水一样糊弄过去了。

  赵宗琦自然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

  他眼神一转,口中说道:“我常听闻你们商贾偭规越矩、不尊礼法、耽于玩乐,总能变着花样地搞出些有趣的名堂来,如今我在宴席上无聊,便由你来表演个节目看看,若讨得我欢心了……”

  赵宗琦朝旁边招招手,后面伺候着的小吏便训练有素地从怀里掏出一张交子,双手递送到赵宗琦的手中。

  交子。罗月止之前只在高中历史课本上见过这东西。

  大宋与周边国家的关系一直颇为微妙,中原的大量金银作为“岁币”频繁向外输送,整个北宋疆域内的贵金属储备量其实非常紧张。

  但与此同时,商业发展又跟坐了火箭似的卯足了劲儿往上冲。

  金银不够,商人们拿啥交易呢?

  这就直接催生了“纸质货币”的诞生。

  交子就是其中一种,已经有了点二十一世纪钞票的意思,兴盛于四川地区,跟随商贩远播,逐步扩散至开封。

  交子面值大,几个壮汉一起抬才能抬动的铜钱,换成交子只不过轻飘飘一张,便利得紧。虽民间未曾推广,但清贵多金的宗室贵胄们反倒喜欢,揣在怀里跟揣了座金库似的。

  赵宗琦将那张面值高达三百贯的交子拍在桌子上,拿下巴对着罗月止:“若讨得我欢心,这三百贯,就当本公赏赐于你的。”

  “但事先同你说好,本公脾气不是很好。倘若我瞧着不新鲜……”赵宗琦勾起嘴角,“长佑,你就别怪我对你这‘小客人’,说出点什么不体面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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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罗月止:我瞧着这位舅哥怎么这么欠打呢?

  赵宗楠:是夫兄。

  罗月止:重点是欠不欠打……

  赵宗楠:是夫兄。(加重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