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10点,翠鸟星,B军区军用机场。

  已经接近凌晨,机场内人迹罕至,只有塔台还在待命,等待即将返程的飞船。

  等候区内,一队士兵整装待命,为首的是一名肩扛上校军衔的Alpha。

  上校仗着在场没有比他军衔高的,颇为吊儿郎当,等了不到五分钟就把军帽摘了下来,拿在手里无聊地转着玩。

  柔软的棕发被飞船降落的气流掀动,硬朗俊美的面孔上满是期待。

  一名中尉小声嘀咕:“这大半夜的,来的是什么大人物啊,上校非要我们在这等着。”

  他身旁的上尉目视前方,满面严肃,只有嘴唇微动:“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位啊。”

  “他?”中尉撇了撇嘴:“一个Beta,升到中校就顶了天了,还要我们……”

  “大声点,”瑞文笑盈盈地遥望着降落的飞船,话却是对身后的人说的,“你这点声音他可听不见。”

  中尉顿时噤声。

  瑞文笑容不变,淡淡地斜睨他一眼,丢下一句,“有本事当着他的面说,看他能不能把你脑壳都打掉”,便热情地迎了上去。

  “亲爱哒你回来……”

  刚下飞船的诺亚虚弱地靠在泽维尔肩膀上,美艳的面孔苍白毫无血色,有气无力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瑞文补完后半句:“……啦。”

  “怎么回事?不是说没有伤亡吗?”他大惊失色地接过诺亚,“这是怎么了?亲爱的,你哪里受伤了?谁干的,告诉我,我弄死他!”

  诺亚颤抖着抬起一根手指,指向了……

  泽维尔。

  泽维尔目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他做梦刚醒的时候,情绪过于激动,看到亲人,万般情绪涌上心头,没忍住搂着诺亚发泄了下。

  他光记得这是大哥,不是脆弱的人类,十分结实耐打,结果忘了另一件事——随着年纪增长,他的力气比诺亚离家前大了不少,以他现在的手劲,诺亚也已经不再金刚不坏。

  瑞文目光不善地看过去,一看是张生面孔,还以为是沐恩那边派来找事的,笑里藏刀地勾了下唇:“这位是?”

  诺亚道:“讨债的。”

  泽维尔:“大哥QAQ!!!”

  诺亚“啧”了一声,偏过头去,“家里的三傻子跑出来了,没吃没喝没住处,三无人员一个,来投奔我来了。”

  瑞文挑了下眉,面色稍缓,客气地朝他一颌首:“原来是三弟啊。”

  他满脸的你怎么这样:“三弟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呢?提前说的话怎么也得摆个满汉全席招待下啊,看这三点钟,我想搞点山珍海味都搞不来,除了西北风就没第二道菜,多寒碜,这不是丢我这东道主的脸吗。”

  泽维尔视线在他和诺亚之间扫了一个来回,福至心灵:“你是……大嫂!”

  瑞文:“?”

  他缓缓看向臂弯里的诺亚,“大嫂?亲爱的,小弟是在喊谁?”

  “……”诺亚硬着头皮,摆出虚弱的模样,“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快带我去看医生啊我差点被这蠢货锤得内出血!”

  瑞文收紧臂弯,把人紧紧禁锢住,嗓音温和得让人打寒颤:“好的,亲爱的,今晚我一定好好给你治病。”

  他扭头对身后等候的人说:“来个人带我内弟去休息,大半夜的,都散了吧。”

  又对泽维尔客气一笑:“招待不周啊,明天再请弟弟吃大餐,时间不早了,先休息吧。”

  *

  瑞文的副官把泽维尔安顿在了士兵的军营里,瑞文没有特意吩咐,他便把人安排在没人住的宿舍里,四舍五入也算是个单间。

  翠鸟星的军营条件还行,军营都是标准的四人间,房间两侧摆着两张高低床,带独立卫浴,起居非常方便。

  宿舍内有准备好的起居用品,统一的军绿色,结实耐用,洗漱用品仅限于毛巾和牙刷,更多的就没了。

  泽维尔到处看了一圈,熟悉了环境,刚准备休息,一阵“砰砰砰砰砰”的敲门声先传了过来,伴随着充满活力的大嗓门——

  “有人吗?兄嘚,我们宿舍水龙头坏了,方便借个卫生间吗!”

  另一道声音传来,似乎觉得有些丢脸,声音很是不耐烦:“艾克,算了,这间宿舍没人住的,我们去另一边问问。”

  大嗓门哪怕是正常说话都像河东狮吼:“不对啊,这房间里明明亮着灯,我再敲敲看——有人吗?”

  泽维尔拉开门,顿觉眼前一黑——

  不是灯黑了,而是来人身材过于魁梧,把整个门框严严实实地堵住了。

  他退后一步,才把来人的全貌看清楚了。

  这是个人高马大的Alpha,一身腱子肉,胸部和手臂肌肉夸张地隆起,腰腹处八块腹肌排列紧致,充满了雄性荷尔蒙。

  Alpha憨憨地一笑,摸了摸寸头,回头对同伴说:“看吧,我就说有人。”

  泽维尔问:“有事吗?”

  “噢噢,”大个子反应过来,连忙伸出手,手掌足有蒲扇大小,“我是艾克,就住隔壁的306,你是新来的新兵吗?”

  泽维尔:“我是新来的。”不过不是新兵。

  “嘿嘿,兄弟,帮个忙,我们宿舍水龙头坏了,这大热天的,不洗澡舍友得把我赶出去,你看能不能……”艾克搓了搓手。

  泽维尔爽快地让开门:“行。”

  艾克连忙回身招呼:“快快快,兄弟同意了,咱速战速决!”

  一个身材瘦弱些的Alpha走进来,打量了他一眼,金丝眼镜后的视线无端让人不适。

  泽维尔都感觉自己是不是对金丝眼镜产生心理阴影了,任务结束之后,他从那些士兵的口中得知了南玻教授的事,搞得他现在觉得戴金丝眼镜的都不是好人。

  他朝泽维尔点了点头,却没说话,端着水盆和洗漱用品径直进了卫生间。

  泽维尔躺上床,他在军事基地住了半个月,已经很习惯睡这种硬板床了。

  他靠在被子上,闭上眼休息,不出意外地听到卫生间传来水声和压低了的谈话声。

  “安东尼,你刚刚怎么都不打个招呼,人家好心借我们卫生间,我们这样,小心下次人家不借了。”这是艾克的声音。

  “明天不就修好了吗,还得到他?”安东尼的语气很不屑。

  “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说话这么冲?”艾克纳闷地问。

  “我就是觉得……我们军营是军队精英部队,从建队起就只收Alpha,混进来个诺亚就算了,起码有点实力,现在又来一个,真把我们这当普通军营了吗?”

  “你怎么这么说?军队考核标准从来是能力,又不是性别,万一人家也很强呢?”艾克满地找肥皂,“诶我肥皂呢?不会是忘带了吧,快快快你的借我一下。”

  “一个Beta,长得那副小白脸的模样,能强到哪去?算了你不懂。”安东尼有些不耐烦了。

  “我不懂?我不懂什么?”艾克也有些恼了,“你简直莫名其妙。”

  泽维尔枕着手,闭上眼想假寐一会儿,却被那两人吵得脑瓜子嗡嗡叫。

  几番努力未果,他烦躁地睁开眼,盯着上床的床板,面无表情地走神。

  那个叫安东尼的,大概是以为他隔着阳台卫生间两道门听不到,说得格外放肆。

  也或许是觉得就算被他听到了也无所谓。

  那个叫艾克的Alpha直肠子听不懂,泽维尔常年活在菲利克斯这种心眼子多得像蜂窝的家伙的阴影之下,看人脸色和听音识意略有小成,倒是有些懂了。

  Alpha向来以自己的性别为荣,原本纯Alpha的军队里混进他这么个Beta,大概是觉得军队的“荣光血统”被破坏了吧。

  至于那两人为什么会觉得他是Beta?

  人类判断ABO性别的依据就是信息素。

  Alpha的信息素强横霸道,极具压迫感,经常用来标记Omega和压迫对手,给对手造成心理压力,气味大多比较难闻。

  Omega的信息素则甜美可口,有强烈的催情作用,发情时信息素浓郁得足能飘出一里地。

  没有信息素的则是Beta,社会里基数最多,能力也最平庸的群体。

  不是说Beta里就完全没有天才,但比例极低,上百万人里都出不了几个。

  他没有信息素,想必那人便想当然地把他当成了Beta。

  卫生间的水声一停,拖鞋沾水后的嘎吱声一路从阳台传来。

  艾克满头是水,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裹着一身热气走了过来,不好意思地说:“谢了啊兄弟,我们先走了。”

  泽维尔睁开眼,呼出一口郁气,“不客气。”

  艾克刚要走人,他身后那人目不斜视地路过他,一声不吭地带上门出去了。

  大门反弹回来,发出了“砰”的一声。

  泽维尔眼眸黑沉,看着大门没有说话。

  艾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得脚趾抠地,大舌头在嘴里囫囵了两圈,“他那个什么……不太舒服,不好意思了啊。”

  泽维尔问:“他生病了吗?”

  艾克猛点头:“啊对对对,就是这样。”

  泽维尔挑起眉,仰躺着看着他,那张极具攻击性的面孔美得近乎跋扈。

  他慢条斯理地“哦”了一声,嗓音平淡,却无端让人觉得他在嘲讽:“Alpha沙文主义吗,我听说过这种病,病因好像是在脑子里?”

  艾克被他堵的说不出话,这话跟当面骂他室友脑子有病有什么区别。

  要是平时,有人这么侮辱他的朋友,艾克提起拳头就上了,但现在……

  毕竟是他们理亏。

  明明是两米来高的壮汉,硬是让人从他脸上看出了扭捏。

  艾克还想再抢救一下岌岌可危的邻里情,“啊那个……其实……误会,都是误会……”

  “我不觉得这叫误会,下次不用带他来了,”泽维尔直接道,“让他臭掉被室友扔出去吧。”

  艾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