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南省某个山区小县城里，一个有些灰头土脸的年轻人快步朝一家包子铺走去。
“老板，买三十块钱的馒头。”年轻人对略有些肥胖的女老板说道，然后从兜里掏出纸币来。
小县城物价低，一个馒头只要一块钱，年轻人一下子买三十个让女老板有些惊讶，不由问了句：“买这么多啊？”
女老板问话的同时也看了年轻人一眼，才发现这年轻人长得眉清目秀的，特别的俊俏，就算穿着一身肮脏的衣服也没能掩盖住他身上的光芒，很让人怦然心动。
这孩子生的真好看。女老板心想着，可惜估计文化不高，看这身邋遢的，大概是个民工。
“嗯，拿个大袋子装。”年轻人说着，然后低头看了看那堆蒸笼，问女老板：“肉包多少钱？”
“一块五。”
“要五个吧。”
女老板痛快的“欸”了一声，还好心的多送了他两个蒸坏掉的包子，年轻人向她谢过，然后拎着两大袋的馒头步伐匆匆的走了。
女老板注视着他离去，发现年轻人是往山的方向走，心里不免有些犯狐疑，因为那个方向的山上什么都没有，县里唯一一座庙是在北边。
不过她也没有深究，当店铺里来了另一个客人，她便立马收回了视线。
而此时的山上，胡凡用双臂挂着袋子，一边走一边埋头大吃。
他有半个月没吃过正常的食物了，为了带彻底丧失了神智的萧望归来云南，他费了很大的功夫，不仅不能坐车甚至还得避着人，就这么一路走山路走到了云南来。
此时距离他们离开家已经两个多月了，逐渐变暖的天气缓解了路途的一些压力，但随之变多的蚊虫则成为了胡凡新的烦恼。
可惜刚才没在附近看到便利店，不然可以买几盒蚊香驱虫了。胡凡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然后又伸手挥去绕着他飞的一只虫子，又加快了几分脚步。
如此走了大半个小时，他才到达了目的地，一个流淌着小山泉的大树旁。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在树下挣扎，一条又粗又重的铁链锁在他的脖子上，而锁链的另外一头则在树干上缠了一圈，被同样粗重的大锁头给拷住了。
但凡见过恶犬的人都认得这种粗链子，就是锁大型恶犬用的，而这样的狗链居然锁在男人的脖子上，未免有些匪夷所思，而更让人惊讶的是，就连男人的嘴上都戴着铁制的防咬口罩，并且不断有透明的唾液从帖口罩的缝隙间滴落。
他四肢着地的趴在地上，想抓蹲在不远处看他的那只猴子来着。
看到萧望归还好好的呆在这儿，胡凡心底松了口气，然后拎着两袋馒头过去了，先是赶走了那只野猴子，然后在萧望归身边坐下了。
“没有被人看到吧？”胡凡问他，伸手去解袋子：“我买了肉包，不知道你吃不吃。”
面对猴子时显得十分暴躁的男人此时却乖巧了下来，他好奇的把脑袋凑了过去，几滴唾液便落到了胡凡的身上。
胡凡也不在意，应该说已经习惯了，最初他被萧望归唾液滴到时还很惊恐，因为萧望归的唾液是有毒的，他害怕自己会中毒，但是之后身体并没有产生任何不适的症状，胡凡才慢慢安心下来。
包子的味道很香，胡凡试着拿了一个放到萧望归的口罩前面，萧望归血红色的眼睛眨了眨，然后看向胡凡。
“不喜欢？”胡凡也盯着他，尽管已经和这样的萧望归相处两个多月了，但他依旧没办法很好的与他交流。
丧失神智之后，萧望归连人的语言都听不懂了，他不知道什么是“好吃”，什么是“睡觉”，一次一颗山梨落到了他的身边都把他吓的狂躁起来，而独独胡凡他是认得的。
对自己的名字也有反映，知道胡凡喊“萧望归”是在叫他，除此之外还有林惠珍。
智力退化成狗那种程度了吗？胡凡一开始是这样想的，然后在赶路之余开始对他进行反应测试和行为训练，想像训狗那样训萧望归，让他多少能听话一点，但测试下来后发现没效果，他该怎么暴躁就怎么暴躁。
就连对待胡凡，狂起来也会扑上来咬，胡凡在几次险些被他咬了脖子以后，才不得不买了这链子和铁口罩束缚着他。
“我给你摘口罩，你可不许咬我。”胡凡轻轻点了下他的脑门，声音温柔，然后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退，做了一番准备才快速的摘下萧望归脸上的口罩。
口罩一摘，那张苍白到透着青色的脸便露了出来，还能隐隐看到血管，而更为骇人的是，那张嘴唇裂开了，尤其是右嘴角，裂了有两厘米长。
如中年人告诉胡凡的那样，妖毒在侵蚀他的身体，让他开始腐烂了，而最先开始的是指甲，胡凡在一个月前亲眼看到萧望归玩儿似的把自己的大拇指指甲给拔了下来。
他现在回想起来都毛骨悚然，觉得好疼。
胡凡退到了一边，看着萧望归用他那双因掉了指甲而血肉模糊的手拿起草地上的包子，然后张开那张开裂了的嘴唇，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他喜欢啊。胡凡浅笑，然后下一秒便看见萧望归低头吐了出来。
“……”好吧，不能吃。
胡凡忧郁了面孔，香肠不吃、熟肉不吃、包子不吃，就只想吃人吗？这么挑食，难怪电影里无论是僵尸还是丧尸都瘦骨嶙峋的。
他轻叹一声，不再管萧望归，而是拿起包袱走到那小山泉旁边坐下了。
手机早就没电了，胡凡是靠指南针和地图带萧望归走到这儿来的，他摊开那张颇为破烂的地图，开始琢磨明山？与？彡？夕天往哪儿走。
来云南，是因为离开家前听到中年人对着他们喊，胡凡对修真界一无所知，便只能照着他的话走，而之所以选择来这偏僻的落霞县，则是胡凡在网上找到的结果。
他试着用百度搜索“云南 百妖谷”，出来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而落霞县因为有一个蛇妖的传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传闻，落霞山上有蛇妖，从唐朝年间就有人看到了，蛇万丈粗，当山上出现红色云霞时，便会看见一条白色的大蛇盘在山头，远远看去犹如覆了皑皑白雪。
而当地人对蛇也很尊崇，落霞县的闻名特产之一就是蛇酒，他们认为这条大蛇是山神，庇护了这方土地，虽然蛇虫多了一些，往往建房子挖地基都能挖出蛇窝来，但除此之外风调雨顺，什么天灾都没有。
甚至当年打战都没怎么影响到这儿，所以古时候的人们就给这位山神盖了一座庙，特地用来供奉它。
胡凡看着地图上的那座小庙标识，目光一定，然后抬头看向北方，隐隐能从树木间的缝隙里看到那座庙的琉璃瓦屋檐。
这就是那座蛇庙了吧？胡凡心想着，在中国像这种供奉“山神”的庙可不多见，毕竟像蛇这种生物，在传统文化中都是邪恶的象征，就算是善良美丽的白娘子都要被法海抓起来的。
如果真的有蛇妖的话，那自己带萧望归过去真的好吗？
胡凡皱眉思索着，然后回头看了萧望归一眼，某人正低头在那儿抠手臂，那里的皮肤烂掉了一块。
……有点恶心。胡凡于是扭回头，继续思量了。
按理说他应该带萧望归去找修士，他被萧望归咬了以后，体内的妖毒就是中年人帮他清除掉的，而萧望归因为中毒太深，所以陈泽林才没能力帮他解毒了，那理论上找比陈泽林更厉害的修士便有希望救萧望归。
但中年人却让他们找百妖谷……就是妖害的萧望归成了这样，为什么他还要他们去找妖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胡凡两个月，本想联系中年人问问看，然后才发现他并没有中年人的联系方式，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手机里保存的只有陈泽林的电话号码。
难道要打电话给那个满身杀气的警察，问他：喂，叔叔，你能不能告诉我妖是不是也能救萧望归？
那个警察没立即跑过来杀了萧望归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告诉他。
所以胡凡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硬着头皮，按照中年人的话做，赌上一把。
那明天就去那座蛇庙看看吧。胡凡收起地图，又吃了几个馒头包子，便拿起铁质口罩开始等。
他要等萧望归睡着以后才能给他重新戴上口罩，醒着怕他咬自己。
而萧望归直到大半夜才窝草地上睡着，胡凡小心翼翼的给他戴上了口罩，然后在他身边躺下了，并像以往那样伸手抱住了他。
唔……好臭。
第二天天刚亮，胡凡便起来了，他是被萧望归的口水给弄醒的，某丧尸趴在他身上低头定定看着他，口水从口罩缝隙里“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胡凡真怀疑自己哪一天会被他给吃掉。
去泉水旁边洗了脸，胡凡开了锁头便抓着锁链牵萧望归走，丧尸很不听话，看到鸟都想扑过去抓，胡凡要很强硬的拽才能把他拖走。
其实凭萧望归的力量他是可以轻松把胡凡拖着走的，但一次胡凡被他害的撞到了石头，整个胸腔那块都青了，萧望归就没敢再任性了。
他再怎么疯，心底还是有胡凡的。这也是让胡凡觉得他还有救的原因之一。
如此一路牵着萧望归翻了半座山，胡凡眼尖的看到了一个大坑，坑里刚好长了一棵树，于是当即牵着萧望归过去，把他绑那儿了。
这坑很好，很隐蔽，把萧望归藏这胡凡放心一些。
“我先去蛇庙探一探，那里肯定有人的，我不能带你过去。”胡凡摸了摸萧望归的脑袋，哄着他：“乖乖等我回来。”
他说完便拿了几个馒头放进了包里，从坑里爬上去走了。
就要走远前还回头看了一眼，几乎看不见那个大土坑，当然也看不见锁在里头的萧望归，胡凡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很压抑。
如果这次他没探出结果来，萧望归估计真的没救了。
他身体腐烂的程度越来越严重的，胡凡能继续带着他找治病的方法，一年两年甚至十几年，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萧望归的身体拖不起。
一旦气候进入夏天，情况只会更糟。
胡凡目光一沉，然后扭头转身大步走了。
而当他翻过山头消失了身影之后，已是早上九点的天空忽然出现了红色的曼丽云霞，如墨水一般从这座山头向四周的天空慢慢晕开。
正坐在坑底树下的男人似有所觉的抬头，血红色的眼睛直直看着头顶的红霞，戴在铁口罩下的裂唇张了张，却只发出了“呃……啊……”不明意味的声音。
一张脸忽然从土坑上方探了出来，那是一个有着一头如雪白发的男人，容颜看着却只有二十几岁，眼睛略显狭长，面庞极其俊美。
“嗯？人类？”男人低头看着坑底的萧望归，眉毛扬了扬：“果然不是他……不过气味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