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凡求人的自然不敢要求太多，何小夏愿意帮他试试他就很感谢了，之后便继续在那清净到略显寂寥的别院里安安静静的潜修，顺便等何小夏的消息。
然而两日后何小夏却没能帮胡凡捎新的手机来，而是给他带了一乾坤袋的书籍。
“外头乱，知道太多不利于你修炼。”何小夏这么对胡凡说道，颇有些歉疚的看着他。
“……何兄说的对。”胡凡失望中保持着礼貌，知道这是上头的意思，与何小夏无关，只不过在他离开之后，一个人面对着那一大摞书坐着，不禁怀疑自己当初随陈泽林离开御灵宗是否真的正确。
在御灵宗虽然也住的偏僻，但至少比这儿自由多了，而且不管凌风究竟有没有和妖魔勾结，他对他是真的不错。
听说他六年前回了趟御灵宗，然后又走了，一直没联系自己，是生自己气了么？胡凡心想着，轻叹了一声。
受制于人，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如此又过去了七年，在某个飘着雪的冬天，胡凡正往屋里的暖炉添上煤炭，他忽的看到门口来了一人。
胡凡一开始以为是何小夏，然而扭头定睛看去，整个人便懵在了原地。
来者穿着一身黑衣，那张五官端正的脸板着，肃穆中透着一股子阴沉。
是陈泽林。
胡凡愣愣的杵了一会，然后才开口对他说了句：“你回来了。”
整整十五年，陈泽林消失了十五年。
陈泽林目光幽幽的看着他，然后突然一个健步上前，举起拳头便把胡凡撂倒在地。
胡凡忽的挨了他这一重拳，整个人都懵了，只觉得嘴角火辣辣的疼，也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儿，而陈泽林揍了他一拳还不够，又压在胡凡身上发狠的朝他砸拳头，打的胡凡只能双手抱头，连连求饶。
“别打了……别打了……”胡凡委屈的要死，蜷缩在地上眼泪都要出来了，他抱头吸着鼻子哽咽的问他：“给我个理由成么？”
陈泽林却不理他，也丝毫没把胡凡的求饶听进耳里，最后愣是把胡凡揍晕了过去。
等胡凡醒来，手臂还阵阵抽痛，他听到客厅里传来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和一个人缓慢的吐烟声。
胡凡于是知道陈泽林就在外头，他有些惊慌的坐在自己的床上，不太敢出去。
为什么揍自己呢？胡凡抬起钝痛的手臂摸上自己的嘴角，那儿已经尝不到血腥的味道了，但残留的疼痛依旧让胡凡心有余悸。
果然是因为萧望归吧？胡凡只能想到这个原因，早在他的手机坏掉之前他就了解到萧望归已经闭关出来了，由于被周围的人瞒着，他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能隐约的从那些人的神色中感受到萧望归成了个麻烦角色。
当年凌风尊者跟他说过，萧望归彻底消化掉方河山的灵丹必定进入金丹期，若吸收的好，甚至能直接到达元婴期，而放眼整个修正界，达到元婴期已经是能四处横着走的修为了。
他在四处作恶吗？胡凡垂眼暗想着，然后又看了眼微微闪烁着炉火光芒的外屋，最终对萧望归的好奇战胜了对陈泽林的恐惧，拉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了。
他慢吞吞的朝外头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了顿，然后悄悄探出一颗脑袋，只见陈泽林坐在那儿默默抽烟，茶几上足足堆了一摞的烟头，看数量也许有两包之多。
他在烦。胡凡从陈泽林的身影中感受到了这点，立在门口的他不禁又多了几分踌躇，犹豫着要不要再等一会。
他怕又挨一顿揍。
还是再等上一会吧。胡凡正要折回去，陈泽林却把脑袋扭了过来，那双黑色的眼不带感情且阴郁的看着他。
“过来。”陈泽林对他说道，把手中的烟头熄灭了，然后又掏出了新的一根出来。
“……”胡凡便过去了，特意选了个距离陈泽林最远的椅子坐下。
外头的风雪比胡凡昏迷前又大了几分，天阴沉沉的，风“呜呜”的刮，然而窗户没关，胡凡便对着窗户一摆手，窗户自己合上了，顿时屋里安静了不少，也暖和了几分。
胡凡吸了吸鼻子，又看了抽烟的陈泽林一眼，把双脚放在椅子上抱膝而坐。
于是吐出一口袅袅青烟的陈泽林一抬眼，便看见在远处抱成一圈坐着的年轻男人，他还是那么的俊逸好看，漂亮的没边儿了，几十年的岁月没有在他那张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看着仍旧充斥着一股青春的气息。
让陈泽林莫名的回想起第一次看见胡凡的场景，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学生校服，胳膊肘杵着拐杖在小区的道路上慢吞吞走着，白皙，纤细，病弱，宛若小说里的人物。
如果不是他身上散发着让他厌恶至极的妖气，陈泽林觉得自己大概也会喜欢他吧。
而是不是像今天这样发狠的揍他。
但陈泽林并不后悔打他，相反，他揍的很舒服，稍微缓和了一些他这十几年来的怨气。
“萧望归已经元婴中期了，听说马上就要步入后期。”陈泽林开口说道，声音低沉：“他现在风头大盛，杀了第一个师父方河山，又杀了第二个师父韩星，坏的人神共愤，却让那帮魔修佩服的五体投地。”
胡凡终于听到了关于萧望归的消息，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他张了张嘴，有好多问题想问陈泽林，但看着阴沉抽烟的男人又默默闭了嘴。
胡凡不知道自己是被他揍怕了，还是他真的在这十几年的幽禁中胆小了胆子，只是无能为力的感觉确确实实塞满了他身心。
人是会变的，像自己，像眼前的男人，像萧望归。
而胡凡的安静似乎让陈泽林感到满意，他接着说道：“现在他掌管着逆天教，还收并了好几个魔道门派，魔修那儿都传他是生来改变魔道弱势格局的人，风水轮流转，仙修压了他们魔修几千年，终于到了他们扬眉吐气的时候，便都愿意跟着他，见证传奇。”
陈泽林说完发出一声冷笑，充满了不屑：“传奇？他算个屁的传奇，靠着修行那种阴邪又霸道的功法，短短几十年就有了这样的修为，就算他自己不出岔子，老天也容不了他。”
胡凡听的满心的复杂，抱着膝盖低着脑袋保持着沉默，而陈泽林深深吸了一口烟，又吐出，隔着飘飘渺渺的白色烟雾冷冰冰的看着胡凡：“我现在很后悔当初在他中了妖毒时没有果断的杀了他，如果他当时就死了，现在修真界还是一切太平，不会起这么多的风波，也不会死这么多的人。”
胡凡目光一动，终于发声了：“……死了很多人吗？”
“仙盟为了讨伐他在四年前发动了一次进攻，但魔道那边要保他，双方火拼了一场，本来仙盟占优势，没想到中途妖界那边介入，导致仙盟溃败而归。”陈泽林说道，冲胡凡比出一根手指：“死了一百万的人，包括被卷进去的底层修士。”
胡凡心惊肉跳起来，毫无疑问这已经达到了战争的规模，一百万的人……放在地球就是一个城市。
看着脸色青白的胡凡，陈泽林勾起了嘴角，带着讥讽，他问胡凡：“你后悔了吗？”
胡凡看着他，眨了下眼，陈泽林又逼问了一次：“你后悔救他了吗？”
胡凡便垂下了眼眸，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柴火又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香烟味儿，许久，胡凡才低声开了口，声音充满了苦涩：“我救他……并没有想到今天的一切，甚至我是怀抱着美好的念想救他的，觉得他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修仙者……你问我后不后悔……我无法回答，但如果时光倒退，我还是会救他。”
陈泽林便沉下了脸，骂了胡凡一句：“果然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朋友，你以为你善良？呵，最邪恶的就是你了！”
胡凡听他这样骂自己也不反驳，只是微微红了眼眶，继而低声说道：“我只后悔一件事，那就是当初又跑回这修真界……这些年来我不知道自己呆在这儿的意义，我回来不仅没能救他，没能改变任何事，还把自己的时间给搭了进去。我太高估自己的能耐了，我胡凡就应该是平平凡凡的一个人。”
胡凡说完抬起了眼眸，认真的看向陈泽林：“我想回家。你说的那个萧望归……我不认识。”
陈泽林先是一愣，然后笑了，气笑的：“回家？闹出了这一切，你小子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没门儿！”
胡凡也知道自己说的这话天真，如果他真能回家，他也不会在这儿呆了十五年，于是他幽幽开口：“你放心，我不会真的就这样跑回去，至少……我得见上萧望归一面，这差不多已经成了我的执念。我会试着劝他放下屠刀，如果可以的话……如果他心中还有我这兄弟，能听得进我的话，我希望他能废掉一身修为，跟我回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