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钧泡茶水出厨房的时候，就看到陆永乐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
男人疑惑了一瞬，但还是走向他，把杯子递过去：“怎么？”
陆永乐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杯子也接过来放茶几上，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闫哥，你坐。”
闫钧更疑惑了，不过倒是依言坐在了陆永乐旁边。
他刚坐下，身边的青年就爬起来，动作自然地爬上了他的大腿，面对面地坐在了上面。
“嘿，现在你被我逮捕了！”青年伸出双手，摁在闫钧肩膀两侧的沙发背上，“你要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闫钧看着他一本正经的申请，应道：“嗯。”
陆永乐不打算绕圈子，一开口就是直球：“那我问了哦，你这几天在我这里住，是特别行动部门的指令吗？”
“嗯？”闫钧没想到他忽然问起这个，“问这个干什么？”
“就想要确认一下嘛。”陆永乐的桃花眼专注地看着男人，“这个指令，有，还是没有？”
闫钧略微抬头，望着那双眼睛，看着瞳孔里映出来的自己。
“有……”男人顿了顿，又道，“也可以说没有。”
“……啊？”青年茫然了，“什么叫‘有，也可以说没有’？”
“上级没直接下达这个命令，这算是‘没有’。”闫钧淡定解释，“但我听蒋宣说那个嫌疑人的目标很可能就是你的时候，我不能坐视不管。我有保护你的职责，所以这算是‘有’。”
“这么说的话，那个蒋宣根本就在利用闫哥啊。”陆永乐皱了皱眉，“案子是他们负责的，却要闫哥出这么大力气……”
“不费什么力气。”闫钧回道，“我也没做什么。”
“闫哥！我们现在是说别人坏话的小群组！你别反驳我啊！”陆永乐哼唧唧道，“他还吓我呢，这个是蒋宣的错了吧？”
“对，这是他的错。”闫钧没理解什么叫“说别人坏话的小群组”，只是实话实说地回答着，“所以他受到了惩罚，这是他应得的。”
“……不说他了。”陆永乐发现话题偏了，赶紧正回来，“那，所以说，闫哥是因为你自己想要来，才来的，是吗？”
“……”闫钧觉得这个表述好像没错，但似乎又欠缺点什么，愣了一下，开口补充道，“确实是考虑到你应该处于我们的监护之下……”
“啊啊啊别讲啦——我真是有点听腻这个说法了！”陆永乐捂了捂耳朵以示拒绝，直到闫钧停下来，他才松开耳朵道，“虽然这种表白方式也挺动人的啦，但总是这么说的话，真的会厌烦的哦！”
青年的双手重新摁在男人两侧的沙发上，气势汹汹道：“闫哥，不要再谈及你的责任了，你就不能说说你心底真实的想法吗？就是你的第一反应，你都来不急想对我是不是有监护责任的时候，在你的理性思考成形之前，你是不是……下意识就想来见我？”
闫钧愣了几秒。
虽然当时他的确是几乎就和蒋宣说，他会负责陆永乐的安全，但……
陆永乐看闫钧还沉默着，又追问道：“还有，之前我问过闫哥，如果监控对象是别人是不是还会对他们这么好，给他们买宵夜、当老师，当时闫哥说不知道，我就给你糊弄过去了。但是，这次呢？”
青年伸出食指，摁在男人的额头上：“要是别的监控对象，也遇到这种威胁了，闫哥还会想也不想地直接每天来守夜吗？睡在一张床上那种？”
闫钧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些问题，但他有点意识到，陆永乐有点生气了。
因为自己迟迟没给出答案。
“……啊！闫哥你怎么这么笨！”陆永乐看男人一直沉默，还真有点迷惘的样子，顿时给男人弹了一个脑崩儿，“你连这都想不清楚……算了，忽然和你谈这个问题的我，也是挺笨的。”
青年一边说一边爬下男人的大腿，到地上站好，将闫钧刚刚泡好的茶一饮而尽：“咕咚咕咚……喝哈！闫哥，你听好了！”
青年拿着杯子，站在男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反正我敢说，要是别人当我的监护人，我肯定不会这么轻易让他住在我家里，还睡在我的床上！”
说完，青年就拿着杯子转身走了。他是要拿杯子去洗，但怎么看怎么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有些事，做完之后，回想起来还真有点羞耻……
闫钧则是沉默地看着他进了厨房，下意识地摸了摸刚刚被手指弹了一下的地方。其实陆永乐还挺用力的，但闫钧莫名其妙被他攻击了一下，心里也没什么生气不快的苗头。
陆永乐出来的时候，正好和闫钧的视线对上了。
一秒后，男人挪开视线。
“……哼！”陆永乐被对方当先转开视线，有点小不愉快。不过搞不好对方现在正在思考那些问题，所以陆永乐也不再多打扰了，从男人旁边路过，拿了自己的手机就走。
走到一半，陆永乐又觉得不对劲了。
他回头看向沙发上的高大男人，心里琢磨着：这家伙……该不会准备今晚睡沙发了吧……
算了，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他走回去，从背后伸手搂……好吧，是锁住男人的脖子：“你可别想着今晚睡客厅哦！刚刚我才说了除了你不让别人睡我的床，要是你马上就不睡了，那岂不是很打我的脸！”
闫钧：“……”
居然还真被陆永乐猜中了，男人是想着他今晚似乎生气了，要么就在沙发上睡的。
但青年现在说得这么直白，闫钧的计划只好“胎死腹中”，沉声应了一个字：“……嗯。”
陆永乐松开他，又道：“你转头过来。”
闫钧又转头，看向他。
“我没生气……好吧，是有点生气。但这个事，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只是有点……啊啊啊，讲不清。”陆永乐有点烦恼地说了几句，但总是难以准确表达，只好放弃，“算了，你别在意，我是有点生你的气，但又不是那种气。嘴巴上说说而已啦，你不要当真。”
说着话，青年就弯下腰，亲了一下男人的脸颊。
“暂时先这样，等闫哥自己想清楚再说。”
说完，青年这回真的转身走了：“我先去洗澡啦。”
闫钧再次看着他的背景，直到消失在房间门口。
他又摸了摸被触碰的地方。
之前额头那次，是有点痛；这次的脸颊……似乎有点甜。
***
陆永乐大晚上对闫钧进行了“灵魂拷问”，闫钧还以为他会一直延续这种情绪状态。没想到第二天起来，桃花眼青年的一切行动一如既往，丝毫不见前晚上生气时的情况。
“闫哥你要上班啦……”
闫钧雷打不动六点半起床，陆永乐就跟之前几天一样依旧挣扎着爬起来，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就摸索着往男人那边爬。闫钧一回头，眼看着青年迷迷糊糊地要栽下床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人捞起来。
“不是说了你别跟着起来？”
“我没起来啊……”陆永乐努力睁开眼睛，顺着男人捞着他的姿势挪了挪，抓着男人的衣领蹭了上去。他在男人脸侧亲了一下，轻轻地笑了笑：“闫哥早安，一路顺风……”
然后便像是忽然晕厥一样，手上直接失了力，直直往床上倒下去。
闫钧再次稳稳抱住他的腰背。
其实床垫够软、够有弹性，陆永乐直接倒下去也没什么。闫钧却怕他砸到，还是抱着他慢慢躺在了床上。放下去才发现，陆永乐因为硬要爬过来给早安吻，这会儿躺下去就已经到闫钧这几天睡的位置了。
闫钧还在想要不要把他抱到他自己睡的那边时，陆永乐已经钻进了空调被里，安心在闫钧趟过的地方呼呼大睡。
……算了。
闫钧帮他拉好空调被，捋了一下青年蒙在眼眉上的乱发，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间。
他今天忽然想去拜访一个人。
***
“你是说，能让小朋友固定血液来源的方法？”
费尔南多看着忽然上门拜访的小血族“监护人”，挑眉道：“你怎么想起问我这个？”
闫钧回道：“你之前说过可能有。”
“我是说过，但我也说过，很可能是伴侣之间才能实行吧？”费尔南多可不怕这个冰山似的大家伙，挪揄道，“怎么，难道你对我的小朋友有意思？不过也是，颈侧大动脉的血液最美味，我想麦克斯进食的方式应该会有点暧昧。由己及人，你不能忍受他和别人也用那种方式亲近了吗？”
子爵说了这么一大串，闫钧淡定如常地只回了一句：“他不是你的。”
“是我族类，那就能算我家的。”费尔南多勾了勾嘴角，“而且你反驳的重点真有意思。”
闫钧道：“我是在问你，关于他的进食来源问题。”
“哦，好吧，着急的年轻人。”费尔南多回道，“其实我的确找到了办法，但仔细考虑之后，我觉得不合适，所以没告诉你们。”
“什么不合适？”
“固定口味不合适。”费尔南多缓缓道，“麦克斯的寿命，正常情况我估计能超过一百五十岁。要是他的伴侣不能稳定活过这个年龄，那么，等他的伴侣死亡，他的进食来源也就没了。难道要麦克斯殉葬吗？别开玩笑了。”
闫钧眯了眯眼。
“所以，人类还是别肖想一些不该想的事了。”子爵轻笑两声，意有所指道，“总是要换口味，那就换吧，我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总归有我。即便他以后有困难了，我也能帮他找到献血者，让他活到寿终正寝。”
“但你没把这些事告诉他。”闫钧终于说道，“如果你告诉他了，他怎么做决定，是他的事。他是个独立的个体，不该由你来替他做决定。”
“哇哦，真是单纯又浪漫的发言。”费尔南多轻笑道，“人类，我可以很直白地告诉你，我不会让他被愚蠢的爱情迷倒的。这么可爱的孩子，我可不舍得他像普通人类那样，只活到几十岁一百岁就走了。他喝很多人的血也好，喜欢和很多人在一起也好，我劝你不要管得太宽。毕竟他是返祖的血族，提醒你，别试图掌握一个血族。”
“你是不是以为现在还是几百年前那样的世界？你觉得你的血族信条还行得通？”闫钧并不被子爵轻易挑衅，只是淡然回道，“罗密欧和朱丽叶那种爱情警告已经落后很久了，希望你能与时俱进一点。”
“冥顽不灵！”子爵冷哼一声，“就是你们这些人类整天给他灌输这些，他才会被人类的道德礼教束缚！”
“到底谁在束缚谁？”闫钧冷冷道，“我可以不知道固定血液来源的办法，但你至少应该告诉他，他才是这件事最核心的当事人。他不是傻子，你说的那些他不可能想不到，可他应该有表达自己立场的权利。”
“好吧，好吧。”费尔南多回道，“那如果他主动来问我，并且能给出说服我的理由，那我就告诉他。这样总可以了吧？”
其实这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是非常虚无缥缈的。但子爵能让步，至少是给了陆永乐一个自己掌握命运的机会。
闫钧沉声道：“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