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半，仪式开始了。
所有到场的宾客都已经落座，不想落座的也被“强行”摁在原位。绝大多数人都是至亲好友，总共加起来也就八桌，其中三桌还是闫家这个大家族的本家亲戚，和一般婚礼上的规模比起来还是小很多的。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别看庄园外表看起来冷清肃穆，里面的布置真是一样没少，甚至更好。
至少对镜头敏感的柏立言和周野平，就发现这场婚礼的摄像机真不是一般的多。
柏立言是参加过别的明星的盛大婚礼的，在那种有赞助的婚礼上，出现什么拍摄方式都不奇怪。但陆永乐这个显然就是迷你规模，前面的舞台也就二三十平米，居然还用上了摇臂和轨道，也不知是个什么章程。
大厅忽然暗了下来。
灯全关了，视觉反差让人一时间伸手不见五指。惊讶过后，冷静下来的人们开始窃窃私语，猜测这是不是要上什么特别节目。
同样来参加仪式的田佳佳默默掏出手机，在桌子底下给同事群组发信息：【赌五毛钱是要放视频！婚礼必备！】
刚点击发送，音乐就骤然响起。同时在舞台方向，跟着出现了一排字幕。
黑底白字。
——那年，春天。
画面忽地一跳，开始出现典型的欧洲风光。建筑颜色明艳，街道上人来人往。画面中间，一个青年走在前面，脚步轻盈。
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一回头，朝镜头笑了一下，弯弯的桃花眼似乎能感染人的心情。
看到这一幕的周野平，默默靠近柏立言，低声道：“《白色巅峰》那时的宣传视频……？”
柏立言低声应了：“嗯。”
周野平又道：“这好像是立体投影？”
柏立言又“嗯”了一声：“四张投影幕。中间两张，两边各一张。”
“……大手笔。”周野平挑眉，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们说话的时候，屏幕上已经播放了好几张照片。照片上都是陆永乐，陆永乐都看着镜头笑意盈盈，似乎在和拿着镜头的人互动。然后画面一切，背景忽然变成了雪山，全副武装的陆永乐朝镜头摆摆手，撑着滑雪杖一下就滑了出去。
背景音乐跟着青年滑远的背影，渐渐停了。
画面上出现了雪山全景。无人机高空镜头，加上立体投影，舞台上的雪山看起来十分壮观。
在场的人，大多都因为陆永乐的关系，看过和《白色巅峰》一起上映的那部纪录片。无人机的声音配上这个画面，让所有人都有点意识到接下来要播放的内容。
不出他们所料，接下来播的正是纪录片片段，两个镜头下的雪崩与救人实景。
专业剪辑的水平就是感染力惊人，即便大家已经看过一遍，但依旧很多人为此揪心。尤其这场灾难中的主角是熟悉的亲友，这种凝滞、紧张的氛围更让人难以抑制情绪。不过观众们很快发现，这次播放的片段和之前在电影院、网上看过的不太一样。
真正的纪录片里，按照协议，把陆永乐救出来的人全程没露脸，或者是镜头太远了看不清。但这回，在陆永乐被抱起来的瞬间，放在地上的摄影机，清清楚楚地拍到了闫钧的脸。
还是慢镜头播放。
这才所有人都懂了，这个视频就是为了表达，雪崩时救陆永乐的是闫钧。这么一想，所有人忽然觉得之前陆永乐那些笑意盈盈的画面，其实是看向闫钧的了。
当然很多人都知道不是，但剪辑的暗示就是这么神奇。
田佳佳再次在群组里发信息：【啊啊啊老大救人的时候超级帅！！！】
然后黑底白字再次上线。
——那年，夏天。
这次出现的，是闫钧和陆永乐夏天一起去看蝴蝶时的照片和短视频。一张张，在投影幕上重叠轮放，有单人也有合照。光是看着，就知道这两人的关系足够好。
再来是秋天，冬天。
这其实就是婚礼上经常会出现的浪漫视频，但加上3D投射、高超剪辑、特效和背景音乐，视听效果真是极致酷炫。这么一个小规模的仪式，居然能够出现这么高规格的视频效果，有些宾客已经偷偷拿出手机拍下来了。
画面的最后，投影幕上出现了两个人影，正是穿着白色礼服的闫钧和陆永乐全身照。
然后投影幕缓缓向上拉起来，两位婚礼的正主出现在聚光灯下。
宾客们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
***
婚礼仪式，影片做得飞上华美，但实际上真人出来的流程非常简单。
没有婚礼司仪尴尬的串词，也没什么非要父母发言的奇怪环节。不过陆永乐和闫钧还是挨桌敬了酒，和各位朋友聊了聊。后面陈晓一开心了，就上去唱了一首歌，惹得包括闫夫人在内的不少宾客都忍不住举起手机拍下她的英姿。
陆永乐和亲娘一样嗨了，也抓着闫钧上去唱了一首。不过因为是临时的，所以即便是闫钧会的歌，也只能说是唱得中规中矩。不过陆永乐中途一直在笑，声音也甜兮兮的，还要逗闫钧，互动的画面看起来还是挺有趣且温馨的。
闫钧看向青年的眼神，有无奈，更多的是无声的、脉脉的情谊。
这个男人在大部分人面前都是冷静自持，甚至冷面无情的。但今天，他的表情一直堪称温和，看向陆永乐的时候，眼睛和嘴角都带笑意。
只要认识他的人，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的这一面简直是极其罕见，甚至“令人震惊”。不过大多数人在诧异后，就理解了陆永乐在闫钧心里的地位，很快习惯了这两位新人的相处方式。只有一个人，明明在婚宴上，却一直处在冷面和紧绷的状态；而且看向新人的眼神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带着祝福，似乎一直都在计划着什么。
闫重本来一直盯着这个人，但他有事离开了一会儿，再看向那个“不稳定因素”的时候，顿时一愣。
他立刻抓住一个表亲姑娘：“闫玲呢？”
“……哎？”姑娘茫然了一会儿，“不知道啊，厕所吗？”
闫重皱了皱眉：“我哥和陆永乐上哪去了？闫玲不会去骚扰他们了吧？”
“不会……吧？”姑娘想了想，“她妈都没来，她一个人敢在这里撒泼？谁能救她？”
“她今天都穿了白纱裙了，还有什么不敢的？我看她没穿婚纱来已经觉得自己很收敛了。”闫重轻哼一声，“和群里的说一声，谁发现她了，给个位置。”
“行。”
姑娘答应了，走开了，闫重又掏出手机开始发信息。
却不是发在亲戚小辈的群组里，而是发给一个人：【闫玲不见了，留心一下。】
坐在不远处另一桌的陆永嘉掏出手机，点开，扫了一眼，动动手指回复：【知道了。】
回复完信息，陆永嘉拿起平板，打开某个界面，插上耳机，手指灵活地操作起来。
闫玲的声音传来：“……你们认识多久了？”
***
“你们认识多久了？”
陆永乐刚从厕所走出来没多远，就被穿着缀花白纱裙的女孩拦了下来。面对女孩突如其来的、毫不客气的问题，青年的桃花眼看着她，好脾气地笑了笑：“你是……？”
“我是闫钧的表妹，闫玲。”女孩今天的妆容精致极了，将她衬得像是一朵冷艳的娇花，“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但我和他没有直接血缘关系。”
这台词……听起来有点意思啊。陆永乐垂眼笑了笑，心底转过一些想法，但没露在表面，只是道：“哦，表妹，你好。”
他不接闫玲的茬，闫玲只好继续自己的话题：“……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什么？”
“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和你说。”
“不必，就在这说吧。”
“……”闫玲看着青年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神情里的幸福感一直没褪去，眯了眯眼，“你确定？”
“确定。”陆永乐笑了笑，“说吧。”
“那你……”闫玲顿了顿，像是故意要吊胃口似的，紧盯着陆永乐的反应。
“你知道，闫钧原来和我有婚约吗？”
陆永乐挑眉。
“……不知道。”青年笑了笑，“所以？”
“所以，现在你知道了，现在有什么想法？”闫玲看着面前的青年，发现他的神色毫无变化，皱眉道，“你的结婚对象和别人有婚约，你都没什么反应吗？”
陆永乐耸耸肩：“你们扯证了吗？”
闫玲没想到是这个问题：“……没有。”
“那不就得了。”青年笑了笑，“好了，往事不要再提，大家都要朝前看才能好好生活下去，不是吗？”
“可是……”
“乐乐？”
闫钧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两人一回头，男人刚从走廊转出来。陆永乐扬起笑意，朝他挥挥手：“你怎么来了？”
“过来找你。”闫钧走近，手臂自然而然地搂在了青年后腰上，“在干什么？”
“和你表妹聊天。”陆永乐笑嘻嘻的，说出来的话却相当不得了，“她说，你们之间以前有婚约。”
闫玲：“！！！”
“瞎说。我姑姑私自说的而已，我从没答应。”闫钧也极其坦然地回了话，还在青年凑近的唇上碰了一下，“别喝太多，下午还有正事。”
“好。”陆永乐老实地和他亲了一下，笑着回了话。
“走吧。”闫钧搂着人，手掌轻轻一推，就带着青年直接转身走了。
闫玲往前踏了一步，似乎想要说什么，闫钧回头冷冷扫了她一眼，一下将她冻在原地。
男人转回去，边走边温声问身边的青年：“再吃点东西？刚刚你没吃多少。”
“好啊。”
“别喝酒了，我给你点了奶茶，喝不喝？”
“喝！”
“嗯，还让人给你做了珍珠，想放多少放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