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百列慎重地打量着这个许久不见的敌人，他举起手，发光的身体更加耀眼，而身后大约几千，或者几万个天使也同时化为了光点，它们聚合在一起，最后凝固成一条明亮的白色西方巨龙——虽然也是白色的，但耀眼的让人不敢直视，散发出的光线好象针刺一样地灼烫。更多地，后方的天使迅速地涌入空缺的地方，弥补了那个缺口。
面对着一条比自己的体型更为惊人的巨龙以及铺天盖地的敌人，洛基的反应相当平和，他只不过轻轻地扫了扫尾巴，作为巨龙时不得不说十分可怕的龙吻借助一丝向上弯起的弧度轻易表达出了自己的轻视与嘲弄。光明的巨龙为此愤怒地嘶吼，扭动身躯，预备发起攻击——在他攻击之前，洛基后退，隐没在厚实如棉的云层里——作为头脑的加百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了一种奇特的，类似于山风呼啸的声音，下一刻，乌黑的颜色就完全地侵吞了白色的前沿。
假如埃及的神祗与基督有所交流的话，那么自持是光明凝聚而成，不畏惧任何实体攻击的天使们大概就不会在完全消散之前的那一瞬间，才明白自己是被什么东西穿透了身体……那是由恐惧，仇恨，绝望以及更多的杀戮欲望里生出的荆棘，无论是在曾经的战神白起麾下百战百胜的秦军，还是与之相敌的军队，都不会忘记那遮天蔽日的弩箭——军官们一声令下，士兵们脚踏弓于，臂拉腰拽，以全身之力上弦，弩机发射时，箭镞刺破空气，弓弦回弹与空气剧烈的摩擦，发出尖锐的呼啸……在活着的时候，每一个士兵随身都带着上百根弩箭，而亡灵们则是沉默着，弯曲手指，从身边弥漫的黑色雾气中抽出无穷无尽的箭矢，卡入同样由狂暴地戾气形成的蹶张弓，不用担心箭矢耗尽，也不用担心弩弓断裂，他们只是不断地，依次规律地上弦，取箭，咬弦，瞄准，射击。
突如其来的打击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情，可是天使的前沿军队已经消散了一大半，虽然重生的光芒不断地闪烁着，而且总算明白过来的加百利也借助着庞大的身躯挡掉了一部分箭矢，但白色的光龙明亮的身体却不可避免地逐渐变得暗淡，这让他愤怒又疑惑，无论按照什么规则，哪怕是最为深沉的黑暗也必将被光明的利剑刺穿，为什么这种充满了负面力量的武器却可以打击到圣洁的造物？
洛基当然不会有兴趣去和加百列讨论什么叫做阴阳消长，即所谓物极必反，还在罗马的时候，他曾经与拉金细致地讨论过基督的使者，唯一的同感就是这种华丽的生物是一种绝对破坏平衡的存在，极度的光明，极度的纯洁导致了他们无论思想还是身体都是处于极限的状态，所以对付他们，最好的手段不是光明磊落的会战，而是突然的，尖锐而沉重的打击，即便无法令这些造物因为过大的压力而崩溃，也可以令他们无法保持冷静，譬如，上次的测试成果就不错……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基督的教义中充满了与其行事方式完全不同的，平静而温和的气息的缘故……假如他们的教义略微激进一点，或许会造成超大型的内讧也说不定——化作人形，身着银色盔甲，血红战袍的洛基在戴上狰狞的头盔时造成的短暂黑暗中快速地腹诽了一句，却不知道早在他来到罗马之前，基督的内部就已经发生了令得三分之一的天使坠落地狱的所谓超大型内讧了。
云层散去，加百列为首的光龙在看到犹如创世之初的那片黑暗混沌之中，极其鲜明亮丽的一点银白时，不由得微微地眯起了眼睛——西方巨龙外形的光团扭动了一下，将力量集中到前方，像洛基曾经做过的那样，毫不犹豫地冲击密集如林的黑色阵营，即便是身体几乎被箭矢埋没……龙子微笑着驱动身下的“驳”，不是迎战，而是发令——他可不是陷阵营里面马前卒，上次厮杀只是不想在奥林匹斯众神的面前暴露太多东西，现在，是真正的睚眦展露手段的时候了。
米迦勒无奈地向前伸直右手，天使们如同飓风一般席卷向黑色的敌人，不同于几千年后的大天使长，他和加百列对于这种大型的战争终究还是太陌生……唯一倚靠的就是无尽再生的天使。
加百列主导的巨龙咆哮着向敌人张开大口，不过很遗憾，他没能像洛基当初那样吃到点什么好东西，反而在一个沉闷的钝响之后，被满嘴的投枪硬生生地逼退了好几步——洛基眯眯眼，这可是他借鉴了罗马军队的战术而特意增加的配置，看来效果尚可……光龙更加愤怒，在摆脱了讨厌的投枪之后，完全不顾自己的身躯，一心一意地扑向那个显著的目标——洛基纹丝不动，虽然前锋已经与天使们厮杀在了一起，但中军已经举起了高大的盾牌，黑色的矛戈从预留的缝隙间穿出，它们完全是标准的秦军军械，中部起脊，脊两侧各有一道血槽，血槽深深，杀气逼人。
巨大的光龙就扑击在这近似于完美的杀戮拼图上，无数黑色的细刺在他的身躯中溶化，盾牌在他的利爪下粉碎，每一次耀眼的龙炎，都会在敌人的阵势里开辟出一条坦荡大道——不过这不是没有代价的，当他终于在重重包围中直面洛基时，身躯已经缩水了近一半，驳嘶鸣一声，载着主人飞了起来。
不得不说加百列此刻的反应与动作极为灵敏，但他刚抬起头来，就看见了一道赤红的光……一弹指间在洛基的掌握中成型的长戟，笔直地插入了光龙的前额，贯穿身躯，暴戾的火焰流窜着点燃了每一只魂魄——凝聚成巨龙的天使们痛苦地喊叫，很荣幸，它们是西方神系中第一次见到不仅可以毁灭肉体，还可以灼烧灵魂的“三昧真火”的存在，只不过同样可惜的是，他们没留下什么感想以供纪录。
加百列在火焰逼近的时候脱离了巨龙的身躯，在付出一半身体的代价下，逃回了自己的阵营。米迦勒抓住了他，现在不是谴责莽撞同伴的时候，外表温柔可亲的天使终于可以将自己的注意力完全地投注到战场上。
在他的凝视下，天使们不断地消失，不断地重生……米迦勒苦笑了起来，因为他看到，敌人也在不断地消失，不断地重生……敌人的力量不知何时耗尽，但他们唯一的神，却未必有着无限的力量来创造更多的天使。
不能这么下去。他靠近了恢复了光辉形象的加百列：“我们需要分散。”他们不是为了向洛基复仇而来的，他们有更重要的目标，除了面前这个难以逾越的险关之外，精灵与人鱼或许是个不错的捷径。
***
拉金，这个几乎把背叛当作了爱好的男人，以一种毫无疑问会被厮杀中的人们痛恨到骨子里的悠闲步伐在还未被战争影响到的深海中缓缓前行。
可以瞬间压裂一个青铜塑像的水压显然对他没有任何作用，不管是什么生物，从无害的，娇小鲜艳的浅海鱼类，到身体细长，剧毒的海蛇，或是那些不仅外表奇形怪状，内在也同样古怪危险的海底生物，自从他踏入海水的那一刻，就统统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这个荒僻的海域巡游的少许人鱼似乎依然遵照着首领的安排，慎重而细致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但他们的眼瞳已经黯淡无光，耳后的鳃也已经停止了扇动——亡灵，他们现在已经属于冥神普鲁托的强行管制之下，他们纵容着自己的敌人，并时时刻刻为他通风报信。
海底的黑暗是陆地上的人们难以想象的，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到拉金，他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一样，没有一点犹豫停顿地走向坟墓一样寂静的前方。
突然，在深沉的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光，金色的，显得那么温暖诱人。
“你好啊，我亲爱的孩子，我亲爱的学生，”拉金快乐地打着招呼：“大概，几十年没有见面，真高兴你还是老样子。”
“您也是老样子。”朱尼厄斯平静地说道：“我亲爱的老师。”
他依然有着青春健康的面容与身体，但眼神却显出几分老人常有的倦怠，那一点光来自于他脚下的一颗夜明珠，真是奇特啊，在始终保持着极低温度的海水里，没有热血流动的软体生物躯壳里，孕育出的，光滑而又冰冷的珍珠，居然会发出那么温暖，那么明亮的光芒来。
朱尼厄斯拉开长袍，在胸膛上摩挲了一阵，借着暖光徒手挖出位于肋骨间，一只几乎已经与血肉融为一体的铜珠，：“是它在指引您吧，您在为我治伤的时候亲手埋下的护身符，假如不是今天感到异常，也许还会一直保留在我的身体里。”他看向自己的老师，他的智慧从来就是朱尼厄斯无法看清的东西：“现在，不需要了。”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对吗？并且要阻止我。”随便地用脚尖碾了碾丢到身前的圆形护身符，拉金平铺直叙地说道：“会死哦。”
“我知道。”朱尼厄斯同样平淡地说道：“我知道，但是我还是要阻止你……今天，惊虹答应了我的求婚。”
你求婚求了五十年……对于不成器的弟子，拉金无话可说。
“五十年里，我几乎每天都会求婚一次。”朱尼厄斯温柔地说，显然他想起了那个骄傲的女子：“然后，会被她打飞。”
拉金的身体不由得微微抽搐了一下。
“无论是心，还是身体，这五十年，都是为了她一个人存在的。可是她总是把我打飞，毫不犹豫。”朱尼厄斯无视于拉金“所以你这个混蛋弟子就为了美人来对付老师……”的谴责眼神，轻笑：“实际上，我也略微知道一点，她拒绝我的理由，可是……我无法放弃。”
所以你就到我这里找死？我是你自杀的工具吗？
“今天她说，好啊，我回来就和你举行婚礼。”
朱尼厄斯笑的很难看：“你看，他说，好啊。”
终于，他正视自己最为敬畏的长者：“所以，我必须……让他可以回来。”
（待续）
那，不会有人看不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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