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持续了好一会, 不仅仅只有警察和邻居的交谈声,好像还有律师们三三两两靠在一起讨论的声音,用脑子想想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几乎瘫软在地上的三个人现在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开门的, 开了门就意味着他们即将面对法律的惩罚、追债的恐怖生活, 或许最严重的还是牢狱之灾。

  想到这里,姜勇韬终于没有那份自命不凡、大人物的模样,他慌乱得不行,望了一眼颤颤巍巍的门。

  “怎么办……怎么办啊……”

  他简直是六神无主, 片刻之后他拉着刘丽红的手臂, 惊恐道:“妈!妈, 我不想坐牢, 我不想坐牢……”

  刘丽红无助地将目光投向了姜科,惊慌道:“我知道!外面都是警察……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逃来得及吗,身上还有钱吗……”

  在这一瞬间,外面的敲门声忽地一重, 像是寺庙的钟一样敲得人耳膜发疼。

  姜科有一瞬间的后悔, 看着六神无主的小儿子和愚蠢恶毒的老婆, 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被压着上法庭的画面。

  房间里实在是乱糟糟的。

  林雪晴是个很爱干净的人,自己在没有沾染上恶习之前经常看到她在家里像个蝴蝶一样飞来飞去收拾东西,后来她则拉着姜溯宁在家里玩耍,窗明几净的家里全是欢声笑语。

  只是自己一来,她就冷脸,拉着小姜溯宁进了房间, 说什么也不愿意搭理自己。

  姜科其实打内心深处是知道的。

  知道是自己的错, 知道是自己沾染的恶习很恶心, 知道是自己走错了路。

  但是他看到林雪晴厌恶、心如死灰的模样, 他就又转而不想承认。

  他觉得林雪晴高傲又自命清高, 他讨厌她现在这副模样。

  连带着讨厌那懵懵懂懂、只知道依赖妈妈的小姜溯宁。

  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似乎变得顺理成章。

  林雪晴去世,他迎娶了虽然愚蠢恶毒,但是会依赖夸赞自己的人,又生了一个新的小儿子。

  家里的卫生就落在了姜溯宁的头上。

  那个在家“自命不凡”的人就变成了姜溯宁,明明是个小孩子,却摆出一副大人忍辱负重的模样,即使被罚也不哭泣。

  姜科更讨厌他了。

  一直到他十七岁,离家出走。

  家里没有了姜溯宁,忽然间好像一切都乱了套。

  刘丽红又蠢又坏,根本就不会收拾家里收拾房间,更别提那个在家四处搞破坏的姜勇韬了,姜科自己也拉不下面子动手,整个房间变得像垃圾场一样。

  姜科在恍然间忽然想到。

  他的人生……

  是不是正是这样呢?

  其实林雪晴当年在家,还在收拾房间的时候,还没有对自己多失望,甚至在心底里还是期望自己能够变好的,希望能够看到结婚之前那个腼腆、向善的自己。

  其实姜溯宁后来在家,也曾经期望过自己的爸爸能够为自己主持公道,能够爱自己,他是个知恩图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只需要一点点好就能够抹平之前那些创伤的人。

  是他自己。

  是他自己拒绝了两次上次给他的机会,是他自己选择了如今的人生。

  姜科突然好痛苦。

  姜溯宁和姜勇韬简直是两个极端。

  前者继承了林雪晴的性格、人品和三观,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好品行全给他了;而后者则将自己身上的恶习沾染了通透,又混杂了刘丽红的恶毒愚蠢。

  鱼目混珠,鱼目混珠。

  “……爸!怎么办啊!我不想坐牢,”姜勇韬想到了自己最后留的一招后手,“我、我微博上用的是你的号码,这样吧,你代替我和妈——”

  “混账!!!”

  姜科目眦欲裂,从来不会对姜勇韬生气、从来都溺爱姜勇韬的他高高举起来了手,“啪”一下扇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姜勇韬不可置信,捂着自己疼痛发麻的脸,缓缓道:“……你打我?”

  刘丽红的头发早就已经乱的跟疯子一样了,她失控尖叫道:“啊啊啊!!!姜科你疯了啊!你打儿子干什么,你现在——”

  姜勇韬顿时不说话了,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是在刘丽红的尖叫声里冲到了门口,“唰”得一下猛地打开了门,脸上带着神经质的微笑。

  门口有很多人,警察站在最前面,紧跟其后的都是经常出现在法庭上的律师,西装革履、神情平和。

  “我们是绫广市——”

  外面的阳光灿然,照在里面,就好像是照进了下水道一样。

  雾蒙蒙、臭气熏天的房间里坐着两个人。

  “我知道!”

  姜勇韬大声打断了他们的话,阴恻恻地冲着里面努了努嘴,寒声道:“……一直在网上造谣的人是我爸,他就在里面,把他抓起来吧?”

  姜科不可置信的破口大骂从房间里面传了出来。

  警察没再说多余的话,领头的人忍着异味冲到了房间内,出示了证件之后就准备将姜科押起来。

  姜科自然是不愿意的,他疯狂又不要命地往前面跑,甚至伸手拿起来了旁边的卡式炉,就想重重地往姜勇韬那边扔过去。

  缓步往他们那踱过去的姜勇韬脸上带着怨毒的笑意。

  “爸,你别挣脱警察啊,这可是袭警啊!”

  他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手也被人压住了。

  “……我?!抓我?!抓我干什么!!”

  刘丽红已经要崩溃了,她的手被手铐锁住,疯狂地扑腾着自己的腿,接连踢到了好几个警察之后,她被一个女警用了电击棍,面容丑恶。

  警察一声怒喝:“都不许动!”

  三个人被死死压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很显然,他们刚刚已经开始狗咬狗了。

  “我们呢,是接了鸿鹄公司董事长的委托,想来调查一下这件事情的律师。”

  为首的律师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自然平和地开口:

  “我原先听说您一家三口团结一心,霸凌我们委托人……但是现在看起来嘛,您三位也不是很团结一心。”

  “哦,对了,”他好像恍然大悟似的,拿出来了一份报告,有模有样地开始念,“根据我们调查到的资料,刘女士的预产期原本应该是在九月份,但是后来好像七月底就生产了。而姜先生您,跟刘女士结婚的时期……

  嗯,好像不是很对啊。”

  “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不是吗?”

  旁边一个邻居则笑眯眯地补上一刀:“难怪难怪,溺爱了十几年的孩子好像不是自己的种,难怪这么不团结一心呢。”

  姜科、刘丽红、姜勇韬三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疯了、疯了!

  彻底疯了!

  刚刚的狗咬狗场景跟现在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姜科恐怕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愤怒过,他恨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么多年,喜爱小儿子到了天上,现在这一切却好像反了过来——

  刘丽红则惊叫道:“不是、不是的!!他们骗人,是他们胡说八道!我有权利告你们污蔑的!!”

  那位黑西装的律师状似惊讶,无辜道:

  “您说笑了,我只是说明您生产的时期提前而已,这是事实不是诽谤,您有什么资格告我呢?”

  那“邻居”则满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摆出了一番“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模样,气得刘丽红双目通红,恨不得冲上来把他给咬死。

  忽然,不知是不是那位压制着姜科的警察手下没按稳,竟然让他强行挣扎了出来。

  姜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刘丽红的面前,目眦欲裂地瞪着她,用脚重重地踩上了她的身体,怒道:“贱人!”

  他跟刘丽红撕扯扭打在一起,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姜勇韬冲了上来,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膀,竟然活生生撕扯下一块肉下来!

  血流如注,整个房间里一片狼藉。

  警察的怒喝和他们的吼叫混在一起,像极了小丑。

  律师们的脸上都略微带着嘲讽的笑意。

  这种狗咬狗和悔不当初的戏码,他们早就已经看得多了。

  刘丽红蠢毒了这么多年,作践姜溯宁,依靠着姜科和姜勇韬,此刻则被两个溺爱的人反过来轮番殴打。

  等待她的结局在律师们的掌控之内,一个人在牢狱之中孤苦伶仃至死,就是她的归宿。

  姜勇韬这么猖狂,无非是因为他用的资料是姜科的,但是他恐怕忘了自己去威胁勒索姜溯宁的聊天记录正证明着他的下贱。

  最值得庆幸的是,他已经成年了,或许等他出来的时候,他就可以入土了。

  而姜科……

  呵。

  说到底,即使刘丽红那么坏,那么恶毒。

  最阴险、最垃圾的还是他。

  每每都是男人在这种事情里美美隐身,但律师们可不会蠢到放过他。

  “对了,姜先生……”

  警察终于将这三个人再次降服。

  那位律师看着趴俯在地上,满口黄牙吐着白沫、翻着白眼的姜科,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

  “我的委托人拜托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林雪晴女士此生最恨的人就是你,她从来就没有真正地爱过你;姜溯宁先生宁愿自己跟你没有过任何的关系,他想,自己从出生的那一天就没有过爸爸。”

  姜科听到了这句话,几乎是含糊不清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了“不可能”这些字,狼狈又恶心。

  律师轻笑了一下,半蹲下来,精明锐利的眸带着嫌恶,从姜科的身上一扫而过。

  不要用这种死到临头的悔恨来恶心人。

  这么多年了,姜溯宁从来没收过他的一点好。

  到现在了,才知道自己错了吗?

  是不是还想要舔着脸去找姜溯宁,大义凛然地告诉他是爸爸错了,煽情一番,指望姜溯宁能可怜他?

  “你会死在牢狱里。”

  那几乎是轻不可闻的声音,冰冷、毫无感情的宣判:

  “死得孤苦伶仃,死得模样凄惨,死得悔不当初。”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是小宁恐慌的见家长环节~

  燕妈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