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名任务者踏入了他们各自的门。

  徐北尽看到了这一幕。

  他现在处于一种非常特殊的状态之中。他并没有开启直播,因为他知道,这一次直播中必然会有非常多让直播被截断的情况,所以他干脆就不打开直播了。

  但是他仍旧可以看到其他任务者的行动。

  这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他是这个噩梦的主人,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噩梦的特殊x_ing。

  在这些任务者进入他的噩梦之前,包括此前林檎向他询问关于他的噩梦的信息的时候,徐北尽的态度都是非常一致的。

  他无法告诉这些任务者,他的噩梦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而且,即便他能够说出来,任务者们恐怕也很难理解他的噩梦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的噩梦是关于噩梦的梦,是噩梦的集合。

  但并非是林檎提出来的「梦中梦」,也并不是像此前天火降世那个噩梦中,可能会出现其他噩梦的场景。他的噩梦与这两种情况全都不同。

  他的噩梦,就是其他那些噩梦,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合集。

  在他的噩梦中,有着所有沉沦其中的任务者与窄楼居民,有着所有永恒崩溃的噩梦。

  他们就如同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细胞,最终组成了这个庞大、混乱而癫狂的噩梦世界。

  门,是在这个噩梦世界中通行的唯一手段。

  任务者们走进一扇门,就可以去往那些「细胞」。而在那些「细胞」中找到另外一扇特殊的门,就可以去往其他的「细胞」。

  这样的门,就像是窄楼中每一位窄楼居民都有的传送门。

  那些传送门通往他们的噩梦,而在徐北尽的噩梦中,这些门同样通往噩梦,只不过是「细胞噩梦」。

  细胞。他喜欢这个称呼。徐北尽想。

  在这个噩梦中,有着数以亿计的「细胞」。

  此前林檎曾经说,如果想要解决他的噩梦,那么是不是将他的噩梦中的噩梦,全部解决,就可以了?

  而如果林檎看到这些细胞的数量,那么以林檎那简单粗暴的脑回路,恐怕也会迟疑许久,才能说,全部解决……应该也是有可能的?

  起码有机会?

  然而这些细胞噩梦是无法被解决的。它们,以及它们中的那些人类,都是彻彻底底的崩溃状态。

  如果它们能够被解决,那么NE也不至于将它们放置在「垃圾场」里面。

  它们实际上,就是无用的垃圾。甚至是有害的、无法被回收的垃圾。

  这些垃圾正在不停地重复着它们生命最后的情形。细胞噩梦在不断地重复,其中的人们也在不断重复自己曾经的行为。

  他们就在小小的细胞中,生生灭灭,朝生暮死,永不停息。

  所以徐北尽的噩梦是不会重启的。任务者们只会迷失其中,找不到出路。

  如果他们死在了细胞噩梦之中,那么……他们只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这里危险、混乱,充满了疯子和不可理喻的离奇事件。这里就是窄楼的垃圾场。

  《逃出生天》这个游戏,已经开始了很多很多年。最开始,所有的噩梦都在窄楼中。

  后来,随着一批一批的人类逐渐沉沦,一批一批的噩梦逐渐彻底崩溃,很多危险至极的噩梦都来到了灰雾之中。

  换言之,窄楼中现在的任务者,尤其是那些更高层的任务者,他们很多经历的噩梦,其实是已经经历过这么多年的筛选之后的噩梦。

  真正危险、残酷到了极点的噩梦,实际上已经来到了窄楼外的灰雾之中。

  但是,现在这十名任务者,为了离开窄楼,不得不来到徐北尽的噩梦,挑战这些已经「杀死」了无数任务者的噩梦。

  他们无法解决这些噩梦,他们只需要……拖时间。

  如果他们足够幸运的话,又或者,NE真的站在他们的立场上的话。那么,情况或许在很短的时间就会有出现转机。

  这其实都得看NE的态度。

  毕竟,徐北尽也无法Cào控这些任务者进入到哪一扇门,去往哪一个噩梦。

  而现在,这些细胞都明明白白地展示在徐北尽的面前。

  他同样处于灰雾之中,这是他的噩梦的某个角落。如果任务者们不进入那些门,那么说不定还可以在灰雾中找到徐北尽。

  他仍旧穿着他原本的衣物、拥有他原先的清醒与理智。所有人进入他的噩梦,都会逐步走向崩溃与混乱,但是徐北尽好似全然不受影响。

  但是他自己知道,当他进入这个噩梦,他的大脑、身体,就仿佛塌陷了一块,并且正在逐渐坏死。

  他没有多少时间。

  徐北尽眸色幽深,明明情况紧急,但是他却并不着急。说白了,着急也没有用。他必须等待一个机会。

  他的目光看着展示在他面前的,这十个细胞。

  那就如同从灰雾中飘散出来的十粒尘埃,然后被放大,形成了十个特殊的立体画面。

  他可以看见那些小小的人影在细胞中走动、挣扎、死亡、复生,然后继续重复一切。

  他失神片刻,心中升起了无数复杂的思绪。

  窄楼中的那些任务者们,还有那些扮演者们,在惨嚎着、悲哀着他们在窄楼中凄惨的生活的时候,他们有没有想到过,在窄楼之外的灰雾中,还生活着比他们更加凄惨的生物?

  那甚至,都不能称之为生活了。

  他们只是在这里存在。而是否活着、是否清醒、是否有着逃离的希望,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没有握在他们自己的手中。

  而徐北尽多年来也无能为力。

  他始终避免谈及自己的噩梦。他知道自己的噩梦——或者说,窄楼外的灰雾中,都有些什么东西。

  多年来,每一个清晨,他都站在窗外,静静地望着那一片翻腾的灰雾。

  痛苦啃噬着他的心脏,而他仍旧无能为力。

  理论上来说,他一旦进入这个噩梦,就会立刻消散、死去。

  这种死亡意味着彻彻底底的消失,而非这些困在灰雾中的人类。

  所以,直到他意识到NE态度、立场的转变,他才有了进入这个噩梦的打算。

  而当他真的进入噩梦,他发现他的确是正在逐步迈入死亡,但是这个过程被延缓了许多,让他有了自救的机会。而必然只有NEc-h-ā手了,才可能导致这样的情况发生。

  所以,NE确实是改变了。

  但是为什么?

  NE只是人工智能,它怎么可能发生改变?

  这不符合常理。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什么事情促使了NE的转变。

  徐北尽想要搞清楚这件事情,就必须联系NE。

  而他联系NE的唯一办法就是……

  利用他的噩梦。

  他的目光注视着那些任务者。

  他心中默念着,快点、再快一点。快点发现这个噩梦的秘密,快点去往其他的细胞噩梦,快点恢复理智,快点……找到那个他需要的细胞噩梦。

  在关注着这些任务者的同时,徐北尽也在那些无穷无尽的灰雾尘埃中,寻找着他需要的那一颗「瓦砾」。但是这实在是一个过于漫长的过程。

  同时也太难了。

  他找了十分钟,只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

  而看到那些细胞中,曾经的任务者和扮演者癫狂的样子,更是令徐北尽心生厌倦。

  他只能忍住这种可怕的情绪,继续寻找着自己需要的东西。同时,也时不时扭头去关注一下任务者们的情况。

  徐北尽最为关注的,当然是林檎。

  这不是因为他和林檎的关系——起码不仅仅是——而是因为,林檎那种超乎寻常的直觉,让徐北尽对他寻找细胞噩梦的前景颇为乐观。

  而林檎进入的细胞噩梦,也让徐北尽颇感怪异。

  那是第一个永恒崩溃的噩梦。也就是说,这个噩梦的主人,是整座窄楼中,第一个彻底崩溃、迷失在自己扮演的身份中的,扮演者。

  徐北尽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他曾经在翻阅那本「更新r.ì志」的时候,发现了NE报告这件事情的记录。

  不过,NE报告的对象,并没有对这件事情做出任何评价或者措施。

  甚至于,他们让NE以后不必报告这样的情况。或许,他们并不在意人类的崩溃。

  时至今r.ì,噩梦以及人类彻底崩溃的情况趋于稳定。

  但是,这片臃肿的、庞大的垃圾场,其中象征的垃圾数据之多,也成为了NE的噩梦——在最开始,灰雾只是灰雾;

  而后来,灰雾也成为了一片场景的称呼。

  因此,徐北尽对这第一个崩溃的噩梦,始终记忆犹新。

  这个噩梦发生在一个中年人的身上——男人,或者女人。

  说不好。他们是一对结婚二十多年的恩爱夫妻,在成为窄楼噩梦的灵感来源之后,噩梦主人则一体两面,就如同柯绪和谢霁一样。

  当疯狂在人类社会蔓延,他们各自的父母、孩子全都疯了,将这对夫妻当成了某r.ì的三餐入肚,骨头则喂了小区里的猫狗。

  这名可怜的扮演者在梦中不断重复这样可怖的经历,短时间之内就彻底崩溃。

  可是,崩溃并非意味着平静与噩梦的停止,只是意味着,他彻底成为了那对夫妻,不断重复着被吃的宿命。

  在他的噩梦中,场景当然不只有他们一家人,还有这对夫妻的同事、邻居、朋友。

  整个噩梦,更像是一场奇特的案件调查过程。

  邻居报警称住在隔壁的一对夫妻失踪了,并且这几天隔壁总是传来一阵r_ou_香,又或者一阵恶臭。

  警方在调查了这户人家之后,发现他们的水电近期使用得十分频繁,远远超过平常时候的使用额度。

  此外,这家女主人的婆婆抱怨厨房的下水管道堵了;

  孩子在抱怨冰箱里放不下想吃的雪糕了;

  小区里的流浪猫和流浪狗更是凶x_ing毕露。

  警方又去失踪夫妻的公司进行调查,发现这对夫妻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人到中年,烦恼颇多;

  家中老人身体不好,孩子要上补习班,邻居要走动,朋友要吃喝,总之样样都要钱。

  他们勉力支撑,但也总是愁眉苦脸。

  直到,他们彻底地失踪在这个世界上。

  对于普通的任务者来说,当他们进入这个噩梦,他们会承担调查者的身份。

  在进入这个噩梦的最开始一段时间,这对夫妻还没有被杀死;

  而当他们被彻底吞吃入腹,那么噩梦就会重启。

  任务者们如果想要解决这个噩梦,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阻止这对夫妻的死亡;

  而想要达成真结局,则是要让这对夫妻的父母、孩子意识到,他们吃的不是正常的食物,而是他们的亲人。

  这个噩梦并不算难,然而可惜的是,这名扮演者还没有暗中推动任务者打出真结局,他自己就已经疯掉了。

  也就是说,他彻底无法摆脱这个宿命了。

  除非有一天……他能够恢复神智,重获清醒的头脑,并且离开窄楼。

  可能这样梦魇般的经历会让他终r.ì噩梦j_iao加,j.īng_神趋于崩溃,但是总有一天,他应当能够恢复往常的模样。

  而一切,或许都取决于,这十名任务者的行动。

  林檎在进入这扇门的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眼前一暗,随后又是一亮,他便清醒了过来。他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昏暗的楼道里。

  他有些不耐烦,想着他要去找徐北尽。可是他的直觉好像失灵了,压根就没有给他指出徐北尽所在的地方。

  他想,所以徐北尽不在这扇门的后面?

  那他会在哪里?

  林檎有些困惑。

  从外表来看,林檎看起来并不像是忘记了关于进入这个噩梦的始末。他好像仍旧清醒,并非如同其他任务者那般昏沉。

  但实际上,林檎只记得徐北尽了。

  他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进入这个噩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只是知道,他要找到徐北尽——那是他喜欢的人,所以他一定得找到他。

  但是徐北尽会在哪儿?

  林檎想了片刻,想不出来。

  不过他知道一点,既然徐北尽不在这儿,那么,他就得离开这儿。

  怎么离开?

  林檎迟疑了一下,然后慢慢将目光投向楼道上方的一间房屋。

  那里传来了一些特殊的声响。

  林檎凝神去听,超凡的五感使他很快就听清了那声音究竟是什么。

  那是剁r_ou_……剁骨头的声音。一声一声,仿佛敲在人的天灵盖上一样。

  如果是普通任务者在这昏暗的楼道中听见这样的声音,那或许已经吓到腿软了。

  被曾经的网络信息时代荼毒的人类,可以轻易地得出结论,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林檎并没有这个困扰。

  他一没有关于地球的记忆,二不会因为这点点诡异的气氛,就觉得恐惧。

  他好像从来没有觉得恐惧过。

  他只是想,如果那儿有声音,那就说明,这个场景的重点,就在那儿?

  于是他迈步上了楼。

  徐北尽简直不忍直视随后发生的事情。

  林檎先是敲了门,然而无人开门,于是他就用蛮力拆了房门,走进了那间屋子。


  他无视了脸上手上满是血迹的两名老人,还有拿着根手指骨舔着血液的小孩,转了一圈之后,直觉将他指引到了冰箱前面。

  然后他打开了冰箱门。

  弥散的灰雾从冰箱门中喷涌而出,几乎在一瞬间就遮掩了林檎的视线。

  鼻端本来浓郁的血腥味变得若隐若现,房屋中的几个人也成了虚无缥缈的幻影。

  随后,一扇大半隐在灰雾之中的门,出现在林檎的面前。

  他知道这就是离开这个场景、去往下个场景的通道。这些门,就是在徐北尽的噩梦中通行的办法。

  林檎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他几乎是用作弊的办法离开了这个细胞噩梦。

  然而,其他的任务者却没有这么轻松。

  他们几乎不约而同地,将最初的门后的世界,当成了一个真正的噩梦去解决。

  他们忘记了他们是在徐北尽的噩梦之中,也忘记了进入这个噩梦的使命。

  他们还没有彻底沉沦在这个噩梦中,但是却也未必那么清醒了。

  他们徒劳地投身于那些已经永恒崩溃、陷入不断重复和无限轮回的噩梦之中,并且希望解决他们。

  在这九名任务者中,第一个意识到不对劲的,是牧嘉实。

  牧嘉实在一个银行的场景中。

  那些银行职员因为一名老者过来存款的态度不太好,而产生了一些口角;不仅仅是与老者之间,还有彼此之间。

  然而随后这场争端不断地升级,最终造成了一场血案。

  当银行里的所有人死去,这个场景就会发生一次重启。

  牧嘉实浑浑噩噩,在一开始,他自己甚至都卷入了这场血案之中。

  死亡的痛苦使他略微清醒了过来,他想要阻止这场杀戮。

  但是,他总是功败垂成。要么,是因为他阻止了一名银行职员训斥老者,却没能阻止另外一人的手伸向那大笔的现金;

  要么,是因为他阻止了银行职员,却没能阻止老者那趾高气昂的态度。

  最后,他几乎无奈地在老者进入银行之前,抢先关闭并且锁上了银行的大门。

  也就是在这个时刻,他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锁着的大门;

  银行内的血泊;

  透明玻璃门外盛夏的街道;十字路口,马路对面的图书馆;

  繁华的城市中心却荒无人烟,偶有几个疯子一样的人影从街边闪过。

  这种种场景让他怔了许久。他觉得这些场景有哪里十分眼熟。

  之前一段时间他压根就没有关注银行外的情况,因为银行里面的那些疯子就让他焦头烂额了。

  但是就是因为这无意中向外看的一眼,他发现了门外的场景是如此熟悉——

  但是,他完全想不起来,他究竟曾经在哪里遇到过这样的画面。

  他的大脑如同一团浆糊,一切都含含糊糊、不清不楚。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干什么,他茫然地阻止着银行内的血案、阻止着自己的死亡。

  他甚至主动将那名引发争端的老者拦在门外。

  但是也就是这一刻,他突然想,他为什么要留在银行里?他也可以离开这里啊?

  这是几乎无解的难题。老者的确可以拦住,但是他却还是和这群疯狂的银行职员待在一起,而迟早会有下一件事情点燃他们的怒火与杀戮渴望。

  银行的血案是不可能被阻止的,他应该放弃徒劳的挣扎、离开这里。

  牧嘉实念着这句话,某种奇怪的驱动力和某种特殊的迟疑不定,让他在离开与不离开这两个选择之间,来回思索。

  他不觉得自己是如此犹豫不决的人,但是他就是被某种东西束缚住了。

  他的大脑。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大脑。

  不。他为什么会为自己的大脑感到骄傲?他曾经经历过什么?

  牧嘉实在一片混乱中徒劳地思考着。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应该离开这里。因为银行里他已经转遍了,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只是有那么几个疯子而已。但是外面,外面还有那么大的场景。

  他应该去看看的。收集信息才是第一位的。

  可又是什么阻碍了他的脚步?

  某种暗示?某种不可思议的、居高临下的叮嘱?他感到了某种离奇的、怪异的情绪在他的心底蔓延着。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盯着上锁的银行大门看了一会儿。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拉开了这扇门。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听见身后那些疯狂的银行职员们,发出了不甘而憎恨的吼叫声——

  在这短短几次的循环之中,牧嘉实已经被他们杀了好几次。

  这些银行职员,就仿佛在拿这个外来者泄愤一般。

  或许,不仅仅是直觉驱动着牧嘉实离开这里。对于死亡的恐惧与痛苦,已经超出了他自己的承受能力。所以,他必须离开了,这是求生的本能。

  当他打开银行大门,并且往外踏出一步,身后一切的声音、柏油路面上闪耀的yá-ng光、空气中灼热又腥甜的某种恶心气味……

  那一切令他不适应的东西,都消散在了浓重又静谧的灰雾之中。

  他看见一扇新的门,展示在他的面前。

  牧嘉实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

  随后,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新的场景。

  这是一间略微古老的房子,裸露、肮脏的水泥墙面让人觉得有些y-in森,仿佛每一个角落都藏着无数的灰尘。

  从这里的窗户看出去,他看到了碧绿青翠的大山,还有山上一条条的黄色泥土路。

  这些泥土路连接着坐落在大山脚下的一片村落。

  牧嘉实的耳边十分的安静,只是有一些昆虫鸣叫的声音。

  但这明明是傍晚,通常情况下,这样山中的小村落,会在这个时刻燃起炊烟,人们从农田里赶回家吃饭。

  他们会牵着哞哞叫的老黄牛,会与邻里相互打招呼。小孩子会嬉笑着与同伴告别。

  但是在这里没有。这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一种异样的宁静。

  这一刻,仿佛宁静也成了某种沉重宏大的声音,拼命地往他的大脑里头灌着。

  牧嘉实站在这栋房子的二楼卧室里。他静静地看着外面的村落,心中升起浓重的不祥的预感。

  隔了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从二楼去往一楼。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在银行里的遭遇使他获得了些许的清醒。

  他已经意识到,如果想要离开这里,就要去找这片场景中,一扇特殊的门。

  只有找到那扇门,他才有可能脱离这必死的局面。

  牧嘉实不禁想,这片场景,也如同那个银行一样危险吗?

  如果这是他能决定的,那么他真希望,这两个场景截然不同。起码,他希望这片场景中,他不用再死了。

  死亡实在是一件令人难受的事情。

  在这户农家小院的一楼院落,他遇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女人——她紧张的时候,会死死地咬住嘴唇。

  牧嘉实几乎是一眼,就莫名其妙地发现了这个特征。

  他心中不禁暗想,为什么他会本能地注意到这一点?这个女人真的是他的熟人吗?

  这个看起来有点神经质、过度紧张和焦虑、嘴唇不断蠕动仿佛喃喃念着什么的女人……

  是他认识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