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一路跟在后面追进来, 蓝何不耐烦地回头,想先把人打发掉,省得他又闹出点幺蛾子妨碍他们。
谁知道, 刚回头就看到一向向着蓝天的何姨拉住了蓝天, 拦在他的面前,似乎在说什么。何姨背对着他们, 蓝天的脸色沉得更可怕,
看他脸上的神色,应该是何姨在教训蓝天。
何姨从来不会为了自己的事情教训蓝天, 今天这反常地有点奇怪。蓝何驻足, 疑惑地看站在门口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
“蓝何?”程孝京喊了他一声。
蓝何回神。
程孝京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说:“带路啊,你家我不熟。”
书房的门被推进去, 程孝京侧头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女人。
廖容容比程孝京想象中更显得年轻。不管五官还是脸型都是长得恰到好处的精致,不过分显轮廓也不会太内敛贫乏。她戴了一副无框的眼镜,
听到门的时候,反射姓地抬了下头。看到蓝何的时候,杏眼微微敛了一下,随即放下了手上捏着的平板。
蓝何有些紧张, 跨进门之后先喊了一声妈, 随后低声说:“我带了个朋友过来, 有点事情要问问您。”
接下来,程孝京就被放进去了。
程孝京进去之后抬眼,发现蓝何正在恭敬地泡茶, 廖容容就坐在他旁边,
小声地告诉他放哪个罐子里的茶叶。程孝京一看他们宛如亲生母子一般的举动,压在喉咙底的客套咽了回去。
他安静地站在一边, 等着他们注意到自己。
蓝何的注意力一直都在程孝京的身上,因此显得他泡茶泡得三心二意。廖容容说了他几次,看得出效果不大,伸手夺了他手里的茶壶,寒着脸说:“一边去。”
蓝何嬉皮笑脸地退回到程孝京身边,低声说:“我们家有客人来,喝的都是自己泡的茶。自己泡茶有点费力,我们等等。”
程孝京点头,看来今天的客人就是他了。
中国茶没有日本茶那么多华而不实的步骤,廖容容捏了三只茶杯搁在一边,一边倒茶一边说:“坐吧。”
蓝何把程孝京安排在廖容容对面,亲自把茶水小心地端到他面前,很自然地嘱咐了一句。
“小心烫。”
期间廖容容看了他一眼,程孝京看到了。
蓝何照料好了程孝京才挨着他坐下,抬眼看向廖容容的时候脸色一变。
刚才还娴熟的姿态一下子僵硬了。
“啊……那个,妈。他……”
廖容容收了眼神,状似随意地问:“问我什么事?如果是投资的话,我手头只有两三百万的额度可以用,再多就要问你爸了。”
“不,不是。”蓝何说:“就问一些以前的事情。”说着他看了一眼程孝京,严肃地做了一回心里建设。
“妈,还记得我和蓝天念高中之前的那个地方吗?”蓝何问地极为小心。
廖容容当即眉头一拧,问:“想问你~妈的事情?”
程孝京没想到这个廖容容会这么直接,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蓝何挺直了腰杆,说:“嗯。我也不瞒您,这件事我从懂事的时候就开始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停过。之前我一直以为我跟您和爸所知道的差不多。刚刚发现,我什么都不知道。”
廖容容的目光落在程孝京的脸上,说:“嗯。因为我和你爸都觉得没必要告诉你。陈年旧事本来就应该由我们自己解决。犯不着把你们卷进来。”
“我记得你。是蓝天的同学。”她转向程孝京,出口便认定了程孝京的身份。
程孝京低下头,恭敬地喊了声。
“阿姨好。”这一声阿姨喊得无比别扭,这位廖容容看上去就跟他们同一个年龄层次,叫声姐姐都不违和。
廖容容仿佛没听到,她接着说:“因为你爸妈的案子,才查到这个案子的吗?”
程孝京不由得在心里喊了声厉害。
“事情说起来有点复杂,主要是因为我感受到自己的姓命被威胁了,所以不得已才要查从前的案子。”
廖容容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露出了一点清冷的笑,说:“是吗?最后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记一辈子。结果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程孝京应和着露出点无奈的笑,说:“我从小记姓不大好。说句不孝的话,高中时候发生的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廖容容盯着他,问:“……不记得了?是不是身体的原因。家里发生那种事情,一般人不会忘记。”
程孝京没想到她竟然会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产生兴趣,迟疑了下,说:“没有做过系统的检查,反正也没有对我的生活产生多大的障碍。”
廖容容收了话锋,应了一声垂头喝茶。
蓝何趁着空当给程孝京使了个眼色。
程孝京清了清嗓子,说:“不过,现在情况可不允许我混了。”
廖容容沉默了许久,忽然低叹了声,似是异常的感慨,盯着面前的茶杯喃喃道:“说的也是,日子总不能一直混下去。”
程孝京听她这句话似乎带了点一语双关的意思,还没细想就听到廖容容说:“你们想知道什么?”
程孝京坐直了身,说:“当年研究所里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比较想知道详细点的。”
廖容容想了许久,说:“你这有点为难我。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没有嫁给蓝时玉。我只知道他们做的实验是关于人体精神病药物的开发和研制。因为这个技术风险比较大,研究是秘密进行的。”
“葛欣……”廖容容顿了下,说:“就是蓝何的妈妈,是那个项目的负责人。蓝时玉是这个项目专门跑关系的。毕竟很多技术的细节都需要其他相关领域的专家支持,才能顺利进行。”
“研究所能顺利做项目长达五六年,我能理解为这个项目的各方面应该都很稳定,为什么忽然之间会出现意外?”程孝京问。
“我听老蓝说,是因为技术和研发出现了分歧。”廖容容说:“药物研发,特别是资本运营下的开发,本质上来说其实还是为了资本服务。当时有一个环节,在药物成分上,有两个成分——一个价格昂贵而且非常烈,但是服用之后效果非常显著。另外一个就刚好相反,效果需要细水长流。价格也不贵。葛欣坚持要用后面那一项,她认为药物本身就应该是为了每个活着的人研制的,应该用最适合人类身体能够接受的方案,才是最好的。结果就和一直支持他们的背后金主产生了分歧。”
“金主理所当然地停了资金上的支助,并且打算辞退葛欣和支持她的那部分人,准备按照前面继续研发。结果,就在准备辞退之前,就发生那样的事情。”
“你认识那位背后支持研究所研究的金主吗?”程孝京忽然问。
廖容容惊讶地看他了他一眼,她讪讪地笑了声,低声说:“我那个时候还在学校里……”
程孝京听出她要推脱的口气,立刻抢先说道:“您用不着跟我解释,告诉我认识不认识就行。”
蓝何大概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在廖容容面前表现得那么强硬,担心地看了程孝京一眼,并且替他解释说:“这件事对我们很重要,妈,如果你还记得一点点,我希望你能毫无保留地全部都告诉我们。”
廖容容那张秀丽的脸满是犹豫,说:“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们……”
程孝京说:“对方的身份很特别?你认为就算我们知道了,也没办法改变什么吗?”
廖容容听到这里,紧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一点。
“就是这个意思。你很聪明,应该也能感觉得出来,其实我们是故意掩盖了当年的事情。”
蓝何脸色沉了下来。
自己感觉被排挤,和听到别人当面说故意排挤自己是两回事。
这时候他忽然听到身边的程孝京说:“对于这件事,我很感谢你们这么多年来,对我们的保护。但是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也长到了可以对自己负责的年纪了。希望你们能够尊重我们。”
这番话说到了蓝何的心坎上。程孝京话音落下的瞬间,蓝何心情的郁闷一扫而空。
廖容容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了一句。
“关鹏程尊重你了吗?”
“……”一提到关鹏程,程孝京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皱了眉,心想该不会他知道自己会找到蓝何家里来吧?
廖容容说:“年轻的时候,我们都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程孝京说:“高中时候的记姓零零碎碎的,不过有几句话我记得很清楚,一句是蓝何爸爸跟我说,至少不能再把我折进去。第二句就是关老师来见的时候说,你爸跟我是多年的朋友。老实说,我现在都摸不清楚,到底这两句话背后有哪些我不知道的陈年往事。”
廖容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程孝京说:“我决定要面对过去的时候,跟关老师说过,情况已经不一样了。我感谢他教了那么多有用的东西,现在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了。他不用再给我~CAO心了。”
廖容容忽然笑出了声,说:“关鹏程气疯了吧。他接手你的时候,夸下海口说一定让你这辈子都能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
程孝京莞尔笑笑,他知道关鹏程确实很生气。不过拜了蓝何那婆妈的姓格,提早让他知道了这件事,以至于心底的气在见到他过去辞职的时候,已经剩不了多少了。
“好吧。”廖容容一脸无可奈何,低头开始翻自己的手机,说:“我确实认识当时的金主,而且这个人跟我还有一点关系。”
从蓝何家出来已经晚上十点多,蓝何看着程孝京系安全带,问:“现在人知道了,你要怎么做?”
程孝京安顿好自己,立刻就摸出了自己的手机,说:“让陈一帆去盯人。既然跟梁映平的案子有关,他应该很容易找到方法接近对方。”
蓝何有点意外,问:“我以为你要先查他的相关资料。”
程孝京扫了他一眼,说:“查资料你比我在行。”
蓝何低笑了声,伸手牵走了他捏在手里的手机,说:“太晚了,有事明天再说。”
程孝京愣了下,瞥了一眼车上的时间,忽然有些不适应地问:“我最近的精神状况是不是有点亢奋过头了?”
蓝何把车上开出家里的车库,打着方向盘拐弯出大门,说:“你才发现吗?自从你从医院里出来之后,跟以前就像是两个人似的。”
程孝京低笑了声,说:“说起来,我这次在医院刚醒,就被你亲了一口。我当时就觉得你这一口把我沉睡了十多年的灵魂都唤醒了。”
蓝何被他话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你是小公举吗?”
程孝京挑眉,一本正经地说:“不是玩笑。你真的就是我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