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修旸从小到大收到过不少女生表白。

  五岁在孤儿院时,睡在对铺的小女孩,把过节得到的糖果送给他,高修旸把糖果藏在枕头下面一个,梦里都有甜味;

  十二岁上初中时,梳着单马尾的女孩把情书塞进他课本,秀气的小字写着,“你的名字,对我来说是最美的情诗”,搞得高修旸满脸通红;

  二十岁在越城警察学院读书时,他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校园人物,暗恋他的师姐毕业典礼后在他面前哭花了妆,高修旸无奈又心疼地说,你值得更好的人。

  他见过太多的人,听过太多表白,这其中最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读研时在警校CAO场上付南风那句“我想和你交|配”;而最让他心氵朝澎湃的,是峥嵘恍惚五年后,付南风眨着眼睛对他说,我想买房,我想要一个新家,我想和你一起住。

  在高修旸还猜疑付南风是不是要暗中派他散货时,在他还怀着警戒揣摩付南风一词一句的深意时,付南风突然从高冷的设定变成温顺的小狼狗,迫不及待地,想和高修旸拥有一个未来。

  可是怎么办呢,付南风越对他这么好,高修旸越分不清真实与虚幻。他越会以为,“高警官”真的离开了越城禁毒支队,真的不再是警察,真的可以毫无牵挂,和他的小白眼双宿双栖。

  真的可以吗?

  高修旸低下头,去看付南风脸上幼稚又可爱的沾沾自喜的表情,付南风说:“我要在越城专门买一座房,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地址,只有我们两个人住。”

  他眼前仿佛都是美好未来,也不管高修旸的反应,继续兴奋地说:“你不用再回体育西路,更不用委屈在北去夜总会,北去夜总会就留给秋易,让他和他的‘小情人’在那里祸害吧。”

  原本美好的气氛,莫名被付南风这句话破坏了。高修旸忍不住笑了,心想你这么说单老板真的好吗,他和他的“小情人”就在隔壁呢。

  “我在马来西亚的时候就想了很久。”付南风靠在高修旸肩膀,使劲吸气,入鼻都是那个人的味道,清爽又舒服。

  “以后赌场一开,北去夜总会这边的生意就给你接手,我和钟仁去赌场那边。”

  从高修旸的角度,能看见付南风修长的脖颈,他忍不住伸手覆在上面,一下一下轻轻摸着问:“为什么不让我跟你去?”

  “赌场一开,那边才是重头。如果一切顺利自然好,如果社团掐架、贩毒被抓……那些出生入死的事,我不想你牵扯。秋易不怕,就让他承担这些粗活累活好了。”

  “你今天是怎么了,竟说单秋易坏话,小心被他听见不高兴。”


  “他有什么不高兴,他正翻云覆雨,他美着呢。”

  高修旸心底似蓦然注入一泓冷泉,轻抚付南风脖子的动作忽然停住,心房冰凉到底。他此刻多想捧着付南风的脸,温柔地问一句,那我们也翻云覆雨,好不好?

  可是不行,高修旸知道自己不能,他的良心不许。

  所有悲欢都会化成灰烬,到底世间哪一条路,才能让他和付南风,一路同行?

  故事还没完。

  当高修旸和付南风说着腻人情话,一个憧憬将来、笑逐颜开,一个看透结局、悲不自胜时,另一间包厢里,早已被付南风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单秋易,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两眼放空。

  绿毛把单秋易的“小情人”送走了。出门前,单秋易盯住那人的后脊线条问:“你什么时候还来?”

  那人缓慢地穿着衣服,身后被弄得生疼,心里咒骂单秋易的粗鲁,语气却颇有几分无奈:“估计最近没时间吧。”

  单秋易一听,眉毛紧蹙,也不管那人浑身汗湿,猛地又把人拽过来压到身下。

  “你干嘛、干嘛,没完了?”

  那人明显不奈,一下下打在单秋易开阔的胸膛上。单老板不理这些,逮到那人的嘴唇上去就一阵啃咬。对方的拳头在这样的攻势下渐渐失了力气,变成软软的棉花糖,一下下顶在单秋易心口。

  见那人没什么力气,单秋易跟他小boss付南风一样,露出意气洋洋的表情,咂摸嘴道:“你给我个时限,好让我有个盼头。”

  那人一双失神的眸子,单秋易的呼吸拍打在面颊上,那人蓦然来了主意,攀上单秋易的脖颈,在锁骨的地方深深吻下去。

  唇瓣和肌肤相接产生的热度,让单秋易来了劲头。对方感受到他的冲动,嘴唇离开后看着深红色的小草莓满意地笑了一下,然后用力推开身上的人。

  “你够了啊,别没完没了……”

  那人说什么也不愿再待,起身去拿衣服。坐在一边的单秋易摸着脖子上还炙热的一小块肌肤,贱贱地问:“哎呀,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对方干脆利落地套上衬衣,头也不回地说:“吻痕下去,我就再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唐毅礼收到高修旸返回越城的信息后,着手策划千风地下赌场围剿一事。

  作为此次围剿行动的总负责人,唐毅礼在禁毒支队一大队和二大队圈定了几名可靠的人选。朱开旭作为朱义明的儿子,根正苗红自不必说,唐毅礼任命他为此次行动的第二负责人,所有行动的细节、安排都与朱开旭充分商讨后敲定。

  根据高修旸的线报,千风地下赌场于12月17日开业,当天付千城会从马来运送一百千克毒品过境。赌场的开业典礼,毋庸说,正是付千城正式进军越城,建立自己海|洛|因帝国的开端。

  唐毅礼已向上级报告,在千风地下赌场开业之日将有两批警力联合行动。首先,越城禁毒支队二大队出击沿海,在围沙壁旧日湾附近单独围剿毒品;其次一大队将潜伏在千风地下赌场,一旦海上行动缴获毒品,立即逮捕付千城、付南风等人。

  两边行动分开进行,且因严格保密,除了主要领队外,每一方都不知道另一方的计划。上级提供了外援支持,在千风地下赌场有特警队后备支援。两方部署分别由两人带队,千风地下赌场由唐毅礼带领禁毒支队一大队行动,而海上围剿,由一大队队长朱开旭,带领二大队展开行动。

  且这次扫毒行动的名称,叫骤雨计划II。

  顶着一大队队长名号的朱开旭,海上围剿的经验不是太多。为制定作战计划,唐毅礼和朱开旭单独开过好几次会议,包括圈定人选、拟定部署、商议细节等等。整个禁毒支队还忙于日常事务,每次和唐毅礼商讨完骤雨二期计划从办公室出来,朱开旭就能感觉到,一场规模浩大的扫毒行动即将展开,禁毒支队将击垮国际犯罪集团,这会在整个东南亚毒品交易市场,引起轩然大波。

  在骤雨二期计划缜密布置的这段时间里,朱开旭每天回家都闷闷不乐。朱妈妈问他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困难,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说没事。

  女人年纪大了特别爱东想西想,朱妈妈见他这个态度自然不放心,让丈夫好好开导儿子。

  朱义明对骤雨计划心知肚明,某个周末的早上,约了朱开旭一起晨跑。

  朱义明在省公安厅工作多年,有心事的人问题出在哪、什么时候该进行思想教育、谆谆教导时该说什么话,他早就想得一清二楚,更何况对方是自己儿子。

  两人跑累了坐在路边椅子上休息,朱义明刚要张口,忽然被朱开旭打断说:“爸,今天能不能,不谈工作。”

  朱义明一惊,去看儿子那张略显疲态的脸,一瞬间觉得,朱开旭不知在什么时候,已退去往日的心浮气躁,阅过世事而变得稳重起来。

  知父莫若子,朱义明清楚地明白,儿子的病症到底在哪。而这一点朱开旭自己也明白,就因为明白、看透、想清,所以烦躁。

  朱开旭的人生,正处在一个焦灼的十字路口。先是高修旸为付南风变节,后又查到纪还彬和邱天声前情未断,自己身边的人都披着两张面孔过日子,一想到这里,朱开旭心中就泛起寒凉。

  所有人都困守于昔日情谊,同时又在往日的情深意切里,遗忘了现在的朱开旭。

  朱开旭和高修旸不是认识了五年吗,他当教官时他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跨年夜那晚他不是把高修旸约到家里和家人一起吃饭吗?

  可高修旸对天昼山上的选择有没有后悔?就算他说不悔,为什么他五年来的行径又一直在表达痛不欲生?他最终面对正与邪、善与恶的取舍时,又为何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付南风?

  朱开旭和纪还彬不是也认识多年了吗,纪还彬不是五年前就向他告白了吗,他们不是约好,等过了高修旸这关,再谈他俩吗?

  可纪还彬对朱开旭到底是怎样一番心思?他和邱天声的关系为什么要刻意隐瞒朱开旭?纪还彬一而再再而三地追求,信誓旦旦保证不涉案后,为何又轻而易举打破承诺?

  五年了。


  朱开旭以为活在高修旸给的友情里,活在纪还彬送的倾慕中,在警队最大的任务骤雨二期计划收官之时,他突然发现——这个计划一旦结束,他人生到目前为止最重要的两个支点,都面临土崩瓦解的危险。

  朱开旭忧伤的眼睛望着远方,他想起多年前在北京上学时,语文课本里有首特别哀怨的诗。

  当时他的女同桌还把那首诗抄在日记本上,那是朱开旭觉得最落寞的诗人,柳永写的《昼夜乐》。

  诗的第二阕开篇写道:一场寂寞凭谁诉。

  算前言,总轻负。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忘记给大家预警了,写到这里有一对隐藏cp,戏份较少,最后大结局再揭秘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