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夜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钟哲抬腕看了看手表，才过去了五分多钟，他却感觉有十倍的时间从意识中流过。
“发现行踪！”
钟哲转身, 车厢内半敞开的工作台前铲屎官正聚精会神看着屏幕。
他迅速靠了过去。
铲屎官不经意间抬头，月色下, 一双盛满星光的眼眸温柔注视着她, 仿佛所有的期盼都在她身上。
铲屎官的小心脏不受控制地猛跳起来, 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屈服于色相之下的年轻学员，能清晰感到每多看一秒，意志就多瓦解一分。
她不得不将目光从那张好看到令她失神的脸庞上移走，以免彻底掉落进那双眼眸中的星空。
真是该死, 那些铁石心肠的人都是怎么做到拒绝美人的。
铲屎官在心底长长叹了口气，默然无声掏摸出一副耳机，熟练地接上线, 递给钟哲, “别出声, 也碰任何东西。”
美丽的神祇回给她微笑，目光流传，星空顿时绽放在眼前。
铲屎官彻底放弃了, 能博美人一笑, 果然悄悄违反点规定也没什么大不了。
钟哲见好就收，敛起目光，迅速插上耳机, 里面传来现场通讯的声音，很快，响起了枪声。
喊声和枪击同时传来，行动指令，惨叫，咒骂……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紧张的交战甚至让远在码头外的钟哲和铲屎官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钟哲抬头，可以清晰看见分屏上一串红点在建筑物内分散，集合，又推进。
从屏幕上看，成凌和行动组穿过建筑的左翼一路追击到了右翼，又往上行进了两层，最终停在了二楼的某个角落。
耳机里突然传来了成凌的声音，钟哲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李察·易，你和你的人已经没有退路，别再做困兽之斗。”
“你们来得倒快。不过没关系，我有河图在手上。”
即使看不到任何画面，李察·易阴森笃定的嘴脸也能丝毫无差地出现在钟哲的眼前。
他听到那个噩梦般的声音继续道：“叫你的人退开些，我可不想受了惊吓摔了东西。”
随后耳机里传来命令声，整齐的脚步声和李察·易得意的冷笑。
“好，现在就让我们来谈谈条件。
让你的人都退出去，在前门的空地上集合，给我们时间撤到码头，撤掉一切跟踪手段，等到船安全离岸，我就会交出河图。”
成凌的声音冷然地响起，“我怎么确定你交出的河图是真的？”
李察·易持续的笑声令钟哲感到头皮发麻，他有种不妙的不安升起，下一秒李察·易就用事实印证了他的直觉，“让钟哲过来，我会在码头上给他验货。”
耳机里只有沉默，钟哲意识到，成凌没有出声，他在思考，还是在犹豫？
铲屎官同样听到了对话，自然地转向钟哲。
钟哲无声地张了张嘴，铲屎官反应过来，她动了下按钮，对他道：“可以说话了。”
“如果李察·易从水上逃走，我们能追查得到吗？”
“很难。”铲屎官托腮，“长江航道繁忙，有太多各种型号的船只往来，只要一开始没有跟踪上，极短的时间内，这些人就能趁着夜色，不停地在船只间倒换人员。等到水警和无人机追上，都已经不知道换了几次船，和分散了几波人到各条船上了。另外，开着船哪里都能靠岸，上去就容易溜得无影无踪，这时追踪比截停船只彻查还要来得困难。”
钟哲点了点头，他已经听得够明白了，耳机里，李察·易在催成凌回复。
“怎么样，请示好上级没有？”
李察·易并不知道的是从行动一开始，成凌的上司就为这次行动争取到了全权自主权，这是上头认定了要重招成凌回来所给的优待和让步，是深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给予的明确信任和支持。
现在能作主的就是成凌自己。
情绪绝不该影响任务，但真要将钟哲毫无保障地送出去时，成凌还是感到了自我极为陌生的反应，他意识到，自己犹豫了。
通讯频道里，突然响起钟哲的声音。他在请求和他通话。
成凌不动声色看了看左右，其他人毫无反应，他明白是铲屎官搞了鬼，给钟哲开辟了一条单独通道。
成凌应了声。
时间紧迫，钟哲只有挑最紧要的讲，“铲屎官和我说了，一旦让他们逃脱，追击成功的可能姓会越来越难。河图是我们的头号任务，我去码头，负责拿到河图，至于追击李察·易，就交给你了。”
钟哲屏息等着通讯对面的回话，直到成凌说出“知道了。”他才松了口气。
通讯里随即传来，成凌和李察·易达成交易的对话。
屏幕上连串的小红点开始解除包围态势，从建筑物内撤退出来。
钟哲放下耳机，看向铲屎官，毫不吝啬地展露出微笑以表达感谢。在第一次施加影响成功参与收听行动实况后，第二次施展时，铲屎官果然没能抵抗太久，就同意了替他接通通讯。
至于铲屎官，一切都是为了任务，她是这样义正严辞地说服自己的。
由铲屎官开车，绕着科技园区的外围将钟哲送去了指定的码头，这是配套在园区内的客货两用码头。
成凌和行动组则退回了空地上，等建筑物内的敌人全部撤离了出来，他们才保持着距离，穿过园区，从里圈直达码头。
三方汇集在码头区域。
李察·易带着所有手下，已经退撤到了江边，他们用货物铸起必要的防护墙，划出区域，一切都显得训练有素。
成凌看到不远处铲屎官的车停下，两个人从车内下来，凌晨的江风吹散了钟哲的发，他在夜中显得削瘦而单薄。
成凌朝他走去。
他示意钟哲跟着他来到行动组的车旁。
掀开后厢盖，定制的储物空间内配有各式装备，成凌将身上的枪械摸出来，放到一边，另拿出一件防弹衣来。
张宇从后头冒出来道：“头儿，这是在开阔地带交涉，早先在地下还是你提醒我对方有狙击手，你现在给他套这玩意儿可没用。”
成凌看了他一眼，将防弹衣套在了自己身上。
张宇半张着嘴，彻底没话了，见头儿完全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他抬了抬眉，乖巧地离远了。
“为什么？”
成凌可以不搭理下属的质疑，却没法阻止钟哲的好奇心。
他取出通讯器，给钟哲按上，“试试声音。”
“呃，003，003。”
钟哲不太确定地照做，内塞式耳机里传来了铲屎官的声音，“收到，通讯畅通。”
“待会儿我会走在你的前方，略靠左的位置。你听到张宇的话了，对方很可能埋伏有狙击手，交易完成的时候，李察·易登船，我们会找机会动手，同样的，拿到河图后，也要做好他们动手的准备。到时，你要尽可能地警惕四周的动静。记住，时刻在我身后。”
钟哲听得面上一凛。
成凌再度靠近他，伸手将钟哲鬓边吹乱的发抚顺。他轻声问：“怕吗？”
钟哲目光望向码头上用障碍物围成的保护区，站在阴影里，他的眼底迸发出星辉，神情少有的严肃而坚定，“我要拿回钟家的东西。”
成凌点了点头，退开身，向铲屎官伸手表示准备就绪，两个行动组接到命令，相继做好了接应的准备。
空旷的码头上，临江的地区灯火通明，成凌看了看场中障碍物围墙露出的缺口，转向钟哲道：“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
钟哲深吸了口气，目光再度落到成凌的防弹背心上，直觉让他想问，“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没用还要穿。”
成凌略低了低头，脸上的神情很是淡漠，“如果有人在我身后，就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钟哲追问。
“子弹会先有血肉缓冲，再加一层防弹衣。”他匆匆答完，语气略有些不耐。
当钟哲反应过来，成凌说的是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跨出步子，钟哲不得不在后紧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