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重点了点头，他伸手在瓦罐上一拍，大喝一声。
“魂去来兮！”
那女鬼登时化为红光，被本命瓦罐给吸了回去。
秦重巨妖手掌融化成数百条触手，将瓦罐包裹起来，那些分裂的触手探入瓦罐当中，立刻看到瓦罐中升起袅袅青烟，以及微弱凄厉的惨叫声。
这是巨妖身躯本能的锁魂术，能够从对方灵魂深处获取想要知道的任何东西，但手段过于直接残忍。经历过锁魂术的脆弱魂魄，几乎只有魂飞魄散这么一个结果。
一幕幕画面从秦重脑海中闪过。
这只厉鬼也有些来历，她几百年前被人残忍杀害，怨气滔天。不过近百年来，鬼魂几不可见，她侥幸受到瓦罐当中祖传宝物庇护，方才得以魂魄不散，凝聚成形，不过这还不足以让她成为厉鬼。
前几日，她突然被某种神秘呼声唤醒，成为饲养头骨虫的牧鬼。
她必须在三日内，将头骨虫繁衍到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只，于明晚六时到平湖达人高中交差，否则就要魂飞魄散，永不得超脱，女鬼只得四处摄取人类魂魄豢养头骨虫。
她这几天做得很是隐蔽，往往不害人性命，因此没有引起修行者注意。不料最后碰到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秦重，前功尽弃，提早完蛋。
胡小仙紧张地推推秦重：“喂，有什么结果，我的下半生可就靠你了。”
秦重翻翻白眼：“我没打算娶你。”
胡小仙一不小心被秦重占了便宜，气得又在秦重胳膊上使劲拧了几下。
秦重肉肉的触手缩了回来，瓦罐登时化为飞灰，消散在夜风之中，他的手里抓着一片黄色的碎纸片，不知道什么质地，微微发散出淡黄色的光芒。
他的手腕处突然一阵麻痒，数条肉触从种植晶片的地方蔓延出来，把黄色碎片裹了起来，然后纠缠裹入肌肉之内，生成表皮。
随着手腕表皮重新覆盖完整，秦重突然一阵晕眩，眼前陡然出现许多诡异的符咒，按照某种轨迹急速流动。
“苍穹……册封……神灵……榜单……”秦重眨眨眼睛，有些疑惑地想：“封神的榜单，不会是封神榜吧？”
“程式启动，贪狼微机欢迎您。”
秦重再次看到熟悉的虚拟介面，原本以为被轰成渣的生物微机，不可思议地恢复了功能，他猜测十有八九是那块黄纸碎片的功劳。
不过，他没有发现，重新生成的生物微机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胡小仙眼睛瞪得大大的，尽管知道秦重会变身，但她还是很受震撼，尤其看到他那只手竟然会伸出比章鱼还多的肉触手的时候。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缓缓从小嘴里头吐出两个字。
“变态……”
秦重苦笑：“你当老子愿意当妖怪。这只厉鬼也是只糊涂鬼，没什么有用的资讯，但她明晚六点要去达人高中，说不定你说的头骨虫的主虫就在那里。”
“好，明晚达人高中见。”
胡小仙与他约定后，痛快地离开了。
秦重看看时间，出来快半小时了，他飞快回到便利店，幸好里头依旧灯火通明，看起来很正常。
老旧的电视里头正在播报整点新闻，女主播依旧精神抖擞。
“最近我市蚊虫肆虐，已经发现数起登革热病例，初步研判可能是登革热的变种。患者会产生低温、昏迷状况，甚至有生命危险，提醒广大市民注意环境卫生，防范蚊虫咬伤……”
空气中传来轻微的嗡嗡响动，秦重随后往空气震动的地方抓去，嗡嗡的声音戛然而止，长相丑陋怪异的头骨虫立刻化为袅袅妖气，消散在大气中。
有个男顾客推门进来。
秦重发现他的脖子上停着密密麻麻的一簇头骨虫，令人毛骨悚然，但他显然什么感觉都没有。
头骨虫弹弹腿，骷髅形状的脑袋来回晃动，脑门上有蓬黑色绒毛。它晃动脑门，狠狠地把吸管一样的嘴，插入那人的脖子上，缓缓吸取出一种淡灰色的物质。
它们的肚子很快鼓胀起来，然后满意地弹弹腿，嗡嗡飞走了。
秦重再看那位顾客，他的脸色灰败了许多，但看起来一时不会有不适的感觉。
“难道平湖市有很多牧鬼吗？”秦重寻思，总觉得哪里不对头。
门口又叽叽喳喳走进来三个女生，打断了秦重的思绪。
左边胖胖的女生有点不高兴，她对中间的女生抱怨：“阿元，这么早就回去了啊，正唱得开心呢！”
阿元长得清秀可人，圆圆的脸庞充满恬静的笑容：“没有办法啊，再晚回去我妈就要生气了。”
她朝秦重的位置看了一眼，眼里闪过失望的神色。
右边的女生摇摇脑袋。“真是的，明天是星期天，再说我们又不是小孩了。”
三个小女生叽叽喳喳地在便利店当中挑选喜欢的饮料，然后蹦蹦跳跳地走了。
她们离开便利店不远，马上有几只头骨虫，悄无声息落到她们的脖子及裸露的胳膊上。
夜色一片阴霾，许多头骨虫成群结队地飞舞，寻找任何可以榨取的猎物。
秦重冲动地想冲出去，他有点等不到明天晚上了，突然从贪狼生物微机转来电话铃声，他接起来就听到方深在那头咆哮。
“刚才你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看好便利店？如果东西被人偷拿了怎么办？扣你半个月奖金！”
方深啪地挂断了电话，秦重郁闷无比。
方深怎么知道他不在？难道他在附近监视？秦重心虚地向外张望。
“算了，明天就明天，反正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天了。趁现在没什么人，还是提早弄个傀儡出来顶班。”
秦重悻悻地掏出程熹给的傀儡术手册翻阅起来。
傀儡术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只要是Ｄ级以上的妖怪都能施展，当然越高级的妖怪，制作的傀儡就越完善和聪明。
“用什么东西做傀儡的本体好呢？”
秦重目光转到自己的背包上，那里有一截球棒的尾端露出背包。
傀儡术对制作材料的要求并不严格，但材质的好坏当然会影响到傀儡的表现。
“五金材料导魂的能力不错，加上主魂，效果应该不错。”
秦重拿起狼牙棒抛了抛，将缕缕妖气输入到铝合金锻造的狼牙棒当中。
“也就这么多了。”秦重停了下来，铝合金能够承受的妖气容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接下来，就是创造傀儡意识空间了。”
秦重回忆法术的记载，小心地在狼牙棒尾端的光滑部位刻画法阵线条。他凝聚心神，同时牵引妖气，在铝合金的金属内部构建傀儡法阵，这是用来存储主导傀儡的魂魄意识的。
这是细致的工作，稍有疏忽，某个符篆画错或某根线条弄错位置，哪怕是极其细微的一点错误，都会导致整个法阵失去效用。
夜深人静，便利店外除了黑夜就是空无一人的大街，没人进来打扰。
秦重累得满身大汗，他缓缓收回最后一笔，眼前阵阵晕眩。
铝合金尾端散发淡淡光芒，他抬头看了看门口，暗自庆幸。
“好在没人打扰，真不是人干的活。也对，这是妖怪神仙才会的本事。”
他得意地笑了两声。
“接下来，现身。”秦重召唤出饕餮妖魂。
一团黑烟落到柜台的玻璃上，欢快地跳跃奔腾，隐约传出低沉啸声。
秦重捏住饕餮妖魂来回揉搓，时而拉长，时而捏扁，他念动对应法诀，魂魄被聚集成小指甲盖大小的玻璃球，乌黑透亮，这是傀儡术必须的魂珠。
他顺手把妖魂的记忆消去，这是必须的步骤。
秦重将魂珠放置在对应的法阵位置，开始催动法阵运转，法阵上的线条依次亮了起来，能够看到妖气的能量正在流转。
还没等秦重露出笑容，棒子内部突然发出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他马上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是了，傀儡术是人间妖怪的法术，妖魂的妖气却是深渊的，肯定有冲突。”
这时候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秦重低低咆哮，嘴里獠牙暴起，从口中喷出一股浓浓的黑烟，强大的妖气强行压制住金属棒上的异常。
异常终于平息了下来，傀儡法阵的符咒浮现在金属表面，运转正常。
不过，铝合金原本是银色的，现在通体乌黑，黑得发亮。
是好是坏，启动傀儡之后自然就明白了。秦重正要念动对应法诀，他突然觉察到门口来了个人。
便利店落地玻璃外，是一个满脸醉意的女生，她的脸上浓妆艳抹，手里挥舞着一罐啤酒，踉踉跄跄地走进来。
小女孩只有十七八岁，眼神迷离，她望着秦重傻笑：“魔术，我也会。”
她手里的啤酒罐子晃悠悠飘了起来，在她掌心上方晃动。
秦重一拍脑袋。
是了，难怪刚才总觉得忘了什么似的，他想起来了，超能力协会的黄强他们就是平湖达人高中的学生，他必须通知他们。
小女孩迳自扶着货架呕吐，整个便利店顿时满是刺鼻的酸味。
秦重皱了皱眉，不过幸好还在可忍受的范围，他优先选择立刻拨通吴浪的联系方式。
“吴浪，明天晚上达人高中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你告诉黄强他们要注意安全。”
贪狼生物微机可以提供直接视频连线，虽然是半夜，秦重看到吴浪两眼炯炯有神，而且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难道你忘记我的能力了吗？”
秦重笑了笑，这倒是，这家伙的能力是预言，而且吴浪看起来深藏不露，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不过，他还是不后悔打这个电话，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关心那几个只有过短暂接触的少年。
吴浪语气一转，淡淡地说：“不过，记得带上封魔环，你会用到的。”
他结束了通话，似乎知道秦重也会去达人高中。
秦重转头对那醉酒的女孩，叹了口气：“小姐，这里是便利店，我也不是魔术师，你看错了。”
接着手飞快地按在女生额头上，消去她这十几分钟的记忆。
这女生终于清醒了，“奇怪，我在这里干什么？”她疑惑地转头四处张望，突然又大声尖叫，一手抓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指着秦重：“你，你对我干了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秦重拿起拖把，推到女孩腿边，他指着地上的污渍，冷冷地说：“客人，你把店里的地板弄脏了，买东西请自选，不买赶紧回家睡觉。”
女孩哼了一声，抬头挺胸气呼呼地走了。
秦重赶忙回到柜台旁，傀儡术还差最后一个步骤。
他滴出一滴鲜血落在金属棒子上头，血滴飞快地渗入金属表面，这用来提供秦重的生物资讯。
金属棒子在地上滚动两下，立刻变成人形站了起来，音容笑貌，衣着服饰，无一不与秦重相同，就连嘴角露出的坏笑，也跟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傀儡眼里似乎有迷茫的神情，他看了看秦重，低头想了想才说：“你好，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我要一袋薯片。”秦重故意测试。
傀儡礼貌点头，他熟练指向左边第二排货架：“薯片在货架最里面，走过去就能看到了。”
秦重满意地点头：“那你知道我是谁？”
傀儡表情一下子呆滞，他痛苦地敲打脑袋，半晌才确定：“主……主人。”
秦重很高兴，他并不知道这已经超出了傀儡术的范畴了。
“以后叫你秦二，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帮我看好便利店。”
秦二恭谨点头。
秦重看看墙上的时钟，离胖子来接班还有两三个小时，正好教会秦二一些基本的知识：“你知道五点要干什么吗？”
“知道，五点钟是跟贵喜交班的时间。我上班的时间是每天晚上九点，接店长方深的班。”
秦重有些惊讶，那本破书里头怎么说傀儡都有些傻呢，秦二不就挺聪明的嘛。
看来尽信书不如无书，他这下子可以彻底放心地翘班了。
看到秦二这么聪明，秦重甚至还想著有时间是不是多造几个秦三秦四秦五，到时候多打几份工，就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了。
“还是到达人高中看看比较好。”
秦重看到秦二的良好表现之后，终于按捺不住心里头的疑惑。
夜色中，平湖达人高中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草丛中偶尔传出来虫子的低鸣。
教学大楼有几扇窗户透出灯光，大概是晚自修的学生离开的时候忘了关上电源。除此之外，秦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头骨飞虫在四周盘旋，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
秦重打了个呵欠，他站在教学大楼楼顶，眺望整个校园，甚至还发现了草丛中一对打野炮的情侣。
只不过，秦重看得浑身汗毛竖立，情侣身体裸露的部位布满密密麻麻的头骨飞虫，想必他们会觉得特别疲惫吧。
秦重正想回家睡觉，却突然闻到血腥的气息。
远处草丛当中站立起一个影子，是那个“女生”——她洁白裸露的身躯浑身颤抖，突然昂首对从乌云中露出来的月亮长嚎，她的身躯弯曲下来，浑身冒出浓密的毛发，嘴部凸出，变成丑陋的人狼，俯身在地上那具身体上大嚼。
原来是只能够变化的人狼。
深渊的妖兽越来越多了，秦重叹息地转过身，这些不是他能管的事情。
突然间，他的脑袋传来一阵剧痛，秦重闷哼一声，眼前金星闪烁。
“谁，是谁……”
秦重费劲地抱住脑袋，他的手臂似乎被另外一股力量拉扯，缓缓伸展开去，他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要往回走。
脑海当中传来两声低沉的笑声，充满邪恶的气息。
秦重这时候眼睛血红，他舔舔嘴唇，低头看着那头吃得津津有味的人狼，猛然纵身跳了下去。
秦重奋力挣扎，他眼里的红光突然黯淡了下来。
“不行，你不能控制我的身体！”
他在空中翻滚的流畅动作陡然停滞，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重重地撞到石板地面，强大的冲击力把石板都震裂了，但八九层的高度并不能对秦重的妖怪身体造成多大的损伤。
秦重能够感觉到肌肉不断蠕动，身躯高大了起来，他的身体在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的驱使下，向那头人狼走过去，同时心里有股别样的兴奋。
“不，这不是我的情绪！”秦重在心中对自己呐喊。
人狼警觉地回头，锐利的牙齿上布满血迹，还挂着几条碎肉，它看到走过来的秦重，碧绿的眼神中流露出贪婪的神情，低头发出凶狠地嘶吼声。
“吃了它，吃了它……”如滔天波浪般的欲望，重叠在秦重脑海当中回荡。
“滚，退出我的身体！”秦重勃然大怒。
有个低沉的声音正在念动着咒语一样的东西，细密绵长，秦重感觉到自身的感知开始模糊不清了起来。
这时候再迟钝就不对了，秦重直觉的念头就是“夺舍”，这是妖邪侵占别人身体最常用的一种手段，他知道自己一定是碰上有这种能力的妖魔了。
他的意志一向坚韧，但是这股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控制力，竟然比他还悠长和不知疲倦。
秦重看到那头人狼蓄势待发，他只有冒险了。
他竭力伸展左手臂死死拉住右胳膊，同时右脚绊在自己的左脚上，身躯立刻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他的半边脸重重地撞到草地上，被石头锐利的边缘划破皮肤，流出血迹。
人狼咆哮一声，它发觉这是个好机会，立刻腾空而起，锐利的牙齿朝秦重脖子上咬了过去。
就算是准Ｃ级的妖怪，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以爪子锐利著称的人狼撕扯，也是百分百的完蛋，何况这头能够变身的人狼，相当可能是从深渊逃出来的危险妖兽。
那股意志似乎微微叹息，它暂时退却了。
秦重夺回身体的主导权，立刻一拳头轰飞了人狼。那头人狼皮粗肉厚，它重重落到地上，毫发无伤地爬起来，仍旧贪婪地瞪着秦重。
和煦的暖风吹来，秦重却打了个冷颤，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难道……是天妖变身的后遗症？”
他不能确定，但只有这个可能性最大。
人狼再次扑了过来，秦重身体长出肉翅，他没有心思跟这头妖兽纠缠，飞快扑入夜色，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屋子里头熟悉的布置提供了些许的安全感。
秦重呆坐了一会，强烈的倦意涌了上来，便和衣疲惫地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平湖市在夜晚当中灯光绚丽多彩。
方深浑身雾气氤氲，他的身前悬浮一柄古朴长幡，幡面上的奇形怪状生物随着布面起伏，好像活转过来，幡柄上的符文散发淡淡的光芒。
缕缕黑气透出幡面，形成头长犄角的凶猛妖怪脸庞，它无声咆哮，暗红色的眼睛闪烁憎恨的光芒。
方深站在法阵当中，他从口中喷出灰色的气息卷在长幡上，冲着那团黑气冷笑。
“我就不信，这么多年，还不能收伏你这只被禁制的妖怪！”
黑气又形成两条大手，它撑住幡面的边框，咆哮着竭力想挣扎出来。
方深冷哼一声，嘴里念动法诀，那些幡面上奇形生物立刻伸出利爪，纠缠撕扯住这股黑烟。
这股黑烟是被困在“天妖退神幡”当中的上古妖物，它跟方深抗衡已经几百年了。方深奈何不了它，因此无法完全炼化“天妖退神幡”，而它也挣脱不出法宝的束缚。
就在刚刚，它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立刻追踪过去，原想努力控制住对方，却突然察觉到退神幡的拥有者方深，又想再次炼化它，只得叹息地退了回来。
“放了我，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任何愿望。”天妖向方深传递意愿。
“可笑！这么多年了，每个月你只会说这句话。抹去你的意志，你的力量就是我的力量！”
天妖大怒，但它没有办法，这柄“天妖退神幡”上头有远古的法阵和束缚，更有许多上古强大的妖兽妖魂镇守，加上方深在外头千方百计想炼化这件法宝，它也只是勉强维持而已。
“这么多年了……”方深叹息。
之前他试过无数种炼化法宝的手段，但都失败了。
法阵冒出浓密的灰色雾气，充满了潮湿的海水气息，栩栩如生的幻境生起即灭，一头巨大的海蜃，在法阵的雾气当中浮沉。
这海蜃也是上古的生物，原本是微弱的存在，不过因为存活到了现在，一身修为也是非同小可。
它的身上光滑的表皮，浮现暗红色的符纹，形成奇异的图案。它厚扁的大嘴吐出一股本命元气，放出十八头天蜃，催动海市蜃楼幻境。
如果是普通人落入这等幻境，只能落得任方深摆布的下场，不过这股天妖意志跟方深抗衡了这么多年，什么手段没有见过？天妖在心里嘲笑着。
“这么多年，你也只有这种手段……”
它驾轻就熟地在各种幻境当中穿梭，突然看到海市蜃楼当中出现一丝破绽。
它对海市蜃楼当中的各种凶险，早就熟悉非常，但突然看到这么一处破绽，竟有些犹豫了。
难道这是方深的诱饵？
天妖最后还是决定冒险，它还不能脱离“天妖退神幡”的控制，但它要继续寻找刚才那个种子。
秦重在床上翻了个身，嘟囔的说了几句梦话，突然脸上肌肉痉挛扭曲，似乎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堕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当中。
“我是在作梦吧？”
秦重疑惑，他还没有体会过在梦里自由行动的感觉。
遥远深处涌出血腥凶狠的气息，还有雷鸣般巨大的声音，一头太古凶神，横亘在无尽的黑暗当中，头顶的犄角浮现出团团火焰，俯视着秦重。
这正是那股天妖意志，趁着方深的海市蜃楼幻境出现破绽，它偷偷地释放出的一丝神念，试图再次控制秦重。
秦重察觉到危险，他转身跑得飞快，但马上被一只巨大的爪子抄起来，浑身被勒得筋骨欲断。
天妖车轮大的红色眼珠转动，它吞吐着黑色的火焰，灼烧着秦重的灵魂。
“弱者！与我签订太古的盟约，听从我的命令！”
秦重立刻拒绝。
“滚开，丑陋的妖怪，放开我！”
他不能肯定是否在梦里，但无论在哪里，都不能随便签下这种不平等的条约。
天妖嘴里喷出灼热的黑炎，深入骨髓的痛楚，几乎把秦重的灵魂撕裂。
“弱者，遵从我的命令，我将赐予你强大的力量，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天妖也是委屈得很，要是在全盛时期，它早就一手指就把秦重按死在地上，哪还要这么费劲？
形势比人强，它现在也只能吓唬吓唬人，采取些学自方深的常用威逼利诱手段。
它伸手从漆黑之中拉扯出庞大通天的铁柱，上头黑炎缭绕，冰霜密集，更有无数妖兽咆哮，水桶粗细的铁链叮当作响。
它随手把秦重抛了过去，束缚在通天铁柱上头。
“弱者，不忙拒绝，这是刑求上古强者的‘缚岐罗焚神柱’，你可以尝尝它的味道之后，再做打算。”天妖干脆俐落。
铁柱上头先传来通彻灵魂的灼烧，秦重大声惨叫，他的身躯登时分崩离析，但那股庞大的铁链似乎具备古怪功能，立刻又将他的身躯凝聚还原。
“弱者，‘缚岐罗焚神柱’有无穷无尽的手段，吾不曾听说有什么强者能够从神柱上全身而退，刚才那种小红铁碎魂，不过是开胃的小菜而已。”
天妖意志小心地维系着这丝神念和“天妖退神幡”之间的联系，它知道方深的海市蜃楼幻境会持续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