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贺响辅在从德国回来之前,其实并没有和设乐家保持得多紧密的关系。只是每次年节,羽贺家都会固定安排羽贺响辅跟设乐家见面保持联系。因此羽贺响辅即使与他们并不亲近,也知道他们是自己父母的亲人,知道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少数与自己由于血脉而保持着紧密联系的人。

  羽贺响辅的大伯过生日时,他每年都会送礼物,若是不与学业比赛冲突的话,羽贺响辅也会亲自和自家大伯见上一面。更别说,现在羽贺响辅和侄女设乐莲希这些年关系也逐渐亲近起来。这种活动也不再只是固定节目,多少有点探亲访友的感觉。

  只是这次设乐家给羽贺一种极其刺骨的陌生感。

  因为榎本弘一的到来,他们心墙高垒,仿佛羽贺响辅带的是令人胆寒的夺命杀手一样。见大家对榎本弘一冷处理,羽贺响辅怕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还专门为他们说话。

  “可能是提到了敏感的过去,所以长辈们的情绪比较紧绷。”

  说这话前,他们还没有开始晚餐,但客厅里面的已经准备好供给生日会享用的各式点心。羽贺响辅发现他们还专门烤制了德国有名的点心李子达奇(Pflaumendatschi)——蛋糕胚上放了很多酸甜可口的新鲜李子。这一看就是为他精心准备的。羽贺响辅顺便把一碟李子达奇递给榎本弘一。

  他一个人坐在露台上吊篮椅子上,一开始还坐得四平八稳,后来发现没人管他,他就自己开始慢慢地晃了起来。从他坐着的视角可以看到裁剪维持得精致的园林,底下一片红如残霞的虞美人。

  榎本弘一接过蛋糕的时候,羽贺响辅正打算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结果他反而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单手拉住羽贺响辅的手。这突兀的动作让羽贺响辅心尖一跳。

  榎本弘一顺势说道:“你觉得我的手凉吗?”

  因为他神情自然,羽贺响辅又重新放松了下来,靠坐在旁边的桌子上,任由榎本弘一揉捏,“我觉得挺热的,怎么问这个问题?”

  “我和你们家那些长辈握手的时候他们个个手冷得好像要冒冷汗一样。”

  羽贺响辅觉得这件事是不是有所指向,刚想要发问,榎本弘一继续抬头说道:“我觉得他们一定不喜欢我。”

  羽贺响辅有些哭笑不得。要是换做自己的侄女设乐莲希到了新环境,说周围的人不喜欢自己的话,羽贺响辅会知道她一定很难过,想办法让她释怀。可榎本弘一这么说,羽贺却觉得他乐在其中。

  榎本弘一就像在捏玩具一样,继续玩着羽贺响辅的手。羽贺响辅的手就像天生设计好要来拉小提琴的一样,指节修长分明,小指尤为长,指腹、手指关节、手掌和手腕关节都很柔软温暖,连厚茧的部位都很好摸。

  “话说我帮你查你父亲的案子,你好像对没什么反应?”

  “可能是我已经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受这样的事实,所以我并没有太多的怨愤。”

  羽贺响辅回想自己的生活。「父母」对于自己像是一个标签。

  当所有人都有父母,而自己没有父母时,其他人会自我代入一般觉得很可怜,然而,事实上,羽贺响辅却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生活有所缺失,非常需要别人来填补。过去常听人说,父母给孩子最好的礼物就是彼此相爱。因此,从他人口里面得知有这样生死相随的的完美父母,羽贺响辅从未觉得有什么失望的。

  他需要的关怀与爱都从羽贺家里面获得了。

  到目前为止,除了在榎本弘一这里碰壁过,他一直觉得生活顺风顺水。

  “如果能查到的话,自然是最好的,没有查到的话,我也不会介意。”

  “话说,”榎本弘一开口的时候,就把羽贺响辅的手松开了,人靠着椅背慢慢地摇晃起来,道,“我有个同期,他的父母也是很早就过世了,可能是因为见过父母如何惨死,他一直都会对此耿耿于怀。”

  “那肯定的。”羽贺响辅感觉自己的手被榎本弘一捏完之后就不像是自己的手一样,收回的时候,也不知道放哪里,最后放在口袋里面,面不改色地说道,“我父母的事情都是别人和我说的,周围的人也没有像是魔咒一样地提醒我得为父母的死亡求出个真相,所以我自己会看得很开。要是我知道我父母是惨死,我也一定会耿耿于怀。”

  “那顺着你刚才的思路走,如果你知道你父母其实是被奸人所害,公诉期没有撤销,像是现在已经过了23年,你意识到你发现杀害父母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你会怎么办?”

  羽贺响辅看见榎本弘一抬头看着他,却像在居高临下地审判着自己一样,思绪的流速和时间的流速脱节。羽贺响辅认为自己没有办法给出一个答案——他首先认为不可能,但榎本弘一这样发话的时候,他意识到也许榎本弘一发现了什么事情。这样的念头突然间让羽贺惴惴不安。

  榎本弘一这时说道:“我在说我同期,你自我代入想得太久了…”

  羽贺响辅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刚才身体一直都保持着僵直,连榎本弘一的摇椅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他都不知道。羽贺响辅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说道:“你们是警校生,应该不会想到报仇的。也许他本人不觉得有什么,在外人看来,有仇难报,不就是相当于有苦难言吗?”

  “虽然我是警校生,但要是我遇到的话,我会恨死那个人,会对他不择手段地疯狂报复。”

  “……”

  羽贺响辅惊讶地看向榎本弘一,榎本弘一理所当然地说道:“为什么不?有些人不做坏事,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力,或者他们内心过于善良,或者他们在意别人的目光。我的想法始终是这样的,当自己要决定做坏事了,就永远不要怕人失望,怕人恨。你要是怕人失望,怕人恨,那就一开始就不要做。我是不怕的。”

  榎本弘一继续说道:“我字典里面也没有「对不起」。我要是伤害了人,我会对那人说,你就诅咒我吧,诅咒我不得好死。”他的表情轻松,羽贺响辅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但他的这种坦然却是自己学不会的。

  “所以你希望我…不是,我是说那个同期也报复吗?”

  “不希望。”榎本弘一说道,“我会瞧不起他,也瞧不起你。”

  “……”

  羽贺响辅的瞳光不自觉地闪了闪。

  榎本弘一说的话是冷酷的,是直白的,也是刺耳的,但是羽贺响辅却觉得里面透着榎本自己的温柔和规劝。

  “你们两个都是属于那种杀敌一千,愿意自损八百的类型。看你们报复一点爽感都没有,别人看了都会觉得莫名其妙的程度,你真的希望,我会觉得你们好厉害吗?我连见到,都要绕开走。”榎本弘一还跟着夸张地挡着眼睛,好像他们真的在路上碰见了,他一脸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

  这话听完之后,羽贺响辅有口气上不来,只是盯着榎本弘一重重地叹气。

  榎本弘一在一边笑,接着才开始吃李子达奇,欣赏羽贺响辅被自己堵得没办法多说。

  “好吃!”

  羽贺响辅看着他吃几口后,想着换个话题,就顺势问道:“你说的那个同期,是今天遇到的那个吗?”

  “不是,是另一个。”

  “…你的朋友真的多,我每次看到你,你身边都是不一样的人。”羽贺响辅不想太显得自己在意这件事,便拿着长辈一样的口吻,说道,“这么多和你一块玩的人里面,你最喜欢谁?”

  榎本弘一开口便说,这是一个引战的话题,他一般不会让人有机会问。但谁问这个问题,他就会说——

  「我最喜欢你」。

  “听起来心不诚。”

  “但对方会高兴。”榎本弘一说道,“如果你说那么多人里面,我最喜欢谁,我说我最喜欢你,你不会开心吗?我小时候可是因为这样说,获得了很多糖果的。”

  羽贺响辅原本想拒绝的,但确实不妨碍他高兴,“你想讨我开心的做法会让我开心。”

  “你这样的人出门在外,是被只会讲甜言蜜语的坏人骗的。”

  “你吗?”

  榎本弘一笑道:“怎么不是呢?你八辈子都不会遇到像我这样心眼坏透的人。”

  从露台回去之后,羽贺响辅发现,自己与刚进露台时的心情变化了很多。原本他是在担心榎本弘一注意到周围的紧绷的环境会不自在,如今仔细想想,在意周围不对劲,因此感到不安的人是他自己。

  这次晚餐是预想可见的不太平。

  榎本弘一在众人用餐的时候,就开始讨论当年的案件。由于开场的时候,他就要征求大家的意愿。因此就算是他们本人不愿意,碍于礼节和涵养,又不想落人口实,落下把柄,他们中没有横冲直撞地开始发怒。

  二十三年前入室抢劫案的发生的时间同样是在设乐调一朗的生日会上。当时生日会上出席的除了寿星和受害者之外,便是设乐绚音,设乐降人,设乐弦三朗和设乐咏美。案子发生在设乐弦三朗和设乐咏美离开后,有强盗来偷设乐弹二朗给寿星的礼物——价值高达1600万美金的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

  听完简单地陈述之后,榎本弘一便说道:“当时来了多少人?是男人为主还是女人为主?从哪个方向突然出现的?警察过来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指纹或者毛发吗?当时是哪个警察负责这个案子的?那个盗贼怎么拿错小提琴的这个过程可以仔细跟我讲一下吗?”

  “还有,我觉得奇怪的一点是——为什么强盗要在设乐弦三朗和设乐咏美离开后出现呢?他们如果是有目的来偷那把琴的话,假设他们并不知道这把琴是生日礼物,那么他们目标只有设乐弹二朗而已,选择在车上动手,或者回到设乐弹二朗家里面会不会比较好下手,而且更有充裕的准备。如果他们知道这是礼物,那么是不是等到生日会的人员全散了,会更好呢?”

  “再来,为什么设乐弹二朗会把价值高达1700万美金的小提琴送给你们?我有一条可靠的消息来源,说的是——设乐弹二朗与设乐调一朗先生关系并不是特别亲密。我宁愿相信这遗留在世,仅有几百把的珍贵名琴是留给他宝贝儿子的,也不太相信这是给您的礼物。”

  榎本弘一看向设乐调一朗先生说道:“抱歉,抱歉,我平常最喜欢的是类型小说,容易把人往坏的方面想。这么贵重的小提琴对我来说就像是几套小房子了,所以很好奇,明明关系不熟的你们,为什么他会送你这样的贵重的东西?他欠你钱了吗?还是他需要您身上的骨髓或者肝脏来救命?”

  设乐降人首先爆发,“你、你知道我父亲今天生日吗?你知道这些话对他老人家来说,就是在他胸口上插刀吗?!你怎么能这么污蔑他让老人家呢?”

  榎本弘一抬起手说道:“抱歉,我以为你们愿意让我问的。我以为我越积极,你们会越开心,因为这可是价值1700万美金的命案。”他刚说完,就向羽贺的方向望了一眼。

  羽贺响辅在他的盘子里面放上烤肉片,凑过去跟他道:“专心吃饭。”

  “哦。”

  羽贺响辅再次看向自己的亲戚,脸上虽然还带着温柔的笑意,但是明眼人看得出他眼底的冷淡。

  设乐莲希在晚餐散场的时候,专门找上落单的羽贺响辅。她在饭桌上就已经感觉到榎本弘一有针对的发言,这完全是在以他爷爷为嫌疑犯进行推论的。设乐莲希在饭桌上并不愿意表现出来,毕竟这是她小叔叔的朋友。可是现在看到小叔叔那么冷淡的表情,她真的很不安。

  “叔叔,你也认为我爷爷是犯人?”

  羽贺响辅看向设乐莲希来的方向,廊道上没有任何人,便说道:“我并没有相信大伯就是犯人。我也不愿意相信23年前父亲的死跟设乐家任何人有关。可是弘一说的事情有奇怪的地方吗?”

  设乐莲希有些害怕,她从没有觉得羽贺响辅如现在这样陌生。“我不知道,但我相信爷爷是无辜的。”

  羽贺响辅说道:“我也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同样的,我也相信弘一。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设乐莲希突然间觉得自己说不出“想”这个回答。

  ※

  深夜一点钟。

  设乐别墅客房的方向发生了火灾事故。因为发现的时机太晚了,而设乐家的别墅又比较偏僻,等消防车过来的时候,火已经把客房所在的那层楼烧没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不断地往外吐着火舌。设乐莲希看到自家的爷爷、爸爸、三爷爷,三奶奶和管家们都在,而自家的奶奶站在琴房里面抱着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面容空洞地看着火灾。

  设乐莲希没来由地产生一种看到僵尸一样的恐惧感。

  晚上的时候,奶奶让设乐莲希给羽贺响辅和榎本弘一送热牛奶。设乐莲希并不想见榎本弘一,她总觉得那个青年很可怕——不把别人放在自己的眼里,肆无忌惮地行事,而且又那么轻而易举地把人看得透彻。可设乐莲希还是喜欢自己的小叔叔羽贺响辅。她从小就以他为自己的榜样,自己的偶像,自己的目标看待,她希望能和羽贺响辅亲近起来。

  叔叔能愿意留下来住一天晚上,对她来说,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现在设乐莲希都在打着冷颤,明明自己的脸都被火燎烤得像是发高烧一样的滚烫,心里面不祥的预感和可怕的猜测都在侵蚀着自己的神经。

  她没有见到叔叔和榎本弘一出来。

  叔叔和榎本弘一这么大的火为什么没有注意到?

  睡得有那么熟吗?

  起火的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她带过去的牛奶里面有问题吗?

  是奶奶在里面下药了吗?

  “我叔叔和我叔叔的朋友还在客房里面。”设乐莲希抽噎着,有好几次脚步都往前挪动了,都被自己的爸爸拉了回来。

  “火势太大了,没得救了。放弃吧!”

  设乐莲希甩开自己父亲的手,愤怒地喊道:“爸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与其是对着自己的父亲发怒,设乐莲希更气自己无能为力。她根本不敢深究下去,她宝贵的家人为了隐瞒真相,会选择杀人灭口。她有勇气去跟警察说明这种情况吗?

  她光是想到自己家人有罪都害怕。

  她有勇气跑到警察面前去质疑这件事吗?

  她是不是在无形之中给她的家人做了帮凶?

  设乐莲希捂着脸瘫坐在地上哭泣。

  “可能是没有灭的烟头导致的火灾……”设乐降人抱着自己的女儿说道,“这个火灾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怪自己。”

  设乐莲希怎么也推不开自己的父亲,沉默良久说道:“爸,我想报警。”

  设乐降人心神顿时跟着一震。

  “我觉得可能不是意外火灾,我想跟警察调查清楚真相。”

  “莲希,你在发什么疯?这有什么真相可以调查的?”设乐降人摇着设乐莲希,让她清醒过来,“你这是魔怔了吗?”

  津曲红生管家在旁边已经低声开口,道:“我已经报警了。”

  设乐调一朗见自己的儿子失态,望向管家,开口说道:“出现火灾这么大的事情,原本就是应该要警察参与的。”他的声音又轻又沉,有着说不出的疲惫,也有压制。

  设乐降人这才闭上了嘴巴。

  津曲红生平静地纠正道:“报警的理由是杀人未遂,是榎本先生委托的。”

  “榎本?”设乐莲希惊讶地看向管家,“小叔叔…他也没事吧?”

  “他们两个正在车子里面休息。”津曲红生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刚给他们做了拉面当夜宵过去,榎本先生说他太困了,得吃点东西才能精神一点。”

  这句话结束不久,警车的警笛声也跟着响了起来。为首的目暮警官带着几位警官一路直奔向设乐一家,亮出自己的警察证。

  “收到受害方的录像,喝剩的牛奶以及管家的证词,请设乐一家都和我们回警视厅参与调查。”

  在火光中,设乐一家人的面孔一片惨白。

  ※

  警车不远处就是羽贺响辅的车子。

  警车怎么来到这里,下来时警察们是什么样的脚步声,离开时他们带走了多少人,他们的声音,他们的脚步,熟悉又陌生,就像是不协调的音符加入夜曲中,乱人心绪。可是羽贺响辅强迫自己全部听完,这样才能彻底地拨乱反正,将所有的不和谐全部剔除。

  榎本弘一没有说,但是羽贺响辅都能觉察到他们太心虚,所以才心急了。

  榎本弘一在昨晚审问下来之后,果然让设乐家产生了危机感,他们五人在屋子里面产生了争吵。管家津曲红生原本是照顾羽贺响辅的从设乐家来的管家,只是羽贺前往德国学习之后,她又再次回到了设乐家侍奉。试探出管家津曲红生是站在羽贺响辅这边后,就开始让她负责留意大当家的反应。若是有什么不确定的情况,她可以随时录音录像保存。

  起初,津曲红生并不相信榎本弘一的为人,并不愿意配合。但榎本弘一说了这么一段话,“我过来的时候,你是这么对我说的吧,「这就是少爷说的榎本少爷吧」。所以,我相信你。”

  在其他人都对自己冷漠的情况下,只有管家津曲红生称呼自己「榎本少爷」,而且管家津曲红生明明是在设乐家长期侍奉,却还是喊羽贺响辅「少爷」,而不是「羽贺少爷」,这也说明了对方对羽贺响辅的态度十分亲近。这就已经足够得到榎本弘一的信任了。

  接下来,果然就如榎本弘一说的那样,设乐家对多年在这里工作的津曲红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防范。他们因为被榎本弘一逼急了,有些人想要自首自白,获取原谅,大事化小。事实上23年前,设乐调一朗在自己的生日会上看中了设乐弹二朗的小提琴,还企图用假的调换,结果被发现,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设乐弹二朗不慎踩空摔下楼梯,原本及时抢救还来得及,但设乐调一朗为了把小提琴占为己有,选择视而不见。当时成为他们帮凶的就是四个想要随时借用这把名贵的小提琴的人。

  现在被逼紧了,再来他们现在的名声也不是二十三年前的自己能够比得上的,是不能沾上任何污点的。更别说,设乐莲希的奶奶已经认为这把琴就是自己的,根本不允许琴被夺走。所以他们打算就像是二十三年前一样做一场事故,让榎本弘一和羽贺响辅彻底安静下来。

  ……

  榎本弘一也不着急他们做坏事,先用手机的摄像头拍下他们偷偷在自己和羽贺响辅的房间里面的所作所为。

  他们太急了,连给点耐心的时间都没有,也不给人心理准备。

  真是没意思的人啊。

  榎本弘一转过身看同样坐在车后座,全程保持沉默的羽贺响辅。羽贺响辅感到肩膀上一重,下意识地去看榎本弘一。

  “嗯?”

  榎本弘一学着他说话,“嗯。”只是把语气转成了肯定的语气。

  “……我没事。”

  “说十次怎么样?我给你打拍。”

  “什么啊?”

  “预备备——”

  羽贺响辅想起过去为什么会和榎本弘一亲近起来的事情。这只是一件小事,羽贺响辅有一次练琴练得很晚,训练室里面空无一人。羽贺响辅很少会留意这些事,但是那天打开训练室的门时,却有强烈的孤独感。这种情绪也许是日积月累,已经到了临界点,所以不合时宜地爆发,也许就像是突然被触动了,羽贺响辅一时间有点不太适应,刚出门口,就看到似乎暂时还没人来接的榎本弘一坐在台阶上。

  “都已经晚上六点半了,你爸爸呢?”

  “在车上。”

  “那你在做什么?”

  “最近这里人贩子很多,我在抓人贩子。”

  “就你?”

  “要我爸爸送你回去吗?”

  “我不用。”

  “说十次怎么样?说了十次我就信你。”

  “……”

  “走吧!”

  榎本弘一直接拽着他走了。

  他真是怪小孩,总是这么横冲直撞地闯进自己的世界里面。

  很多很多时候,羽贺响辅一直都在觉得是自己在容忍这个调皮捣蛋的人,但其实真实情况是反过来的。羽贺响辅很想别人永远都不会发现这一点。

  ……

  羽贺响辅突然有个想法,有个现在就非得实现的想法。

  他问,弘一,你想现在去看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