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个人想要做什么,他从来无法阻止。
过了十年,坂田银时也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整个歌舞伎町,除了桂,没有人了解他的过去,就连捡到他的登势也只知道他在那之前作为攘夷志士活跃在战场上这件事。
但理由呢?
为了什么拿起刀。
为了什么踏上战场。
为了什么手染鲜血无法回头。
又是为了什么,最终放下了手中的刀。
——随后一无所有。
“一直被老师梳理的长发啊啊啊啊啊啊啊!!!这莫非是领导人的噩梦吗!必须要从老师那里的得到安慰!然后多亏了老师留下的书,回去的话也要好好告诉老师这件事,要是能够拜托老师再做一本就好了!!”
尽管是平安从宇宙海盗春雨手里逃出来,但长发被割掉大半,失去攘夷领导人形象的桂心情并不好,碎碎念着了一大段,又来打扰银时。
“银时同学那本在哪里呢?”
“……那本啊。”
银时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仿佛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过了会儿才毫无诚意的敷衍道。
“不记得了。大概某一天弄脏了就不见了吧。”
然后又看起不经意地转移话题。
“人都在,书就别在意了。总之事情解决了,阿银只想快点回去。”
“说的也是,解决了啊。”
桂难得深沉叹了口气,神情也沉重了些。
“因为有春雨海盗在,没能告诉那家伙老师活着的事。”
当然他因此反而更坚定了一件事。
名为高杉晋助的这个男人,不论他现在这条路错误与否,至少他所渴求的事物从未变过。
那个男人,从很早以前开始,眼中就只有那一个人的身影,如今也是为了这个人而最终走到和他们南辕北辙的方向。
“那家伙,其实我并不意外他会对老同学下手这件事,总有一天,寻找到合适的机会,还是得让老师劝劝那家伙才行。”
但就算知道老师活着,那个男人也还是会为了推翻幕府而努力吧。至少在这件事上,他们多少还能达成共识。
而银时始终面无表情。
从击败似藏到飞船爆炸而跳到救生船上的现在,他都低着头,也再没开口,不像是被天空的景象吸引了注意,似乎仅仅只是在出神。
这时听着桂絮絮叨叨地又讲了一大堆,他也只轻哼了一声,没什么情绪地点点头。
“所以回去之后,把发生过的事都告诉老师吧,银时?。”
“……嗯。”
确实有做出这样的约定。
银发男人缓慢地叹了口气。
有什么方式能够阻止一位老师去救她重要的弟子呢?
没有。
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因为他曾经做过一个手心手背都无法割舍的选择。
——但最终松阳还是被留在万事屋里,没有坚持跟着银时一同去解决桂和被扣留的神乐。
松阳知道,以往抱着刀瘦巴巴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已经成长为能够挡在身边的人面前,保护大家的男人了。
所以她相信。
相信这个男人能够带回她重要的弟子,同时也是作为他旧友的那位将领。
她一直以来,都坚定的相信着名为坂田银时的这个男人。
——而他知道。
也正是因为他知道。
他才会流着泪,却为那句“谢谢你”而没办法有一丝犹豫。
虽然那个时候,他的确想起了最后一年的烟火祭,他信誓旦旦的许下诺言,要保护那个人,和那个人的心愿。
却原来从不能两全。
“……都说了啊,阿银回去之后跟她讲,从头讲到尾,好好告矮杉那混蛋一状。”
告诉她,将一切告诉她,面对这个事实。
吉田松阳就在这里。
过去了,所有痛苦都过去了,她就在这里,就在推开的那扇门背后——
“……谁能跟阿银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留在桌上的纸条白纸黑字,是银时和桂都非常熟悉的字迹。
“晋助的同伴前来拜访,我有点放心不下,所以跟着那位先生去见见晋助,很快就回来喔。”
“都是认识的字,组合在一起阿银怎么就看不懂了呢。”
银发男人语气平静,脸上却渐渐散发出怨念的黑暗气息,吓的新八大气不敢出,桂倒是没多意外,兴奋地吐槽。
“是马里奥勇敢向前冲采蘑菇,家里的桃子公主被大魔王ntr这种设定吗??”
“……不好意思啊,阿银头上好像还真有点绿了,是不是头顶已经变成天然草原——个鬼哟!”
银时抓狂地揪住桂的短毛左右摇晃,身上黑暗的气息浓郁到要把桂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很快就回来??去了矮杉那里还能回得来??被发现了还不是被绑去结婚生孩子???阿银是不是会看到一个小矮子到阿银面前来叫‘银时叔叔——’,再久一点是不是连二胎都能生出来啊混蛋!!!!!”
被摇得七荤八素的桂却两眼放光,充满愉悦地感叹道。
“那,那简直是闪亮的年轻妻子的光芒——”
“给阿银把脑袋塞进马桶洗洗干净啊你这白痴!”
且不论银时这边有多愤怒,松阳此刻偷偷跟在据说是高杉得力部下的男人身后,往码头那边前进。
作为武士来讲,这个男人有些特别,行动时戴着墨镜,背着三味线,带着耳机,看上去是与其说是战士更像音乐人。
但那的确是身经百战才能练就的身手,松阳只用一眼就能判断出来。
对方以给旧同学送东西的名义带来了松阳非常熟悉的事物,那正是盒子里缺少的物件。
——是在私塾最后那年的烟火祭时,高杉在游戏里赢来并且送给她的那副耳坠。
大概是在她死后,高杉便一直带在身边,直到此时再一次送到她手中。
松阳旁敲侧击问了几句高杉的近况,而这名自称为河上万齐的武士口风很紧,也不说高杉身在何处,只是说东西送到,问候也传达到就不说其他事。
松阳见问不出有用的信息,是犹豫了一小会儿,才趁着去厨房给河上万齐倒茶的间隙,写了纸条,趁着对方打算离开时,留下纸条偷偷跟了上去。
晋助那个孩子如今在做些什么呢?是危险的事吗?作为老师,她并不愿以各人思想左右学生的脚步,但至少要让那孩子明白一点。
——她在这里。
晋助,你还有能回去的地方。
但松阳没想到的是,河上万齐搭上的那座画舫,居然能够升空。
她藏在甲板上乱糟糟的粮草箱子里,感受到自己所处的箱子里被推进了另一个地方,扔进了某个安静的空间里。
确认没有人的气息,松阳悄悄溜出来,推开门迅速藏进回廊的角落里,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和来往的人。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上了一艘飞船。
虽然不清楚目的地,但想要回到地球显然不是一天之内能做到的事。
一想到银时和桂回去看到她的纸条却等不到她回来,松阳就感到头疼。
小太郎还好说,可银时的性子别扭起来比小时候更让人不知所措。
虽然松阳从未弄清楚银时生气的理由,可她到底是把银时抚养大,对银时熟悉到一个眨眼就能知道他把成人漫画藏在哪块地板下的地步,松阳能够想象出银时等不见她回来的反应。
但眼下除了去找高杉,松阳想不出更好的方法,而在她还不确定情况的前提下,贸然在陌生飞船上暴露存在自然不是良策。
晋助在哪里呢?
松阳一边快速越过来往的巡逻武士,一边寻找高杉所在的位置。
来来往往的人面孔都很陌生,松阳在回廊里四处穿行,听见这些武士们正在议论着她感兴趣的话题。
“那个桂小太郎还真是命大,这样也没事。”
“下次他可就没那么好命了,还有那个白夜叉,比想象中的更加厉害一些啊。”
“当然还是晋助大人最厉害了啊!”
小太郎确实平安无事呀——
确认这一点让她多少心安了些,但其余的内容又不得不令她为难起来。
晋助他莫非在做些危险的事情吗?
缺席了学生人生最重要的十年,松阳自认没有资格去指责她这些学生的行为,也只是暗自担忧着,想着见到她这个紫发的学生后同他好好谈一次,结果把整艘船翻遍了也只找到了那名送来耳坠的三味线武士,权衡之下,她干脆在对方面前现身。
“抱歉,打扰一下——”
河上万齐手里的弦撕拉一声拖出一个不和谐的长音符。
应该说是根本没有发觉到对方的气息何时出现在房间里,所以才由衷地感到心惊。
这种等级的实力——
“晋助不在这边吗?”
——不是敌人。
河上万齐嘴角抽了抽。
他想起高杉临走前交代他“务必不要节外生枝”时那种看似拜托实则威胁的口气,觉得头疼不已。
晋助啊,能这般悄无声息的潜上鬼兵队的飞船,你这位失而复得的老师可是比你还要棘手的角色啊——
面前的武士看上去有些拘谨,手里的三味线隔了一会儿才重新响起缓慢而温和的旋律。
“十分抱歉,在下只知道晋助现在不在这艘船上。”
一贯行事如同恶犬般肆意妄为的男人却偏偏有这样一个旋律温和的老师,让他稍微有些意外。
高杉其实不怎么和他们提起往事,万齐所知道的大多也是还在监狱中时听来的各种各样的传闻。
没记错的话,面前的女人应该已经死去,动手的还是那位闻名于攘夷战争的白夜叉。
这究竟是奇迹,还是另一种麻烦呢——
他墨镜下的眼神微微闪烁着,虽说也有些好奇,但顾虑着面前人的身份,又想着他那位将领怕是不愿意让这人知晓鬼兵队与那两位同窗战友反目成仇的事,大概同样也不愿意让她知道他此行是去与宇宙海盗春雨进行交涉,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决定对方的去留。
“这样啊。”
松阳有些遗憾,尽管察觉到对方有所隐瞒,也不打算刨根问底,打算留在这里等她紫发的学生回来。
“方便的话,我可以在飞船上等他回来吗?”
——就知道会有这种发展了。
找了件收拾过的空房间把人安顿下来的万齐安静地退出来,长叹了一口气。
晋助啊,你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