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听见鹤若折羽的最后一句话,微微拢起了眉。

  并不在仙台境内?

  他思索了一下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是在你家附近的森林吧。那个时候就冲着你去了么?”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不,不能说完全不是因此,这也必然是它出现原因的一部分——但除此之外,我在大量看过资料后还有别的发现。”

  鹤若折羽理了理手中的档案,将包括雀森鬼影在内的数页都拿了出来,仔细一看,便能发现它们都是近期出现过的一些咒灵。

  “雀森鬼影本应出现在北部的仙台,当年却来到了中部以南的高槻,这之间的距离实在是有一些远。在察觉到当年它并非出现在传说地这件事的时候我就在想,这到底是个例还是有迹可循。所以我额外关注了一下在我醒来之后,在传说地被发现的咒灵。

  这里面还真让我查到了一些东西。这些日子总算是把档案都粗略找了个遍,果然,这些出现在原本地域的假想咒灵,不说完全,也大部分都在数年前的档案中就有过已被祓除的记载。而且它们也和雀森鬼影一样,当年没有一个出现在自己本应在的地方。”

  这些东西说出来简单,然而真正要从如山的档案中找到并确认所有需要的情报,耗费的心力难以想象。

  她说到这里,唇边也扬起了一丝笑意,转眸看向他,那模样分明是在小小地得意自己有所发现。

  而五条悟非常配合地做出了十分期待的样子:“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我注意了一下这些重新出现的咒灵当初出现的位置……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一些老朋友,比如说,桥姬。”对于桥姬,鹤若折羽是那年在青月村时就已经说过「它就像桥姬一样,但这里不是宇治桥,所以应当不是」的,只是现在看来她当时的判断是否正确还是两方论。

  她又拍了拍手上剩下的档案,“还有,当下的这一些,排除掉出现在传说地的咒灵后剩下的出现位置。把它们都作上标记的话——”

  不用鹤若折羽说,五条悟的目光已经落到了摊开在桌面被标记得密密麻麻的的地图上。

  她换了一支颜色不同的笔,在上面圈出了某一片区域:“我想悟也看出来了,一旦做出标记,这一块的点便密集得有些异常。”

  被鹤若折羽所圈出来的是日本中国地方的西南部,岛根县及其周边地区。其上正如她所说,黑色的标记密密麻麻,隐隐还呈现着一种微妙的放射状。

  它的中心,应当是指哪里呢?

  五条悟低头托着下巴,沉默地看着被圈出来的区域许久,忽地眸光一顿,锋利的唇线勾勒出一道笃定的弧度。

  他对上鹤若折羽闪烁着微光的幽紫眼瞳,只低声说出了一个音节:“い(i)。”

  新生的雀森鬼影被祓除前的嘶叫。

  那声尾音落下之时,她手中的笔也点在了一处。

  ——Izumo,出云。

  八百万神明神议之地,想来没有比神秘的出云更加适合作为结果的了。

  “不过,如果说是「い」的话,”五条悟突然又改口,“其实还有新见市(Niimi)吧。”

  在那边的西南部,除了出云,也确实还有新见的读法中有i这个字的。

  当然,听他的语气他其实就是想杠一下。

  鹤若折羽还是装作没有发现一样一本正经地看了一眼地图上的新见市:“新见市的话,已经算比较远了呀,标记也没有那么密集了。而且如果是新见市,它为什么不说ni呢?”

  “咦,也不是不可能呀,你看它们读起来还挺像。”

  “悟要是想的话,新见市也过去看看我是没意见的。”

  他有些意动的样子:“那里有什么名点心么?”

  “……温泉有很多?”

  “那就是没有了。”瞬间失去兴趣。

  心中知道现在也只是能得出“出云”这个位置结论而已,两个人的话题从新见市开始发散也都没再转回去,偏航到了点心于是五条悟干脆又下楼去拿了一块蛋糕上来。

  得亏有的是陪他消食的人或者咒灵,让他还能保持身材。

  “要重新去刷牙哦。”

  “我知道我知道~”

  鹤若折羽靠在桌旁一手支颐,面上虽然挂着笑,眸中却仍藏着一丝沉思之色。

  总觉得她似乎还有什么是漏掉了的……

  关于雀森鬼影,见到它的时候脑中就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又总想不起来。

  是什么呢……

  *

  “唉唉,这是第几天了?完全没有头绪嘛。”

  五条悟懒洋洋地仰头摊在躺椅上随口抱怨着,一只手耷拉在椅子边晃啊晃的,在木质地板上留下了摇曳的影子。

  风铃被风吹动得叮铃作响,垂下的穗儿擦到了鹤若折羽的鬓边致使清脆的铃声又响亮了些许,她端着一盘西瓜自室内走过来,轻轻把托盘放在玻璃小圆桌上:“这只是第四天呀,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找得到。我们可是除了出云暂时就没有任何别的线索了哟?”

  得出结论的第二日五条悟就从高专请了假,和她一起直接到了出云。只是也正如鹤若折羽所说,他们除了出云这一地方暂时就再没有什么线索,所以这几天的四处游访说到底其实不过是在碰运气。

  依照鹤若折羽的(怪谈)知识储备他们寻访了不少传说地,偶有真的遇见假想咒灵却十分弱小,除了被祓除什么也做不到。普通咒灵也是碰到过的,但似乎都和目指鹤若折羽的那一群没有关系。

  换句话说,基本上是一无所获。

  放下托盘的鹤若折羽走到了五条悟的身后,背着手垂眸,目光在他微翘的唇角停顿了一瞬复又挪开。

  在这样的时候,她是能够确确实实地俯视着他的。

  虽然刚刚在顺口抱怨,但此时姿态随意地躺在躺椅上的他实际上一丝丝烦躁的气息也看不见,甚至还有种宁静的气氛在那里。

  鹤若折羽歪了歪头,伸手,试探地想去摘掉遮住他眼睛的那方黑色布料。

  随即被他捉住了手腕。

  没怎么给那盘西瓜多的眼神,五条悟自己拉下他的眼罩,露出倒映着鹤若折羽身影的湛蓝眼瞳。她也仍维持着这样垂眸看他的姿势,见他似乎有话说的模样,于是再微微低下头去,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他手上忽地稍稍使力,拽着她的手腕带她埋得更深,属于他的温热下一瞬便轻而易举地覆在她的唇上,为她唇边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像上瘾了似的,半天不放。

  鹤若折羽也由着他这般,不去主动离开。

  只是她由着他,电话那头的人可未必会,铃声突兀地响起,让五条悟有些不满地拧了拧眉。

  却仍旧不去放开她,即便铃声在响过一轮后再次锲而不舍地响起。

  她眸中闪过笑意,抬起头来,提醒:“不接么?”

  然而他还抓着她的手,只是另一只手摸出手机看也不看直接把电话摁掉,接着抬头看向她,扬眉一笑:“嗯?接什么?我有什么需要接的么?”

  这架势,显然是不准备接电话了。

  电话另一头的伊地知洁高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拒接提示陷入了沉默。

  鹤若折羽也瞥见了来电人的名字,好笑地摇摇头,绕过去坐到了另一把躺椅上,侧过身在小盒子里抓起一把盐在手心好奇地在它和西瓜之间看了两眼,而后撒在了西瓜表面。

  “要先回去,过阵子再继续调查么?”她问。

  五条悟拿了一牙西瓜:“嗯?为什么?”

  “悟不是给了虎杖君一个任务么,几十分钟前。”她也拿起被自己撒盐的那牙西瓜,小小咬了一口,“我想伊地知君就是打算问这个的。”

  “嘛……是啦,让他多去收获一点实战经验。莫斯卡毕竟不是真正的咒灵和诅咒师嘛。”

  “所以呀,不回去么?”舌尖触到了一粒盐,鹤若折羽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西瓜,若无其事地放下换了一牙新的,“我们两个都不在那边,可也不能让虎杖君一个人出去。”

  他扇了扇手:“安啦,我让七海去带着他一块了,不会出问题的。所以我们完全可以继续我们的事。”

  “咦,七海吗?”听见靠谱后辈的名字,鹤若折羽点点头,“有七海在的话,那就不用担心了。”

  自醒来后她还没有见过七海建人,而三年前他还是辞去咒术师职位转而去普通会社工作的状态,倒是没想到他又回来做了咒术师。

  她也并不怎么惊讶,只收了声,没再问相关的事。

  *

  咒术高专内,主操场。

  “棘,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禅院真希手腕一转将长矛架回了肩上,迎向走进操场的狗卷棘,低声问道,“忧太呢?”

  熊猫也过来坐在台子上,猜测:“他不会又出去忙了吧?”

  “鲑鱼。”狗卷棘点头肯定。

  “……哎。”熊猫叹了口气,黑色的眼睛里写满了忧郁,“他虽然回来了,但是也经常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还是压根没多少时间可以像以前那样一起。到底在忙什么呢?”

  禅院真希敛着眉抿唇,顿了一秒后才道:“我们可能不要问,反而对他来说比较好。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我知道,就是忍不住担心,你们说……”

  “真希前辈,怎么了?”

  站在跑道上的伏黑惠收起了在天空盘旋的鵺,看着走过去聚在一起的三位前辈,抬高了声音。

  站稳后走回原地的钉崎野蔷薇同样投来了目光,眸中掠过思索之色。

  前辈们的表情看起来不大好,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禅院真希转过头,挑挑眉,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给你们十秒钟休息时间,不好么?”

  “嘶……出现了,真希姐的恶魔笑!”

  “既然都说我是魔鬼了,那我当然要不负这个名头喽。”禅院真希拿下架在肩头的长矛在另一手手心拍了拍,转身重新回到操场,“来来来,休息时间结束,换人练,熊猫你去和惠玩一会。”

  她禅院真希自然就是和钉崎野蔷薇来战个痛了。

  后者吞了口口水:“真希前辈你轻点,所以最近你怎么这么短时间内手法又刁钻了那么多,我真的扛不住扛不住?”

  “扛不住?多打两次你就习惯了。”

  “qwq”

  两个女孩子说着说着打闹起来,伏黑惠盯着那边,眉头下意识蹙起。

  心里总有些怪异的感觉。

  最近的高专内,到底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22号在医院忙上忙下了一天,今天又卡文,更新拖了一下 好困呜呜,白天爬起来再补一更

  折羽是高槻(guī)人,其实基本也算是京都人233高槻念takatsuki,还可以理解为高天之月,还挺有意思的。

  日本中国地方西南部,中国地方我提另一个说法大家可能会比较眼熟:苇原中国。总之就是霓虹的区域概念,不是国家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