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秦愫已经离去三天了,之前她在金麟台的时候,金光瑶对她避之不及,但奇怪的是,现在她走了,金光瑶虽然替她感到高兴,却并没有感到如释重负,他的…妻子,他的妹妹,本以为要纠缠到死的人,现在解开了死结,欣慰的同时也有种奇怪的…失落,人心真是难测啊!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就是蓝曦臣了,这几天他仍然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勒令他好好休养,监督他不许劳累过度,对其余的事则绝口不提,对他的态度也一如往昔,金光瑶不能确定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又知道了多少,不敢出言试探,害怕打破这微妙的平衡,又忍不住在心底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实在是休养得心力交瘁。

  一转眼就到了七月底,再过几天就要开始筹备中秋花宴了,这次花宴是金麟台百家清谈会被打断之后的第一次重大公开活动,金光瑶对此十分重视,打算让金凌在一旁观摩学习,经历了此次风波他意识到不能再把金凌当成孩子来放养了,该让他学着接触一些家族事务了,想派人去接金凌,但是想想派谁去江澄都不会放心,他自己也的确不太放心,于是决定亲自前往莲花坞接金凌回来。

  和蓝曦臣说了这个想法后,蓝曦臣欣然同意,还提出一同前往,振振有词:“阿瑶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从兰陵到云梦御剑长途跋涉还是负担太重了,我如何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前往。”

  行吧…

  有蓝曦臣陪着,也不需要点什么门生护卫了,两人轻装简行,直接御剑往云梦而去;天公不作美,快要到达莲花坞的时候,竟下起了大雨,脚下刚好经过一个城镇,蓝曦臣降下朔月,说道:“阿瑶你不能淋雨,我们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金光瑶被蓝曦臣圈在怀里,蒙头蒙脑地被拉进了建筑才发现这竟然是云萍观音庙,夜幕将临,观音庙闭门谢客,所以没有什么人,蓝曦臣看这里庭院宽敞却空落落的,便直接御剑落在了院内,不想,竟然是观音庙…

  抬头看向神台上的观音像,金光瑶在心中默念,阿娘,是你冥冥中指引我来的吗?

  风雨如晦,蓝曦臣点燃了排排红烛,幽幽黄焰照亮了昏暗的殿宇,也照亮了神像和金光瑶五分相似的脸容,但他却无半分惊异之色。

  金光瑶虔诚地对着观音像拜了三拜,蓝曦臣跪到他的身边的蒲团上,无言地也拜了拜,金光瑶睫毛一颤,幽幽地说:“二哥都知道了?”

  蓝曦臣轻声回答:“那天善后收拾时,我记得你喊思思夫人思思姨,就替她招魂超度,她对我说了一些事情。”

  金光瑶叹气:“所以你现在知道我做过哪些事了,又何必要勉强自己呢。”

  蓝曦臣转过头看着金光瑶,伸手掰过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温柔地说:“阿瑶,我承认,当我刚刚得知的时候,我是很震惊,甚至不能接受,你用那样的方法杀死了你的父亲,我一直知道你在金家过得不容易,但是…”金光瑶内心一阵瑟缩,只想掩面而去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但蓝曦臣坚定的目光把他钉在原地“所以我又问灵秦夫人的侍女碧草,她也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金光瑶涩声说:“二哥不觉得很恶心吗。”

  蓝曦臣心疼地把他抱进怀里:“阿瑶,别这样说。蓝氏家训有云,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我既不能处在你的立场上,又如何能轻易对你的行为作出评价呢?这件事你和秦姑娘都是受害者,连她都不怪你了,我又何必苛求于你?金前宗主实在是…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思思夫人告诉我你在这里建了一座观音庙,所以我就来到了这里,在这观音庙坐了三天三夜,想要想明白阿瑶究竟是怎样的人。”

  金光瑶抬起头,理智的灵魂怯懦后退,渴望的心却奋勇向前:“那二哥想到了什么?”

  蓝曦臣坚定开口:“我看见众生皆苦,或求平安,或求姻缘,或求财运,世人求而不得,或心生怨怼,或自暴自弃,但我想到阿瑶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连可以祈求的地方都没有,我就很自责,为什么没有早早和你站在一起,让你知道你不需要一个人承担一切。”

  金光瑶慌乱摇头:“不是的,二哥,你不必和我一起承担——”“可是二哥想要和阿瑶一起承担。”蓝曦臣凝视着他,眼中的深情让他无所遁逃,在他澄澈的目光下,金光瑶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理智,它冷酷地在他耳边述说,不是你的东西,就算握在手心生出根来,时间到了,也要生生挖出来还回去;就像他知道你利用他害死了聂明玦,立刻就会收回你的通行玉令;知道了你的真面目,就在这间观音庙里他会将你一剑穿心,到时候就算你把心掏出来捧在他面前,他也只会觉得茫然…

  在心脏不甘的撞击声中,金光瑶听见自己空洞地说:“二哥,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从来不是什么君子,我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为了达到目的没有什么事情是我做不出来的,你以为的那个敬上怜下,心系苍生的三弟全都是假象。”

  蓝曦臣爱怜地摇摇头:“阿瑶本来就不是君子啊,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了,阿瑶是市井小民,却心怀天下,所以阿瑶是最好的仙督,是盛世明君;你对自己太苛刻了,我从来都没有认为你应该是个圣人,人无完人,在我眼中,阿瑶就是美玉玲珑,瑕不掩瑜,我爱你的光彩夺目,也爱你的伤痕累累,那天我终于来到金麟台,鼓起勇气想要告诉你,却得知你已经中毒濒危,昏迷三日,那时我才了解忘机的心情,我不愿意像他一样到斯人逝去才追悔莫及,所以我告诉自己,不论你做了什么——抑或没做什么,只要你醒来,只要你愿意,我就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风雨,绝不会浪费时间纠结这些无益之事,阿瑶,你愿意一直和二哥在一起吗?”

  金光瑶扭过头:“二哥就不担心我一直是在欺骗利用你吗?我对秦愫曾经也是一片真心,但真的到了危急关头我还是做出了牺牲她的决定。”

  蓝曦臣叹气:“阿瑶,你洞察人心,却始终看不清自己的心,你告诉二哥,若你是在利用我,为什么对我隐瞒檀香的事?明明是我差点受人利用害死你,你却不愿让我知道,如果你只是在利用我博取我的怜爱,不正应该说出来好引发我的愧疚之心吗?你扪心自问,就算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你就当真会对二哥下手吗?在母亲灵前,不许对我说谎!”

  泪眼朦胧中似乎看见了另一个时空中发生在这雨夜观音庙中的生离死别,金光瑶小声问道:“若是有朝一日,我与天下人为敌——”蓝曦臣不容抗拒地打断了他:“不会有那么一天的,阿瑶你守护天下,而我,会一直守护你,你是我今生最大的私心。”

  久未同行的灵魂与心终于同归一处,金光瑶回抱住蓝曦臣,狠狠吻了上去。

  蓝漂亮:没错我就是这样的智慧体贴深情又有分寸,请叫我爽曦曦阿瑶:好的,知道了,不愧是你孟诗麻麻:为了让这俩熊孩子好好谈个恋爱我容易吗金凌:小叔叔你说好了来接我的呢...我今天还能看见你吗?

  Chapter 18:子夜歌云销雨霁,朔夜无星;烛影摇红,观音垂眸。

  二人在昏暗的殿宇间抵死缠绵。

  一谢岁月多情,与君相遇相知;二谢时光温柔,不曾相误相负;三谢来日方长,有幸相许相守;有什么能证明此刻是真实,而不是梦境?

  只有用一个我,去一寸寸丈量一个你;阳春白雪,玉树琼枝,林寒洞肃解袍脱帽,青丝委地,丹砂鲜妍洁白的抹额虔诚地系上皓腕,许下珍而重之此生不渝的誓言。

  春水初生,暗香疏影,尺树寸泓眼角飞红,耳鬓厮磨,辗转承欢牡丹俯首,不堪摧折,摇曳生辉夏木成阴,海天云蒸,浮瓜沉李云翻雨覆,唇齿相交,缱绻缠绵明月入怀,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秋水盈盈,漫山红遍,层林尽染泫然欲泣,魂悸魄动,业火燎原一世的真心终换得一生的私心四季轮回,此乐无极东方未明正是月之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