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清监控视频中,能够明显看出栗栖警部补经过的时候,显眼的绿色眼睛略微往后瞟,又很快收回。

  他在将计就计。

  所以伊达航才会这样的生气!

  稳重的后辈入职以来第一次露出愤怒的神色,其中夹杂着对同期的担忧,让搜查一课的几位警官面面相觑,还是目暮警部反应过来,老好人的安慰他:“别生气,他也许是留了后手。”

  伊达航深吸一口气,压下差点怼到上司脸上的不好听的话,他勉强维持平静:“琉生他……遇到危险总是会冲在第一个,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他能有什么后手?他自己就是最大的后手!”

  就好像不这么做的话,就会有什么在失去。

  这要是让本人知道,恐怕这一米九的大个子要委屈的好像头顶的耳朵和身后的尾巴都要耷拉下来,大声的辩驳‘我没有’。

  彼时警校时期的栗栖琉生没有恢复上辈子的记忆,而他的父亲栗栖温人……又是组织犯罪对策部的,俗称缉d/警,他与父亲相处时间很少,除去短暂时间的谨慎,剩下的时间他都在学怎样去做一名合格的警察。

  所以他只是凭借自己身体里残存着的上辈子记忆与父亲的言传身教……下意识做出了判断,就忍不住冲了上去。

  照他的话来说:“那又不是我能控制得住的。”

  保护群众,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所以伊达航对目暮十三说的话里提到的‘他自己就是最大的后手’也没有错。

  栗栖琉生总是会把别人的生命看得比自己重要,他也会大包大揽的想要自己一个人解决全部的事情,之前警校时期的每一次遇到的事件,他也总是会做出别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目暮十三不是很了解他们之间细微的事情,他也远不如伊达航了解栗栖琉生,所以他只能好脾气的笑笑:“会有办法的。”

  几位下班又上班的同事看看彼此,耸耸肩,谁也没有插话。

  “我很抱歉,目暮警部。”

  伊达航低下了头,为自己不妥当的言语道歉:“只是他的格斗术是全校第一,综合成绩也是第一……”

  曽布川健和其他几位同是搜查一课的警官一下子就懂了。

  二十八岁的他俨然已经是这里的前辈,算是个老大哥了,他拍了拍伊达航的肩膀:“没事的,他是一个合格的警官,毕竟你也说了他是同期的第一名吧,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没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也说不定。

  嘛,毕竟是警校第一呢。

  他的邻居家弟弟兼后辈浜田大悟也安慰道:“在没遇到你们之前,他也是一个人努力过来的,说不定他比你们想象的要厉害得多哦。”

  其他人也一边分心给负责的电脑监控一边纷纷附和。

  见伊达航稍微冷静下来,目暮十三这才说:“搜查周围的任务现在怎么……”

  话还没说完,他身上的对讲机就响了:“报告目暮警部,这里是3号位置,发现被丢弃的棒球棒,上面有血迹!报告完毕!”

  目暮十三立刻改口:“栗栖警部补的目标很大,马上搜查附近的可疑车辆!”

  没错,栗栖警部补本人常年练习格斗,身高有一米八八,身上又有血迹(很大概率还是脑后),又高又重,没有交通工具是很难离开的,毕竟这高大的警部补连最大寸的行李箱都钻不进去,更别说昏迷的时候了。

  如果上的是公交车、电车等公共交通工具是很明显的,肯定会有人觉得不对劲报警,所以一定是车。

  “查到了吗?!”他的语气急切,伊达航却比他还急切几分,因为他知道了那个秘密。

  有什么能比直接杀掉一个仇人的孩子——还是正直的警官——

  更让他崩溃?他们干的是什么买卖?

  那当然是……他们想给栗栖琉生注射/d/品,毁掉他的一辈子!

  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也有不少警官是被这么报复过的。

  伊达航立刻发了消息给两位爆处组的同期,让他们注意一下调查的方向,也要注意安全。

  每一位警察都是有配枪的,虽然大多数时候只是个装饰,但是在这种时候就是护身利器了,不管是防护还是当一把尖刀,都是极为重要也不可或缺的工具。

  他深呼吸平复心情安静下来。

  作为要保护群众的警察,他不能够在这样的时刻露怯,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急切。

  自己不安心,怎么能让别人安心?

  “……”伊达航憋回情绪,在这一刻把自己当做了一个破案工具人。

  有些线索,大概是只有剥离了情绪与滤镜才能被发现的。

  *

  说起来,停职指令正是松本清长传达的。

  正是因为他认识栗栖温人,也认识栗栖琉生,参与过那些事情,他知晓那群罪犯的厉害与执着。

  但这次栗栖琉生避免了一整个小队被重启的炸/弹炸死的结果,风头实在是太盛了,因此他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他的申请也经过了刑事部部长的同意——之后会通知到本人,满一年就给栗栖警部补转正升职警部的。

  松本清长放下手中好不容易被找出的纸质资料,长叹了一口气,又很快恢复严肃,下了决定。

  “这件事就交给公安了。”

  搜查一课的警官们震惊的互相看了看:公安?

  在他们排查出结果,只剩下了抓人的时候,居然要移交给公安?警察厅的公安们也太不要脸了!

  而且这种普通绑架事件,怎么也不应该交到公安手上才是啊?

  目暮十三作为刑警工作了很多年,他也与松本清长是多年的旧识,他大胆询问:“是有什么我们不能知道的缘由吗?”

  松本清长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他只说:“案子已经移交给公安,恭喜各位,现在可以下班了。”

  那就是不能说。

  尽管几位心里不甘,还是低头应下。

  倒是被伊达航发了消息通知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知道后,稍微放了心。

  毕竟他们有两位在公安的好友嘛。

  公安出手了,这是好事。虽然他们不知道没有正当理由两位同期是怎么抢过来案子的,但是事情解决了就好。

  一部分警察穿着警服,开着警车还开了警笛,在逐渐黑下来的夜晚里呼啸而过,惹得部分居民探头出来看。

  警笛的威力让沿途的车都让了路,临近目的地的时候,打头的警车里开了对讲机,让警笛全部停闪停声音,避免打草惊蛇,狗急跳墙。

  这次罪犯的性质和以往遇到的可算不上是一样的。

  *

  昏暗的环境中。

  说真的,栗栖琉生对现在的感受可是一点都没有瞎说。他的后脑勺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棒,真的很痛,但是为了他的目的他也不得不这样做。

  这种犯罪群体,如果不用一些小手段,不随机应变,等增援来的时候,很可能就错失了机会。

  一个机会的错失,进而就会意味着成百上千个家庭的离散,栗栖琉生说到底是一名警察,他怎么可能甘心让这个机会从自己的手里流失?

  犯人们藏得深,藏得久,有足够的耐心蛰伏多年,还会打击报复在组织犯罪对策部工作的警官家人……甚至是朋友。

  没错,他们就是臭名昭著的d/贩。

  没有良心与良知,只有利益与金钱,他们的确是忠诚的,但只是忠诚于自己的欲/望。

  所以栗栖琉生才会这么急切。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有灰尘却潮湿,腥味很重。栗栖琉生想。

  他其实已经醒了,只是闭着眼睛没有睁开,希望在被发现前能够掌握更多的信息。

  所以,不常打理,又没有完全废弃,是仓库吧……也许是在城郊外的码头或是渡口。

  但是消息无法传递出去,这就是无用信息了。那倒是不如拖延一下时间,等待警方来救援,好来个一网打尽。

  栗栖琉生听不到耳边有声音,于是做出悠悠转醒的样子,忍着后脑勺的疼痛低头打量自己身上。

  他是坐着被绑在四脚靠背椅子上的,双手被束缚在身后,与椅子缠在一起,而双腿被分开绑在两侧的椅子腿上,让他不能施行双脚站起带着椅子并腿蹦的办法。

  栗栖琉生陷入沉思:“……”但这个绳结是……绑了半截的gui甲缚吧。

  他顿时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向绑架他的人。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为什么不惊慌?”

  在他面前不远处,另一张椅子上坐着那位把他绑架来了的犯人完全没在意栗栖琉生看向他的眼神中含了什么意思:“你应该感到害怕才对!”

  眼睛睁大,瞳孔微缩,神情有些癫狂,看起来精神不正常。

  可能是来之前在吸那种东西,上头了才会绑架他。

  所以果然是习惯性绑了一半才改了的吧,也许是想起来才改的,也许是因为绳子不够7.5米。

  栗栖琉生扫视着周围,只发现了脏乱的地面与差不多在两米高度的方形小窗户。

  按照这个天黑程度与渡口码头的猜想,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半小时左右。

  而且身后这个好像还有后手缚的绑法……

  说真的,不是奔着绑住他的目的而来。

  “你在看什么?!”

  中年模样的犯人身形削瘦,但手臂意外的有力,他几步上前拽住栗栖琉生的头发让他抬头,嘶吼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平静!”

  周围没有其他人,是个人作案。

  栗栖琉生忍着头皮传来的剧痛,把隐藏的失望掩盖下去,平静的看着犯人,带着满眼自信与他对视,答非所问:“你应该知道你绑不住我。”

  他学习多年格斗,身上的刀片绷带等东西还在,这绳结只是一头雄狮随时能挣脱的木头杆而已。

  天川一真愣住,然后笑了笑,居然诡异的安静下来:“当然。”

  他的表情可以说得上安宁:“我只是想让条子也尝尝这美妙的滋味……谁叫你们非要追着不放呢?”

  他露出的手上,多了一个细细的注射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