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尔多, 也就是横江朱里她最近过得不太好。

  这也难怪,毕竟琴酒告了她一状,她又不是绝对无法替代的人, 因此被关在研究所禁闭也很正常,很多权限也都被收了回去。

  直到一个多月后,她才基本恢复了权限,也能出去走了。

  她安分了许多, 不仅是因为Boss的警告和琴酒的虎视眈眈,还因为和她同期获得代号的劳尔哈白兰地被调回日/本。

  之前也说到过,劳尔哈和她不对付。可是见面的话,只会是波尔多自己无能狂怒, 劳尔哈毫无反应, 顶多说两句听起来平淡没什么意义,但是实际上非常讥讽的话语。

  然而, 这个似乎什么都不会做的沉稳男人, 会在她要做什么无关任务的事情之时, 来给她添堵。

  一想到这里,波尔多恨不得生啃他!至少也要咬下来一块肉!

  可论武力她打不过他,论脑力她也比不过他,只有研究上她能占据优势, 可是做任务不需要会生物和物理或者化学。

  “Sh*t!”在她又一次无能狂怒的时候, 琴酒忽然发来了消息, 是一个意味不明的任务。

  “哈?去温泉山庄认识另一个代号成员?还不能动手?这什么见鬼的任务?让我放松吗?这难道不是一种羞辱吗?”波尔多抱怨之后,因为不敢反抗琴酒,所以还是收拾收拾出门了。

  因为琴酒说, 紧急任务。

  波尔多:“……急着淹死在温泉里吗?”

  当然这种话她是不敢当着面和这位top killer说的。

  而且这个日期真的很奇怪诶, 为什么非得是1月22日?波尔多难得敏锐了一下, 觉得这也许有什么与他有关。

  可是什么能与他有关?

  波尔多不想去思考了,毕竟这会推翻她对他所有的认知,而且这并不是什么好的认知。

  她逃避的收拾了东西,赶向那个温泉山庄,并且……琴酒还很有闲情逸致的从别人手里拿到预定的名额,这才让波尔多能够在到达温泉山庄之后有房间住。

  然后就遇到了栗栖琉生。

  其他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组织的人,也只有栗栖琉生在看到她一瞬间的时候,似乎就和什么提到过但是没有印象的人对上号了。

  原来如此,琴酒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波尔多不得不承认,她的确进了这个套,还无法退出,她听见自己冷淡而平静的声音向面前这个荣誉满身的警官发问:“是你?”

  对面深棕发的警官用深绿色的眸子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傲慢而厌恶的说:“是我。所以,离我远点。”

  波尔多没有挽留,因为她认识到了这个人和她认知、想象中的全都不一样。就仿佛有个巨大的锤子咣当给她脑袋上来了一下,让她久久不能回神,她站在这里又像是一座雕塑,随处可见又很普通,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她得承认,离开了组织她大概是得不到这么多人追捧的,至少是不会像现在一样疯魔。

  但是,栗栖琉生到底是和松田阵平在一起的时候是真实的,还是这个在组织里表现出喜怒无常的莱特是真实的?

  波尔多在除了研究以外的地方,脑子不太灵光,可她从琴酒那里得到了确认——栗栖琉生就是那个莱特。

  莱特此前基本没有音讯,如果不是她轻举妄动,没有调查明白还惹了麻烦,莱特是可以继续隐藏的。

  波尔多明白为什么她的处罚这么严重了。

  当然,她这样的处罚在琴酒看来还是不痛不痒的,要不是Boss不允许,波尔多落在琴酒手里少说也要脱一层皮。

  等她理好自己的心情,不惧怕面对栗栖琉生,中午才去餐厅吃饭,才发现那

  三个人今天根本不在。

  等晚上再见面的时候,她像是对劳尔哈一样,对莱特生出了真切的厌恶。

  ‘演技真他娘的好啊。’她忍不住想。

  现在栗栖琉生在她的眼中不再是那个光辉的警官先生,而是一名与她一样的犯罪者,是莱特威士忌。

  Light whisky……吗?

  波尔多沉默良久。

  偏偏莱特并没有招惹她,而她是主动出击的,竟然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说明她为什么对同级代号成员出手。

  想到这里,她由衷的厌恶起让她知道这一切的琴酒,也厌恶与她不对付的劳尔哈白兰地,更厌恶演技高超的莱特威士忌……

  ——还有这个罪恶的黑衣组织。

  而且,劳尔哈和莱特明明性格不同,但给她的感觉有一点类似,她无法形容,可她现在知道了,他们一样的惹人厌恶!

  *

  110房间。

  “I love you , a me ?”

  这句话进了栗栖琉生的耳朵,本来要闭上眼睛的他顿时瞪圆了眼睛,而一直观察着他的松田阵平显然是能看见他的失态的。

  栗栖琉生知道这件事,但是他完全忘记了……或者说,他不知道触发了的这回事。

  他之前都在养伤,在外勤的日子里也没有受伤严重到会到濒死地步的任务,那么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触发的这个小程序……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在被洗脑的那一周,他是失去过意识的。

  但是你不能指望一个正被洗脑、浑身疼痛的人分得清自己是濒死失去了意识,还是疼痛导致他昏迷失去意识。

  他以为自己是普通的疼晕了,可现在看来他做的小程序已经被触发过了,而这个小程序只有他濒死,检测到他的体征,才能够触发。

  也许他被看管着的时候是无法传出信号的,可当他被‘放归’的时候,他被迫滞后的小程序就被触发了。

  松田阵平的手一直搭在他身上,栗栖琉生以为是他们的亲密,但现在看来也有几分看他身体反应的深意。

  卷发警官侧躺着,眼神无法从他的眼中移开:“不给我解释解释吗?”

  栗栖琉生制作的小程序不是他安排的有关于赏金猎人流星或者是情报贩子伊莱身份的后手,而只是出自于他的私心。

  临死前的告白绝对会让人铭记一生,对松田阵平来说绝对是无法忘却的,就像他当初发短信给佐藤美和子,让这个警花花了几年都没能走出来一样。

  栗栖琉生:“我很抱歉,这是我制作的,濒死时候才会触发的程序。”

  他只能这么说。

  濒死之时会触发,而不是死之后才触发,这也是他的私心,他在期望着什么,他自己都耻与宣之于口。

  “咚——!”

  松田阵平忍无可忍,冷笑一声,直接把栗栖琉生踹下了床。

  老实说,幸亏温泉山庄只有一楼,不然今晚他们就会收到投诉,而老板娘会拿起座机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不要扰民。

  栗栖琉生吃痛:“嗷!”

  好疼,但是因为床不算太高,又不是很疼。

  但是他没有想到阵平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可是如果说是阵平做的,好像又很正常了……

  所以栗栖琉生的思维拐了个弯:阵平很生气,不知道他消没消气。

  那还是要解释一下吧?

  因为他本可以不做这个程序,也可以只写【fet me.但是他有自己的私心,哪怕曾经与松田阵平是恋人,他也不想那么轻易的被忘却,所以与其说那是‘我爱你,忘记我吧’这样的温柔,不如说他是绝对不想

  被忘却的。

  他低垂着眼,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带着几分柔软的纯真:“我想你记住我……对不起,留下了这样的东西。如果我真的死了,只会让你为难。”

  松田阵平的怒火降下来了。

  他恋人失踪的那一周,他又何尝没有想过如果自己能够替代就好了,也许是会死的,但他也完全不介意。

  可是换到了琉生身上,他就胆怯了。

  在栗栖琉生解释他私心的时候,他就心软了,怎么也没办法再生气了——你看,我们的情感是对等的,说要让你忘了我,其实是自私的不想要被忘记。

  “啧。”,几秒的沉默中,松田阵平为自己的心软找了无数个理由,可最后他也只能说上一句,“……疼不疼,先上来吧。”

  而这次,他抱着栗栖琉生,那种在栗栖琉生被洗脑回来之后所产生的虚幻感觉,终于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了。

  松田警官环抱住自己失而复得的恋人,满心满眼都是他,手不由自主的往上划,最后停留在他的脸边,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轻声说:“晚安。”

  被他难得轻柔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的栗栖琉生温顺的被顺毛,同样也是轻声的回答:“嗯,晚安。”

  *

  温泉山庄的所有房间都配备有基本设施,卫生间、淋浴设施,都是有的,因此夜晚才是安静的。

  但今天的夜晚不太一样,平时十分安静的走廊里居然有声音,而且还不是工作人员的。

  陷入睡眠之中的普通人很多,但是也有一点动静就能够惊醒了,更别说这里的房间门其实很薄,就算床放在靠里面的位置,也会让经过训练的人有一种西面楚歌的感觉。

  栗栖琉生他们几个就是,睡一晚上基本上要轮流醒。

  而今晚,栗栖琉生和松田阵平一下就醒了,几乎还是同时,因为有脚步声经过他们面前。

  时间是……

  松田阵平拿起手机,几个小时没能说话的嗓子有些干哑:“24号半夜1点12分。”

  轻而有点急促的脚步声过了这个拐角,停在了拐角的另一个边上,然后是同样很轻的敲门声,听上去不像是有恶意。

  栗栖琉生:“是研二那屋。”

  松田阵平清醒了,同样用气音回答:“应该会没事吧。”

  栗栖琉生拿出手机:“应该,听脚步是名女性。”

  “嘛,毕竟是hagi……”,放下心来的松田阵平很快又困了,但是忽然反应过来,“女性?”

  栗栖琉生侧耳倾听隔壁门外的声响:“可能是求助,突发情况之类的。”至少,这位女性敲门的急切并不是那种半夜敲陌生男人门的急切。

  松田阵平闻言再次闭上了眼睛:“……很想睡觉,但是有动静我真的睡不着。”

  栗栖琉生:“也不能塞耳塞。”

  塞了耳塞虽然不至于变成聋子,但是如果真的有危险,他们两个大概直接gg,还能打出一个同生共死的CG结局来。

  在隔壁门外听不清的小声交谈后,门再次关上了。

  栗栖琉生:“等下看是你的手机响还是我的手机响。”

  萩原研二估计也知道他们会担心,但是特意出来敲门,在安静的夜晚总是十分明显的。

  松田阵平也明白这一点,他“嗯”了一声,就感觉手中没放下的手机传来振动。

  他迅速接通,但没说话:“……”

  那边也是安静的,只有一点点的敲击的杂音,松田阵平回以敲击,但接下来两边还是很安静,直到几秒后萩原研二那边的手机传来了被放置下来的声音。

  栗栖琉生挤在他旁边,两个人安静的听着那边细

  微的动静。

  ……

  说实话,半夜听到人敲门还是很惊悚的,尤其是当身边有个怕鬼的同期之后,总会下意识想一想是不是鬼怪之类的。

  而且栗栖琉生说得对,也许是有的,只是大家不知道。

  正如同栗栖琉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魔女,而这件事却是没几个人知道一样。

  但萩原研二反应过来,似乎是位女性在敲门,而且还是见过的女性。



  这家旅馆中单人前来的已知女性游客只有横江朱里一人,但横江朱里不可能会来敲他门,那么多少有点交集的……

  ——大概率是西林佑子小姐?

  想到她身上奇怪的地方,萩原研二不否认自己的好奇心在作祟。当然他也不可能放着敲门声不管,万一因为他没有开门而造成什么后果,比如被害,他都会把这些揽成自己的责任。

  萩原研二打开门,果不其然门外的确是西林佑子,他没多问,只说:“你想进来?”

  西林佑子点头,他就真的后退一步,一边让一边轻声说:“万一我不是好人,你这不是送上门来了吗?”

  他关上门,锁上,然后耸耸肩:“别担心,这只是个玩笑。”

  “我需要先打个电话。”中长发警官说着,拿起手机,熟练的在西林佑子的目光下拨通——她竟然真的很安静的等待——敲敲摩斯密码得到确认,他放下心也放下了手机。

  “那么,是有什么事情吗?”他问。

  西林佑子跪坐下来,似乎是想展示自己的无害,她也很懂得利用这个优势,微微仰着头:“半夜到访实在是很失礼,但是现在突发情况使我不得不来。”

  那是真的相当失礼,因为她还穿着睡衣,只是在外面披了件外搭毛衣。

  她竭力维持着自己的体面,但是她手指处细微的颤抖没能逃过萩原研二的观察。

  萩原研二什么都没问,他只说:“需要帮助吗?”尽管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女人半夜来敲他的房门这件事是多么的可疑,但是他也绝对不能就这么轻轻带过。

  因为他是警察,所以他理应如此,这是他的职责。

  萩原研二的话让西林佑子看上去放松了不少,她小声问:“你是警察吗?”

  她露出了进来之后第一个笑容:“萩原先生一定是警察吧。”

  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压下了一瞬间的震惊,但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如果你得出了这个结论,那我能理解你为什么半夜来找我了。”

  西林佑子勉强抬了下嘴角:“我有个冒昧的请求。”

  萩原研二:“请说。”

  “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上?”

  半夜起床声音干哑的萩原研二正在倒水,闻言水都倒冒了:“啥?”

  “滴——”被平放的手机那边传来了挂断的声音,快的仿佛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

  松田阵平&栗栖琉生: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万一是桃花呢?

  栗栖琉生:睡了睡了。

  松田阵平:溜了溜了。

  萩原研二:“……”

  他终于被这意料之外的电话声拉回神,连忙放下水壶拿纸擦水:“你……不是,你,你怎么了?”

  西林佑子也有点不好意思:“我丈夫……呃……”

  她不太想解释,或者说她不想面对同情,亦或者是异样的目光:“我不想说……咳,那个,我住沙发就行!请帮帮我!”

  萩原研二定定看着她,过了几秒:“会对你名声有损。”

  西林佑子迟疑了一下后立刻变得坚定:“……我不想回去。”

  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我去把备用的被子拿出来,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

  他起身打开柜门,掏出一床洁白柔软的被子,放在沙发上,又拿出一个枕头:“晚安。”

  西林佑子看上去还很不好意思:“麻烦萩原先生了。”

  等她躺在床上的时候,才发现萩原研二是真的什么都不问,不知道是真的不感兴趣还是忍住了好奇,但这样她反而有了倾诉欲。

  反倒是她忍不住问:“萩原先生,你不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萩原研二也躺下来了——虽然自己睡床不太绅士,但西林小姐不是案子受害者,也不是非常时期,他们甚至没见过几面,本来半夜这个时间就够敏感,也不用过多矫情了——听过后只说:“不需要理由。”

  因为他被求助了,仅仅是这样而已。

  若是白天,他还有几分闲情逸致用轻佻的语气让气氛变得轻松,也能很好安抚她,但现在的时间不适合。

  所以他闭上了嘴。

  纯情的警官有时候会和两位同期抱怨,但他不会趁人之危,也不代表他会想去做这种事情,那样他都要看不起他自己了。

  一片沉默。

  西林佑子最终还是开了口,语速很快,但环境的安静让人不会听不清:“他是同性恋,还家/暴我,我留了录音和视频证据,我想离婚。”

  一句短短的话信息量大到萩原研二都哑然了,他躺在床上,轻轻的回了一句与她所说的话无关的话语:“睡吧。”

  没有安抚,只是普通的劝睡,可这毫无变化的态度远比安抚要更温柔。

  一夜就这样安稳的过去了。

  萩原研二精准的在闹钟响起之前,提前按灭,为的是不打扰后来半夜过来,才睡了六个小时不到的西林佑子。

  他放轻脚步,像是鱼一样从床上滑下来,无声无息地换上昨晚已经拿出来放好的衣服——幸亏沙发是背对着床的,这让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快速换装——然后进了洗手间。

  幸亏洗手间的隔音还是很不错的,不然他还要为自己尴尬那么一会儿。

  等他洗漱完,再打开门的时候,刚刚七点过几分,而西林佑子也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沙发本来就是斜背对着洗手间的——让萩原研二看不到她的神情。

  “你还好吗?”他先问出声。

  西林佑子转头看了眼他,又连忙转回去头,矮下了上身去摸了眼镜戴上,这才回答他:“还好,谢谢关心。”

  “你是特意来敲我门的吗?双人间两个人的话,其实是不是会更有安全感呢?”萩原研二又问。

  他有一点点好奇,因为既然西林小姐能够做出来求助的举动,还不如求助于有两个人的房间……

  虽然两个成年男人也很能给人压迫感就是了。

  出于多方面考虑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是他问得不恰当:“算了,当我没有说过吧。你现在要回房间吗?”

  西林佑子整理了下头发,起身鞠躬:“多谢你的帮助,我现在就回去吧。”

  她的目光在被子上定格:“我先叠一下被子。”

  萩原研二照顾她的心情,没有阻止她的举动,让她有时间去整理思绪,以及接下来要怎么做。

  等她叠完被子,萩原研二打开了门:“需要我陪你回去吗?”

  西林佑子摇头:“不用,谢谢你。”

  萩原研二:“那交换一下联系方式,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我会帮你的。”

  说完,他隐晦的察觉好像有什么在走廊尽头,他的脑中一瞬间闪过很多,最终还是收回了去探查一番的想法。

  他说:“你的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