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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有一种说法是有些人生下来就没有心。
不是没有心脏，是没有情感。
喻文州就是。
01.
“少爷，老爷他……”
“嗯？”
侧着头看了一眼匆匆忙忙来补习班汇报的管家，点头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喻文州的注意力还在教室里老师讲的知识点上。
“大家看这里，把这条边设为X轴，另一条边设为Y轴，建立坐标系的话……”
啊，这一题还可以用坐标轴来解。心里暗暗记下，喻文州听到老师说“大家照我说的方法试一下”之后，才重新抬起头看着神色慌张的老人，张了张嘴：“还有什么事吗？”
“您要不要……”
“等我上完课。”
似乎是对这个话题感觉到了厌烦，喻文州直截了当地打断了管家下面的话，只是冷淡地给了一个期限，然后也不管欲言又止的管家到底想要自己做什么就径直走进了教室，继续坐回自己的位置开始做题。
毕竟自己学知识这件事比死了的人重要。
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02.
“文州……”
漂亮的贵妇人仔仔细细地检查着少年的衣着，本该穿着C国肥大校服的少年此时却换上了烫得笔挺的衬衫，妇人涂着鲜艳颜色的指甲在光滑的西装面料上滑过，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地抚着。
今天是喻文州继承蓝雨的日子。
“你是我的依靠啊。”
胳膊上抬，她的手指轻抚过少年的去世的爱人相似的面庞，妇人那双美眸里透出来的是无限的溺爱和灼热的野心。但是少年却只是视线穿过妇人的头饰，直直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03.
十一岁的少年继承一整个在道上规模数一数二的黑帮。
这简直是笑话一般的举动，但是偏偏就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切都得益于他这个身为父亲狂热追随者的母亲，依靠家庭背景让所有反对者闭嘴，最后让一个小学还没毕业的孩子继承了一整个黑道组织。
笑话。
“一定要成为可靠的人啊。”
镜中的少年还不及穿高跟鞋的妇人高。
“是的，母亲。”
但是，他的存在就是要让那些人笑不出来。
那个时候的喻文州看清了，母亲眼中映出的人并不是自己。
毕竟，自己并不是母亲的孩子。
但是，自己是母亲的子嗣。
这就够了。
他能够为母亲所用。
这就够了。
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可以被忽略的。
十六岁的喻文州坐在高位，直视着台阶下跪倒在地的男人。
刚上完课的他还穿着G市一高的校服，配上此时的场景未免有些滑稽，但是他周身的气场却让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笑不出来。
“少主……原谅我……少主……饶命……”
只可惜，五年了，反叛者一直存在。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其中一个。
杀了还是剐了？这是个问题。
“留下吧。”
少年的嘴里却吐出了这样的命令，面上是温温和和的笑。
“现在，你可以走了。”
反叛者一时也没想到少主居然如此爽快，心里窃喜的同时也嘀咕现在的蓝雨首领就是个心软的，肯定成不了大气候。不过这都跟他没关系了，他马上就要离开蓝雨这个没前途的地方去投奔其他的组织了，口里说着“谢谢少主”，反叛者转身准备离开。
他理所当然地没有看到喻文州在他转身之后，高抬了一下下巴。
“砰！”
反叛者的血染红了大理石地板，少年没有兴致地打了个哈欠。
“抬下去吧。”
对反叛者格杀勿论，这是母亲教给他的。
“将‘错误’的人全部都清除掉，那么就能剩下‘正确’了。”
04.
“文州？喻文州？”
盯着窗外发的的喻文州冷不丁地被人戳了一下，赶紧回神，是他的同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喻文州并没有表露出被打扰后的任何不满：“怎么了？”
因为这些人的态度于他无关痛痒，少计较一点就能多一点朋友，多一点朋友就能多一点有用的信息，毕竟没有人会喜欢为自己不喜欢的人提供有用的信息。
自私自利的本性是烙在每个人骨头里的东西，但是向他人卖弄也是甩不掉的劣根。喻文州看着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自己却如一个机器人一般扫视着他们，给他们贴标签，判定价值，加以颜色，用以铺路。
因为他没有心，眼里只有利益。
“外面！外面！”
标签为“同桌”的人用手指了指门外：“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
喻文州想不明白，感情这种东西说什么。
“我我我我喜欢你！”
粉色的信封被红色的心形贴纸封上，特有的Omega的馨香在鼻间盈满，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
该怎么处理呢？第一次喻文州伤了脑筋。
“谢，谢？”
05.
因为是没有应付过的局面，所以喻文州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你不乖。”
即使在家中也完好地穿着名媛套装的贵妇人以扇掩口，用余光看着自己的子嗣。
他们正站在喻家的地牢内，这是用来严刑拷打“犯人”的地方。方方正正的房间里空悬着一人，喻文州眯着眼辨认了一下血肉模糊的面孔，下午刚见过，还有一丁点儿印象。
喻文州不止一次来过这里，有时候作为审问者，有时候作为被审问者。他本能地不喜欢在这种让人从骨头缝里渗出寒意的地方待着，但很无奈，他的母亲喜欢。
还喜欢干这种令他觉得不太舒服的事情。
“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事情，母亲。”
身边本来还举止优雅的贵妇忽地一把抓住了已经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青年的头发，然后往下一扯，强行逼地方和自己对视。即使做出如此粗暴的动作，内心憋着火，那双美眸中也没有透露出任何暴戾的情绪，甚至还含着笑意。
“我知道，是她勾引你的，对吧？”
说出来的话却比淬了毒的针还要扎人。
不过还好，喻文州早就不怕疼了，不管是肉体上，还是心灵上。他木然地盯着贵妇的眸子看了一会儿，“不是这样的”“她只是来告白而已”诸如此类的话语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后他只是弯了弯眼睛冲妇人笑了一下。
“是我不好，母亲，对不起。”
反正你眼里看到的也从来不是我。
06.
这一天迟早要到来。
从被带回到这个家开始，这一天会发生什么、以什么样的模样发生，喻文州在脑海里想了上亿遍，却始终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
此时的喻文州正在低低地喘息，他的腹部中了一弹，那是在他们家工作了一辈子的司机留下的，当然，对方也永远地留在了他们家。
对，永远地。
他在对方向他射出那一枪的同时，用手指错开了对方后颈上的骨头。
都没有时间去顾虑腹部的枪伤，简单撕扯下自己的衬衫做布条止住了血，现在喻文州所能做的事情就是直接打开车门，跑到前门将司机踹下去，然后握上方向盘，开车。
他知道按照母亲的性格，这辆车上肯定也装了追踪器，但他现在没有时间去找追踪器在哪，也没有办法自己走，带着这样的伤口就算止住血了，在荒郊野外被找到也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喻文州本来是在看文件，对方执意要他一个人来拿东西，因为是个合作了几次的老朋友，喻文州欣然带着司机前往了与对方约定的废弃工厂——当然，他的人会在他到来之后包围这个工厂。
现在的喻文州只庆幸那位母亲低估了他的战斗力和警惕心，毕竟自己这一出手就夺人性命的技巧还是从母亲那里学来的。
不过当时的他“没学会”就是了。
在母亲面前懦弱无比，在下人面前外强中干，这是母亲给他的人设，他欣然接受。
否则他活不过自己真正的母亲被杀的那个夜晚。
“你的父亲想要一个子嗣，可是我生不出孩子。”
高傲地踩着高跟鞋踏过地板上被鲜血染红的部分，那时的贵妇一身雍容华贵的模样出现在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手上捏着扇子羽毛的颜色是喻文州没见过的白。
“你挺合适的，对么？”
妇人莞尔。
“贱人生下的孩子。”
07.
用手机导航到最近的城镇，喻文州赶紧弃车离开。
他得快点儿，再快一点儿，那个女人看到车没有往既定的地方开肯定就知道出问题了，就是不知道出了问题之后传到那个女人的耳朵里要多久，而那个女人下决定到执行又要多久。他所能做的就是往气味复杂的老旧街道那边走。
午后的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理所当然地没有人注意到喻文州这个在大热天穿着全套西装一边用手捂住腹部，一边在艰难走动的人。
喻文州唯一庆幸的是这些年里那个女人对他信息素的管制异常严格，完全不允许他释放出任何Alpha的信息素。
因为，那个女人也是一名Alpha。
两个Alpha同时释放出信息素的举动和宣战无异。
“如果你想要活得长一点，就要先学会控制自己的信息素。”
这是女人接回他的第一天告诉他的，然后他就如同一只小白鼠一样被关在那个地牢，身上插满各种仪器测试着他的各项数据，而一旦他的信息素释放量超过指标，他身体最脆弱的部分就会被施以电击。
喻文州生来没有感情，但他会疼。而那个女人却连他的痛感都剥夺去了。
他钻进了一条小巷，旁边是个臭气熏天的垃圾场，身处的位置糟糕异常，但是喻文州却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全。不过他觉得自己肯定也快死了，因为他已经走不动路了。开车再加上走到这里已经耗光了他的体力，周围压根没有什么医疗场所，他唯一能信赖的只有他手机里发出的那一条信息，但是那位到底能不能赶在他死之前来救他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蓝雨的人他没法信，外面的人又没有人信他。
真，无趣啊。
那就死了吧。
而就在这时，他遇到了命定的那个人。
还好，还好，上天还没剥夺走他唯一剩下的那个本能。
心动。
08.
事发的第二天晚上，那位其实就已经和喻文州联系上了。
但是喻文州没走。
“队长我已经快开到你发的那个地址了结果你跟我说不走了怎么回事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因为心情好，喻文州觉得对方的喋喋不休都变得可爱了起来：“因为，碰到了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对面愣了一瞬，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不是吧？队长你怎么出了一次事情就遇到了喜欢的人我的天哪是不是我出一次事情也才能见到我家可爱的Omega好吧队长我不打扰你了有需要你再叫我吧！”
“好。”
应了一声，喻文州挂上电话，开始翻开旁边的报纸寻找什么，门口有钥匙开门的声音，他抬头。
“我回来了。”
背着书包的少年一手撑着鞋柜，另一手从鞋柜里拿鞋，非常懒惰地采用一只脚踩着另一只脚的脚后跟的脱鞋方式踢掉了鞋子。少年熟络地询问道：“今天咱们吃什么？”
忽地，门铃响了，准备席地坐下的少年愣了一瞬，显然没意识到这个房间、这个时间点会有谁来拜访，然后在一瞬间麻溜地跑到门口开门。
只打开了一小条缝儿。
喻文州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身体往可以看到门缝的位置挪了一些，目的不言而喻。
“老韩？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啊……喻文州眯起了眼。
是少年的Alpha，他昨天听说过了。
“听说你昨天早退了，今天也没去学校，你想干什么？”
“我有些病了。”
真是个撒谎不打草稿的小骗子。
“病了？病了你今天早上还跟苏沐秋去网吧？”
苏沐秋？一个新名字，回头得去做做功课，一个Omega去网吧那种Alpha容易控制不住信息素的地方不太好吧……而且他一大早上爬起来就为了去网吧？家里不也能打游戏么？
“昨天有个本没刷完嘛……”
少年的尾音上扬，背对着喻文州的少年晃了晃身子，撒娇的意味很浓，喻文州都可以想象到对方面上那挤眉弄眼的小模样，怕是见了之后什么都会答应他吧。但是偏偏这副模样是给少年的Alpha知道的啊……
只一瞬，他和外面的韩文清对上了眼。
错不了，果不其然就是他所想的“霸图”的那个继承人“韩少爷”，可是他没听说已经订婚还有了一个Omega啊？而且前段时间不还举行了名义上的名媛茶会、实际上的相亲会么？虽然听说“韩少爷”并没有参加就是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万万没想到对方直接推门冲了进来，一手提起了喻文州的衣领。
“你是谁？！叶修！这个Alpha从哪里来的？！”
“老韩你别激动！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
“你给我从这里滚出去！他不是你能染指的Omega！”
“老韩你听我解释！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他不是那个意思！”
韩文清的双眼只注视着面前的青年，结实的拳头似乎随时能给他来上一拳。和韩文清一比，虽然年龄比对方年长了不少，但是喻文州的身体可一点儿比不过。此刻的他却对着对方的脸，笑了。
这是他在那个女人接手之后，第一次自己主动释放信息素。
“我就是这个意思。”
09.
“队长我跟你说这事儿可不得了啊。”
好早喻文州的这个兄弟没白交，一会儿就攻破了霸图的高层技术网盗取了会议记录，连面上的韩氏财团的内部网都没漏下。
“那个韩氏财团早就是个空壳了内部的资金全部被霸图给抽走了而且现在的那个当家人因为货有问题被AI地区大量退货现在只能抱着一堆成本投进去了但压根没人要的赔钱货现在紧张得不得了不过一直压着没让长老会知道但是这个韩少爷也是不简单啊居然为了他的未婚妻在尽力争取我查查那边是姓……叶来着……等等等等会儿！这个叶……”
后面的话喻文州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现在心尖尖上的那个少年要被骗了。
还是被对方所信任的那个Alpha！
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自己能够怎么办？自己能为对方做什么？诸如此类的问题在喻文州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遍，最后他清了清嗓子，耳边的黄少天还在絮絮叨叨着什么，他压根没听就直接打断。
“少天，来接我。”
他的脑子里面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回蓝雨。
10.
等整个蓝雨真正属于喻文州的时候，那个少年已经变样了。
友人不在，Alpha不在，就连叶家的人也因为事出突然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韩家终究是动手了，可是叶修不知道，还得面对一堆他看不懂、还不完的账单。
“我想要帮你，叶修。”
站在记忆中的出租屋前，喻文州向少年躬身。
“我想要你成为我的Omega，叶修。”
现在，是我来偿还这份恩情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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