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10.1860
肥胖的白猫头鹰从屋子一头飞到另一头,偶尔昏头昏脑撞到壁灯,整个室内的光线都摇晃起来。一两根羽毛飘下来落在亚瑟摊开的书上,遮住了他正要阅读的句子。
亚瑟啪地一声合上书,瞪着上空折腾个不停的鸟宣布:“很好,今晚吃炖猫头鹰肉。”
楼下的大门似乎被打开,亚瑟看了一眼怀表的时间,略显烦躁地起身出屋,刚好看到下面的弗朗西斯。
“喂,现在是早上六点,你是去了哪里彻夜未归?”
下面的波诺弗瓦先生仰头,看着靠在走廊栏杆上质问的亚瑟,只是茫然地看着。洁净的白色领巾上绽开朵朵暗色血花,衣服也说不上有多干净。
他看着亚瑟从楼上直接跳下,恍惚是许久之前还显稚嫩的少年,从古堡的阳台上跃进自己怀中。
那是唯一可以回去的地方。
“红酒笨蛋你是喝高了吗?外面那么多猎人都在等着抓你把柄,为什么一晚上都在外面!”
揪住自己衣领的双手,已经不是过去瘦削柔弱的样子。
弗朗西斯动了动嘴唇,不自然地挤了个笑容:“小亚瑟你关心我?自你从爱丁堡回来就很奇怪,会不会太热情了啊……”
调笑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愣愣看着亚瑟的脸,后者迅速推开了他。
“别开玩笑。要是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死掉,岂不是太可笑。”
……一瞬间以为是会哭泣的表情。
弗朗西斯将手伸进衣袋,捏紧了里面的硬纸片。
“不用担心我会被猎人抓住,真的。因为整个伦敦已经找不到一个活着的猎人了。”他的声音含混不清,漂浮在梦与醒的边缘,“不,应该说教会已经没有任何活着的人了……我找了一个晚上,甚至翻出了他们的人员名单。连白天监视我的人也都躺在教堂里没了呼吸。”
除了前些日子前往布里斯托尔办事的威斯特和几个随行人员,无一生还。
“猎人协会大概还要几天才能对这事做出指示。说起来我见到王耀了……”弗朗西斯有点儿控制不住语速,但还是说了下去。“小亚瑟,他还活着,这个不是玩笑,就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你说什么?”
亚瑟呆在原地,许久没了反应,只是努力睁大了祖母绿的眼睛,想从弗朗西斯的嘴里分辨出更多的句子,却听不到任何。
世界变成默片,迟钝而缓慢地运转。
温暖的笑容泛上他苍白的脸庞,整个人逐渐活了过来,像做了一场久违的梦,终于剥离了冬眠的外壳。
“你有在听吗?我说我可能找到了凶手……”
“抱歉,我要出门一趟。”
亚瑟急急打断弗朗西斯的陈述,跑上楼进了房间,隔了不到几分钟又抓着外套从二楼跳下来,直接省去了走楼梯的时间。他边戴领结边对弗朗西斯说道:“很快我就回来,对了,马车借我,要是跑着去也太失礼了。”
“亚瑟。”
弗朗西斯叫住了正要出门的人,将手中的纸片扔过去。
“这是地址,我顺便找出来的。”
柯克兰公爵向他挥挥手,笑着道了谢。
安静下来的房子没了响动,仿佛刚刚的闹腾并未存在过。
说不出口。
弗朗西斯摸上自己的咽喉,然后拳头狠狠捶向门板。
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