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洗漱的时候, 苏晚晚发现埃斯特有些不对劲。

  刷牙的时候端着水杯时,整个手臂都在发抖,脸色也惨白惨白的。

  苏晚晚好奇地打量了她许久, 换来埃斯特一个恶狠狠地回瞪。

  苏晚晚可不是吓大的, 当即鼓起眼睛扁着嘴回了个鬼脸, 气得埃斯特鼻孔都在喷气了。

  在她旁边一个水槽下刷牙的女孩儿被她的样子吓到了, 直愣愣看着她。

  大概是忍一忍越想越气, 埃斯特忽然尖叫一声,发抖的左手将水杯往水槽里用力一掼。周围的人纷纷诧异地看着突然发疯的埃斯特。

  能不诧异吗?虽然埃斯特才来院里没几天,大家跟她走得也不怎么近, 可一对方一直表现出来的都是早熟、乖巧、有气质、有涵养,谁能想到她会莫名其妙尖叫摔东西啊。

  像个疯子一样。

  女孩儿们议论纷纷。

  “她在干什么?”

  “吓死我了……”

  “像个神经病……”

  “……疯子……”

  埃斯特知道自己搞砸了一切,胸腔里憋着一把火,脑袋里仿佛有道声音在回荡:弄死她!毁了这一切!把这些敢随便议论她的人都烧死!

  埃斯特双手撑着水槽台, 瞪大了眼睛眼神直勾勾的,粗重的鼻息越来越重, 像是下一秒就要暴起发疯。

  大家都被她这样子吓坏了, 再不敢停留或靠近。也不知道是谁悄悄喊来了修女, 埃斯特被带走了。哪怕她恢复理智后泪珠扑簌扑簌往下掉,一副被欺负狠了的可怜样。

  早饭都要吃完了的时候她才回来, 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垂着脑袋领了一份已经凉透的餐点,然后找了个冷清的角落孤伶伶地安静吃饭。

  不远处已经吃饱, 正等着比利收拾残局的苏晚晚双手一揣, 板着脸点评:“埃斯特不对劲。”

  比利头也不抬:“当然不对劲, 她很危险。”如果不是今天他们就要离开孤儿院, 他肯定是要尽快找个机会弄死埃斯特的。

  不过就算离开了, 分开再远的距离,再久的时间,埃斯特依旧必须死。

  这样总想着伤害安琪拉的人,不该存在。

  “呃,她很危险?是说她对别人造成危险,还是别人对她造成危险。”

  这复杂的关系,比利停止咀嚼的动作,凝重地思索了半晌,才说:“都有。”

  埃斯特会伤害别人,比利不管。她若伤害安琪拉,这人肯定得死。死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危险吧?

  所以这样说,没毛病。

  苏晚晚浅淡的小眉头一皱,察觉此事并不简单:“她怎么对别人造成危险了?”

  比利困惑于她为什么对埃斯特这么关注,不过还是先认真回答了她的问题:“目前来说,她对别人只是有些小心机,但是她对你……”

  浅蓝色的眼眸里带着凉凉的杀意:“她对你很嫉妒,昨晚她在你床前把自己烫伤了,用开水。”

  当时他感知到不对劲,跑过来时就看见埃斯特咬着手背忍着剧痛,而她左臂上被水打湿的部位还在一边滴着水一边冒着热气。

  再看滚落在她脚下的水杯,以及无限靠近的躺在小床上沉睡的安琪拉,比利第一时间就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当时他就动了杀机,埃斯特自然也看出来了,果断从宿舍后门跑了出来,跑进值班室哭诉自己太冷,想要装开水的水杯取暖,却没拧紧水盖被烫伤了。

  有了值班修女,比利自然不能再对她做什么,甚至必须在修女出来发现他前回到男生宿舍。

  苏晚晚也不傻。

  有过大晚上被埃斯特站床头想s刺客的经历,用屁股都能想到她想烫伤的是谁。

  “这家伙别是反社会人格吧。”苏晚晚嘀咕。

  比利忽然问:“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关注?”

  “啊?”苏晚晚傻眼,“关注吗?没有吧。”

  就是冥冥中有种直觉,她也说不清。

  “有。”比利有些不高兴,“就像你以前对我”

  苏晚晚喷笑:“比利,你怎么说话还带外星语?而且以前我对你怎么样?明明我们才认识几天好吗?虽然咱们一见如故,可也不能无视客观存在的事实哇。”

  比利眉头皱成个疙瘩,兀自陷入更深的困惑中。

  领养人似乎对于收养苏晚晚这件事格外积极,修女让他过两天再来,他争取到今天来。让他今天来吧,他一大早,仿佛掐算着孤儿院早餐时间一样,刚结束用餐不久朱莉迪修女就来找苏晚晚跟比利了,让他们俩一起去见见收养人。

  “托纳斯先生看起来很喜欢你们,迫不及待想要让你们成为他的家人。”

  朱莉迪修女是个乐观主义,什么事都会往最好的方面想。

  像安琪拉这样可爱乖巧的小天使,朱莉迪修女当然舍不得,却又为她能这么快找到新家庭而高兴。

  苏晚晚也喜欢朱莉迪修女,没人能拒绝这样爱笑的时刻散发着正能量的人。所以她是一点也不介意卖萌装乖哄朱莉迪修女开心。

  一大一小牵着手走在前面开开心心地说话,比利落后几步。察觉到暗处的一道不善的视线,比利转头。

  视线相对,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翻滚的黑暗。

  那是他们都熟悉的情绪。

  埃斯特悄然缩回墙角,比利绷紧了唇角回头追上前面两人。

  “埃斯特?为什么?”塔纳托斯看了一眼已经是个拖油瓶的比利,再看叉着腰仿佛是在刻意刁难人的缩小版小娇妻,没有她预料中的过激反应。

  仿佛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理所当然的接受,就连这个为什么,问得都很随便。

  苏晚晚挠脸颊,觉得自恋是种病,自己好像不知不觉中就得病了。

  “就,e她跟我们一起进来的呀,现在我们两个都离开了,就留她一个人也太可怜了叭。”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苏晚晚果断忽悠人。

  塔纳托斯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这个提议,“可以。”

  苏晚晚:“”

  完了,我自恋癌晚期了。

  收养人暂时离开房间,去隔壁找阿比盖尔办理新的领养手续去了。

  苏晚晚跟比利嘀嘀咕咕:“比利,你说这个人是不是特别奇怪,我随便瞎说的他都信了。”

  比利瞥她一眼:“不是,没信。”把埃斯特一起带走,简直再好不过了,就算事发,连背黑锅的人都有了。

  比起他一个七岁的小孩儿,埃斯特被收养人杀死的可信度高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比利对此很满意,并且提醒身边的小女孩儿:“安琪拉,叫哥哥。”

  除了一开始的时候乖乖巧巧叫了几回,之后总是有事哥哥没事比利。

  苏晚晚嘻嘻哈哈:“弟弟,比利弟弟~”

  比利无奈,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

  也不知道收养人到底什么来头,明明在苏晚晚的认知里哪哪都不合规矩,可每次去找阿比盖尔修女一问,又全都是走的合法流程。

  这就更不对劲了。

  苏晚晚甚至悄悄跟比利咬耳朵,说这位托纳斯·布朗先生是不是什么□□大佬,比利对此深以为然,并且说托纳斯·布朗身上有黑暗气息。

  可把苏晚晚逗得,眼泪都差点笑出来了。

  “比利,没想到你还是个冷面笑话高手,哎你知不知道,板着脸一本正经说笑话最致命啊!”

  比利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但如果她喜欢听的话,他会努力的。

  到中午的时候,他们三个同一天进孤儿院的孩子就再一次同一天离开孤儿院。

  埃斯特表现得很乖巧淑女,走到养父车前就乖乖站在副驾驶门外,想等养父绕过车头上了车自己再上去。

  然而她乖巧的表情却在下一刻崩掉。

  “不,安琪儿,”她那位冷峻中又带着一丝致命忧郁的养父正柔软了棱角,碧蓝的冷色调眼眸也盛放着温柔,一手按在后车门上,阻止小女孩儿拉开车门钻进去。

  “你年纪太小,我不放心你坐后面。”说完,根本没回头看埃斯特一眼地把她挤开,拉开副驾驶车门,宛如坚贞的骑士一样挡着车门,耐心等待骑士的小公主进去。

  苏晚晚:“???”养父的又一迷惑行为大赏。

  “可是小孩子不是才不应该坐前面吗?”

  “没关系,我已经给你准备了安全座椅。”塔纳托斯从善如流。

  苏晚晚耸肩,好叭,其实坐前面也不错。

  已经从另一边钻上车的比利看了养父一眼,看他因为安琪拉坐进副驾驶座就带笑的眉眼,再看脸色阴沉表情失控的埃斯特,没有吭声。

  他已经有了某种猜测。

  或许,这位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养父与他有相似的经历。

  安琪拉忘了曾经的一切,唯独自己,或者还要加上个他,依旧保有着那段记忆,以及记忆中的感情。

  比利心里有些芥蒂。

  因为他发现,安琪拉与这个托纳斯·布朗必定发生过某种比他还要浓郁,还要亲密的感情关系。

  一路纠结,直到站在新家大门外,看着蹦蹦跳跳却一不小心摔倒并就地打了个滚的安琪拉,比利纠结的心情豁然开朗。

  并且给了抱起安琪拉并耐心给她拍雪的养父一个暗含得意的眼神。

  不管他们以前如何,现在一切都是全新的开始。

  他长得再帅又如何,等安琪拉长大时,他已经老了,而自己正值当年。

  偶然接收到这个眼神的塔纳托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