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成神器是什么样?】

  接受现实后,我问夜斗。

  夜斗正把燃堂扶到靠墙的位置,闻言回头坏笑了一下,他捏着自己的下巴,不怀好意道:“奇怪,齐木你也有好奇的事?我还以为你总是无悲无喜呢……不对,你还是有喜的,吃咖啡果冻的时候可是异常享受呢。”

  【……】

  啧,这家伙。我弹了弹眉梢,缓缓举起了拳头。

  说起来自从我遇见夜斗后很少“呀嘞呀嘞”了,根本原因是我已经很少处于无奈但游刃有余的状态了,大部分时候,我都很暴躁。

  我从夜斗那里知道身为神器的自己是何等模样。

  无鞘,剑身长约三尺,泛青,剑柄为黑色绷带缠绕,椭圆黑色护手。剑刃凌厉,剑气逼人。

  “倒大霉在手无寸铁的时候被卷入妖怪的袭击里,也不是每一次都有运气遇到不被人所污染的纯洁死灵。这次纯粹是正好有你在场,而生魄竟真能成为神器。”

  “赚大发了!!!!”

  激动地好像第一次成为神明,第一次收取神器,我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为什么叫我空器?】

  夜斗思索了片刻,就在我怀疑他要想点什么来糊弄我的时候,他摊开手摇头道:“谁知道呢。当时这么想了,就随口选择了空。”

  随口取的啊,感觉比敷衍更让人火大了。

  “话说比起这个,既然你是生魄,为何没有绪?”

  【绪?】

  “就是连接本体和灵魂的命链子。”夜斗说,“重要到如果切断了那东西,就会死去。”

  他指了指我的屁股,大概知道我是对这样抽象的概念难以想象地,于是他比划了一个长度,解释道:“很像是尾巴,对,猫尾巴。”

  【我怎么可能会有猫尾巴。】

  世界观不同怎么可能设定相同?

  不过要说猫尾巴的话……

  我瞥视他一眼,幻想着夜斗在向我讨要薯片的时候疯狂摇尾巴的样子,脊背上忽然腾起一阵恶寒。

  不过,如果夜斗是猫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抓蟑螂啊……

  这个想法刺激地我一机灵,我忽然看见了松岗喵的大脸,彻底从走神中醒过来。

  身边的夜斗已经不知道喊过我几轮。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还得找海藤吧?】

  那家伙虽然恐惧着害怕着,但是一定还倔强地等候在原地,不赶紧与其会合的话,会扩大事态的影响也说不定。

  我屏蔽掉夜斗的嗓门,抬抬手指用念动力将燃堂往上移了移,径直往前面走,夜斗虽然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但也就在我身边。

  夜很深,还好路不远。

  远远地看见海藤倚着桥上的栏杆,蜷缩一团。

  脚步声惊扰了他,那团杂乱的蓝色头发神经兮兮地猛一哆嗦,伴随着主人的惊叫声,海藤整个人都弹跳起来,“谁!”

  “别过来!我警告你啊,我可是残杀dark reunion的超能力者,不管你是不是鬼,我都可不会心慈手软的!!!!”

  你什么时候变成超能力者了?

  “我们回来了。”夜斗双臂抱在头后,笑着走过去。

  刚才还竖起全身尖刺的海藤立马软下所有的对敌武器,他看上去脸色还有点苍白,在看到完好无恙的燃堂后松了一大口气,满脸晕车的虚弱表情,转身摇摇晃晃地扶住栏杆。

  “吓死我了。燃堂忽然跳进水里,你们也跳进水里,然后他不管不顾地爬起来追着你们跑,你们开始逃,他咬你们,你们也打回去……你们脸色一个比一个可怕,好吓人。现在呢!没事了吧!”

  你看上去脸色更可怕。

  夜斗摆摆手,“没事没事,他现在已经睡着了哦。”

  【没事。他拉面吃多了闹肚子。】

  “嗷嗷嗷嗷嗷!燃堂这家伙一定是吃了路边脏小吃的拉面!”海藤霎时露出懊恼的神情,抓耳挠腮地原地蹦跶,“这个笨蛋!笨蛋!”

  这就相信的你也是一个笨蛋吧?

  “有件事。”夜斗忽然插话,“想和你确认一下。”

  海藤疑惑地僵住,“诶?”

  “我之前有在成凛学校内听到一个校园传说。”

  海藤嘎吱嘎吱地咬起牙,很像是土拨鼠啃食竹子的声音,如临大敌般,“什么!”

  “被长期霸凌的女孩子跳河自杀,每夜回荡在这座桥上嘶吼着寻求把罪魁祸首带走。”夜斗指指脚下,“传闻中的那座闹鬼桥,就是这座吧?”

  像是想起不好的事,海藤恍若一下子失了势的柴犬般耷拉下耳朵,恹恹道:“是、是又怎么了。”

  半晌,他又拔高了声音大声道:

  “只是传闻而已。传闻!我和燃堂每天回家都是走在这条路上,都要经过这座桥的!没有!绝对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好奇怪啊,这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鬼呢,怎么会有人灵魂飘荡在外呢,根本不存在的吧!”

  海藤看着几乎要哭出来了,他抓着自己的领口大声地问夜斗。

  “嘛,确实是传闻。”夜斗笑眯眯地安抚。

  “真、真的吗?”海藤睁大了眼睛。

  “真的哦。”夜斗低声说,“只是幻觉,你太紧张了,放松,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海藤振奋,“说起来,我也有一段时间没听到那声音了。虽然燃堂个笨蛋总是耳朵不好使的样子,但是我啊,我啊……”

  无意间说漏了嘴,但夜斗没有拆穿。

  一个滔滔不绝地诉说着,一个点点头听着,两个人看上去都很温柔。

  我看着海藤的神色,大抵就知道夜斗问的确有此事了。而且海藤和燃堂很有可能正好在这座桥上遭遇过那女孩子的魂魄。

  只是那时候她的怨念还没有大到能够影响现实附身燃堂的程度。

  【你应该也知道吧?】

  夜斗躺在海藤家三层小屋顶,我掀开天窗爬出去,坐到他身边。

  “诶~”夜斗笑眯眯,“我亲眼所见的哦。从被斩开的那孩子的眼睛和记忆里。”

  “那孩子生前过得很辛苦。被胁迫借钱给不良,水杯中被下泻药,被脱光了丢进厕所……不够坚决的反抗失败,带来更多的欺辱,一直一直在祈求着谁来救救她。然而教师的忽视,父母的得过且过,和愈演愈烈的霸凌,生活的一切都让她呼吸不过来。以至于最后自杀前,只剩下了绝望。”

  【霸凌吗?你还挺结合时事的。】

  “毕竟我接受的委托里,一大半都是类似的请求呢。”夜斗打了个呵欠,可他却一点都不见困的样子。

  眼中的星辰里浮现出悲悯。

  “然后在绝望时出现那双想要拯救她的手,很轻易地成为了她寻求救赎的光。”

  “自杀的人死后是不能成为神器的。因为他们的不洁,因为他们心灵中的纠结,他们更容易被诱惑成为妖怪。更容易伤害到自己的神明。”

  “但那孩子还算特别,她是从死的那一刻起,有了希望。初始徘徊在桥上,只是想见见自己生命中的那道光而已。但是就像是幼子生来白纸,长时间在黑暗中待着也会变坏一样,那孩子企图自救的灵魂沉浸在怨恨中过久,终于变质了。”

  “谁教坏了她呢?”夜斗用手撑着脑袋,偏过头看着我,“其实没有谁。”

  【因为看到了这不公平的世道吧。自己痛苦地死去,却能看到曾经逼迫自己走到这一地步的人仍旧奔跑着好好生活,或许还能看到那帮人不知悔改地寻找到下一个欺凌对象。】

  “不愧是本大人的神器。”夜斗拭去眼泪。

  【……】

  好假!

  “她自杀,是想以此惩罚那些人的良心。‘我死去的话,老师也好,父母也好,那帮人也好,多多少少是会被影响到的吧?’她抱着这样的报复心理,死去了。但是结果……”

  “毫无改变。是吧,只是多死了一个人而已。”

  夜斗指了指下方。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几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姑娘从小巷中走出来。

  “毫无悔过,依旧逍遥自在。”

  夜斗手腕一扬,啤酒罐嗖地一声飞下去。

  “疼疼疼疼!”下方传来痛呼和咒骂,“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于是所有的不甘都转化成了想要和自己的光好好去下一个世界生活的执念。于是转化为妖怪后,附身了燃堂?】

  我瞬身又把啤酒罐捡回来,递还给夜斗。

  【雅正的神明也有使小脾气的时候?】

  【垃圾不要随地乱丢。】

  “不愧是本大人的神器。”夜斗又擦眼泪。

  我看着他。

  “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不懂人类的感情。不能理解,无法同感。】

  “所以有神器的存在啊。神器也曾是感情炽热的人类,他们保护着神明,作为道标引导着神明。”夜斗利索地把玩着罐子,微微地笑道,“我在诞生的数百年间,遇到了很多心地善良的死灵。”

  旋即他又抱臂噘嘴,“不能砍人,还不给我丢个啤酒罐了?”

  “你笑什么?”

  【没。】

  “哈?你笑了吧!你明明是笑了吧!”夜斗愤怒地控诉,“我都看见了!”

  我说没有就没有。

  好了,让我们把话题拉回我一直都十分在意的那个点上。

  【你能看见别人的记忆?】

  “准确地来说是死灵的记忆。签订契约的那一瞬间我能看到神器的记忆,而斩开妖怪也能看到他的怨念。”夜斗纠正。

  这么说我也……

  十六年来从来只有我能看到别人的秘密,如今忽然多出一个夜斗的存在,稍微十分不习惯,感觉像是被扒光了丢到别人眼前,里外都被窥探了一样。

  不对,不是不习惯,而是很不习惯。

  【真是辛苦你了,被迫看到了一个日本十六岁高中生无聊的日常生活呢。】

  我随口接话。

  这个形容词从我口中不自觉地蹦跶出去后,我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但我已经来不及收回话头了。

  “不,是很珍贵很温柔的时光。”夜斗微微仰起头看着我,他的眼睛好像在发光,比星空还要深眷,“你的心意这样告诉我。虽然总是喊着麻烦与无聊,但你总在默默承受与守护,你啊,非常温柔。”

  我发誓那句话本来只是随口挑衅。

  谁知夜斗忽然强势地反戈一击,我现在莫名有种被看透的紧张,因而情急之下隔空捏爆了夜斗手里的空啤酒罐。

  【……】

  “……”

  相对无言。

  “另外,说起记忆。有个奇怪的点。”打破尴尬的是夜斗。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孩子的记忆里出现了断层。同一段记忆重复了。”

  “记忆的对象却全然不同,第一段里自然是燃堂和海藤。但是第二段里,事件的发生是相同的,出现的人物却变成了一个金发的高个男生,同他一起的,是你的委托人黑子哲也。”

  黄濑凉太和黑子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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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终于走主线了,可喜可贺(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