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 纪浠忱现阶段的戏份提前拍完,按剧组的安排,她只要后面跟着去漠北再拍一周左右就能杀青。
当然, 纪浠忱没把她将进度压缩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每天都来找她的南奚也被许昕瞒得死死的。
在离开剧组的前一天晚上, 南奚像往常一样过来邀请纪浠忱吃饭。
可能是想着明天一早就能回家,纪浠忱的心情很不错,眉眼萦着浅浅笑意,周身的忧郁气减淡不少,看着也比平时多了些耐心。
吃完饭, 纪浠忱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在椅子上和南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南奚问她:“小忱, 你拍完这部戏后有什么打算吗?”
纪浠忱眨了眨眼睛, 很认真地说:“有啊, 专心搞音乐吧,毕竟我是要和音乐神交的人。”
南奚:“……”
一句话, 把天聊得死死的。
南奚面不改色, 说得非常违心:“这样啊,那挺好的。”
纪浠忱浅笑着将玻璃杯抵向唇边。
南奚又一次不死心地问:“那除了音乐呢?你还有别的计划吗?”
南奚的暗示意味很明显,就差明面上推销自己了。
纪浠忱装作没听出来, 想了一下, 踟躇着说:“应该会去看看心理医生。”
南奚突然沉默下来, 因为她想起前段时间萧芮带纪浠忱看过心理医生后传回来的消息, 还有那晚上打雷时纪浠忱的反常反应, 厌世倾向……
南奚看着纪浠忱, 没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试探开口:“那天萧芮带你去看了心理医生, 和我说……”
“嗯,我确实是有厌世症。”纪浠忱打断南奚,语气淡得就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南奚面色一怔,张了张唇,没发出一点声音。
“呵~”纪浠忱无所谓地笑笑,端起手侧的温水喝了一大口,轻描淡写地说:“所以在雷雨天的时候我会比较烦躁、矛盾。”
见南奚不说话,她攥紧水杯,淡声问:“怕了吗?”
“没有。”南奚摇头,凤眼认真,“我只是很心疼你。”
不太明显的喉结滚了两圈,纪浠忱轻笑出声,等笑够了,她缓缓站起身,神色如常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好。”南奚起身送她,在快到门口时,询问道,“小忱,你明天早上想吃点什么?”
“嗯~”纪浠忱想了想,面不改色地说,“我明天早上想睡会懒觉。”
明白她意思的南奚也不多问,便说:“好,那中午点我去剧组找你。”
纪浠忱没同意也没拒绝,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眼观全程的系统看得直摇头,默默为南奚点了根蜡。不过点蜡归点蜡,一码归一码,它可没忘记刚刚听到的正事。
等纪浠忱回到房间,换上单薄的睡衣,翘着腿坐到窗边时,系统才问出了心中想知道的:【宿主,你是真的……有厌世症吗?】
“嗯哼。”纪浠忱优哉游哉地捏起玻璃杯轻晃着里面的水,手法娴熟,杯里冒着热气的液体贴着杯壁均匀地滚了一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晃一杯威士忌。
纪浠忱抬了下手腕,没正面回答系统的问题,而是反问:“你还记得我在看过那部恐怖电影后和南奚说的那个梦吗?”
【系统:记得。】
纪浠忱垂下眼眸,唇边泛起丝苦笑,她缓声说:“那不是梦,那是我的……真实经历。”
系统听得动容,歉意开口:【抱歉宿主,我还以为你是随口杜撰出来骗她的。】因为当时纪浠忱的神情真的很像在讲一个同她没有半点关系的事情,很难让人联想到她身上去。
“我不会拿这种事情骗她。”纪浠忱说着,抿了口温度仍有些烫的水,声音又缥又朦,“我也是才想起来没多久,那是我父母出车祸之后的事情……”
虽然纪浠忱被保护得很好,但在剧烈的撞击下,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伤。
在医院醒来时,她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身上连着各种管子,身边没有一个人,更看不见拼死保护她的父母。
小孩子恢复能力都比较好,两天后纪浠忱转到普通病房,又一次向护士询问起了她父母。
护士不忍心,骗她说:“你爸爸妈妈在楼下负四楼做检查,他们和你不是一个病房,你快点好起来就能去看他们了。”
纪浠忱信了,同时也记住了一个关键信息:负四楼。
又安静老实的装了一天乖,纪浠忱趁着没人注意溜出病房,循着记忆,摁下了去负四楼的电梯。
她在负四楼找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想见的爸爸妈妈,最后便将目光停留在了一间需要刷卡才能进去的房间上。
正巧有个工作人员推了一个平车下来,借着他关门的几秒间隙和视线盲区,纪浠忱跟在他身后偷偷钻了进去。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间房间就是所谓的停尸房,在想见父母的执念下,她阴差阳错地被关了整整一夜,而那晚上又正好是暴雨天气……
直到第二天早晨,工作人员送新的尸体下来,一刷开门就看见了蜷缩在门口,全身冰凉的纪浠忱。
“那晚上……”纪浠忱勾了勾唇,语气透着自嘲,“只能说是因祸得福,我不仅忘了那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还把车祸的事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后来他们和我说我父母是出车祸走的,父母下葬后,我便被安置进了孤儿院里。”
“也是从那之后,我开始害怕雷声。”
系统默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尽管这些事情纪浠忱只用三两句就概括过去,但内里没有说出来的苦涩和不容易却让系统深受触动,也正如南奚所说的那句“我只是很心疼你”,无关其他。
纪浠忱笑得很没心没肺,她轻轻将玻璃杯搁下,淡声说:“不过现在都过去了,也不重要了。”
这一晚上纪浠忱都没有睡觉,她就干坐在窗边,望着满天星空,发了一晚上的呆。
直到天蒙蒙亮时,她才缓缓起身,将杯里早已冰凉的水一饮而尽,颇为遗憾地说:“可惜不是红酒。”
【系统:……】
去浴室冲掉满身困倦疲乏,纪浠忱换上件淡粉色碎花衬衣,将衣摆扎进修身裤里,简单收拾了下,戴上副墨镜遮住眼底的青黑,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等许昕出来。
墨镜有些偏大,遮住了纪浠忱大半张脸,只露出瘦削的下巴和一双尽显凉薄之意的薄唇。
纪浠忱唇边噙着丝丝弧度,不难看出她此刻心情极佳,搭在膝盖上的食指时不时轻点两下,就像是在打什么节拍。
半个小时后,许昕像往常一样拎着个包和纪浠忱一道出了酒店大门。
只不过她们坐的车并不是去剧组的,而是回纪家方向的。
许昕将房卡递给保镖,嘱咐他们晚点把房间里的钢琴、跑步机和其他东西全部收拾好带回来。
纪浠忱降下点车窗,风沿着窗缝灌了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将她衬衣领口吹得大敞,布料磨擦间,磨得细嫩的肌肤泛起片片粉红。
清晨的风很凉爽透彻,少了午时和傍晚的那份燥意,也将纪浠忱的瞌睡吹散不少。但她并没有多吹,只将窗户开了一会儿就自觉关上了。
这时放包里的手机响了两声,是南奚发来的消息,问她醒了没有,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纪浠忱看了没有回,将手机开成静音,靠在座位上,一脸悠闲地和系统说:“我眯会,到了叫我。”
【系统:好的。】
期间南奚又发了几条消息过来,让纪浠忱醒了记得吃早饭,她中午早点过来找她,有什么想吃和她说一下之类的。
纪浠忱是下车之后才看到的。
不过这会差不多要到饭点,纪浠忱觉得南奚也该去剧组了,只粗略地看了一眼,依旧没回任何消息。毕竟有些事,别人告诉她总归是要比她告诉她有趣得多。
整理了下衣服,纪浠忱清了清喉咙,唇边漾起恰到好处的浅笑,迈腿率先走进了客厅。
看见突然回来、变化明显的纪浠忱,纪母直接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喊了声:“小忱?”
纪浠忱走过去,用力将纪母抱了个满怀,涩声开口:“妈妈——”
纪母喜极而泣,颤着手抚向纪浠忱的后脑勺,“哎,妈妈在的。”
纪浠忱听得心坎一酸,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声音也跟着染上了哭腔:“妈妈……”
“乖,小忱不哭了,妈妈在。”感受到肩上的湿润,纪母眼眶也润了起来,一声声的安慰着纪浠忱。
“……”
纪浠忱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向来隐忍惯了,眼泪掉得无声,止得也突然,这会缓过来了难免觉得自己有点失态,干脆将头埋进纪母怀里不愿出来。
纪母也由着她,心里五味杂陈间,又顾忌着纪浠忱的情绪,忍着什么都没有多问,只时不时轻拍一下她的背。
终于,纪浠忱还是从纪母怀里出来了,她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了头。
纪母轻叹一声,将手搭到纪浠忱肩上,柔声说:“先吃饭,小忱是不是饿了?”
纪浠忱点头,同时给了许昕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许昕低下头,哪里还敢多言。
吃饭的时候,纪浠忱主动拿出手机递给许昕,淡淡道:“我想和妈妈拍张照。”
纪母喜不自胜,这段时间纪浠忱的变化她全看在眼里,自然是巴不得纪浠忱同自己亲近,多提些要求才好,但她也不敢表现得太热情,生怕吓到纪浠忱,达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许昕拍好后将手机还给纪浠忱。
注意到纪浠忱手机上下有的app,纪母试探地问:“小忱,能将照片发给妈妈一份吗?”
纪浠忱没有犹豫,说了声“好”。
然后就同纪母加上聊天账号,并顺利将刚刚拍的照片发了过去。
相册里,剩余的那十几张便是当时和南奚去海洋馆时拍的照片。
纪母将照片一一保存后,征询她意见道:“小忱,妈妈可以发条朋友圈吗?”
纪浠忱点头,声音晕着笑意:“可以呢。”
于此同时的【破忌】剧组,南奚提着保温桶扑了个空,在询问工作人员后才知道纪浠忱昨天就结束安排上的戏份,提前出组了。
南奚只觉得这副场景是何其眼熟,像极了她当时去医院找纪浠忱的画面。
抱着丝侥幸,南奚点开了某聊天软件。
纪浠忱依然没有回她的消息。
而在朋友圈位置,有个熟悉的头像亮了个小红点。
南奚认出那是纪母的头像。
鬼使神差的,南奚点了进去。
纪母发了两张照片,是她和纪浠忱的合照。
照片里,纪浠忱微微靠向纪母方向,笑得很内敛腼腆,灰眸氤氲泛光,深邃的眉眼间满是单纯无害。
这一次南奚能百分之百的确定了,纪浠忱是在躲她。
作者有话说:
可以回看一下59章那个护士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