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允要气炸了，他本来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去，他愤愤盯着一脸面无表情，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拉着书包拉链的虞岁。
虞岁长的冷清，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和叶菲菲相处的时候，看起来也是言语笨拙的很。
韩允本来还以为她是个冷僻的人，没想到，这就是条疯狗，骂起人来牙尖嘴利！
她说这话时声音很轻，门口的韩妈妈是肯定没有听见的，加上面上毫无表情，就只看见韩允不依不饶地把书包往桌子上一丢。
“你再说一遍？”
韩允妈妈脸色一沉，“韩允，你干什么，赶紧去医院了！”
几乎是韩允妈妈话音刚落，唐伏雪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
“韩允妈妈，还没去医院啊？”
“是啊，这小子收拾作业呢，老师说了，高中嘛，每天都很重要，咱们也不敢让他们耽误啊。”
小孩子的事，大人们就算再不痛快，在和解了的前提下，都不会在表面上有什么矛盾，唐伏雪也没问韩允妈妈刚刚还说自己要忙工作，可为什么现在还在学校，大家笑容和煦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唐伏雪也在后门站定了，从虞岁的角度，能看见她的半个侧身。
她听见唐伏雪在门后和韩允妈妈客套寒暄，屋里针锋相对的两个人都因为外面的人收敛了口头上的争执，只是眼神之间依旧电光火石。
唐伏雪敲了敲后门，微微探进来个头，“虞岁，收拾好了吗？”
虞岁把重重的背包背在肩上，唐伏雪的外套挂在手臂，她一言不发的往外走，路过唐伏雪时，把外套递还给她
那书包的份量不轻，压得少女淡薄的肩背直往下坠，她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看起来冷僻又阴郁。
唐伏雪和韩妈妈告辞之后，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虞岁在唐伏雪的车子前站定，她微微喘息着，额上一层细汗。
这要命的夏天，天上的云层蒙得人难受，虞岁把书包放下来，后背一大片汗湿的痕迹。
“滴滴”两声，唐伏雪解了车锁，虞岁打开后座的门，唐伏雪大步走到驾驶位的位置，道，“书包放后面，你坐前面，我有话和你说。”
虞岁犹豫片刻，到底关上了后座的车门。
正好，她也有话要说。
在回教室的路上她就想明白了，她本来就不想上学，是唐伏雪要她来的，现在用一个礼拜证明了，她就是适应不了学校，没办法接着学习。
所以，唐伏雪要是真的不觉得她初中毕业丢人，那干脆就不要让她上了就好了。
反之，唐伏雪就是在骗人，是她骗人在先，那自己反悔也不算什么！
无论如何，这个学校，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虞岁做好了破罐破摔的准备，好处是之前的惶恐和担忧都不见了，但坏处是她的一举一动看起来都像是举着满身尖刺的刺猬。
唐伏雪叫她伸手，虞岁就直挺挺的把手心摊出去。
虞岁之前和人打架，她妈都会狠狠把她打上一顿再带她去给人道歉，她这动作做的相当熟练。
她心想着，等挨完了这顿打，她是无论如何，也要和唐伏雪说清楚的！
可唐伏雪把她手心反转朝下，露出手背指节处浅浅的两处擦伤。
车里放着一些紧急的消毒药物和棉签，还有创可贴和绷带，唐伏雪替她不算伤口的伤口消毒，问道，“他打你了吗？”
伤口虽然浅，可到底是破了皮，见了血，消毒水扎在上面，泛起一阵的刺痛。
虞岁错愕的表情来不及收，她看着唐伏雪朝着她的伤口吹气，然后小心的贴上创可贴。
唐伏雪好像总是叫她措手不及。
虞岁不大自在的收回视线，“没。”她顿了顿，“他根本打不过我。”
这话听着像是炫耀，她装作不经意地扫了唐伏雪一眼。
打了人还不知悔改，反而当着她的面炫耀，她会生气的吧？
要是唐伏雪生气，她就能和她大吵一架，然后顺理成章的提出自己不愿意上学的事了。
现在不行，现在唐伏雪的态度太和缓，她习惯了激烈的对抗，像是韩允，像是虞科，唐伏雪这样的，她硬不起来...
可闻言，唐伏雪的目光只是在虞岁脸上身上扫了一遍，似乎在确认她确实没有受伤之后，抿唇笑了笑。
那笑意多少带着点容忍小朋友胡闹的无奈，唐伏雪把垃圾收拾好，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又关上车窗。
“安全带。”唐伏雪提醒了一句，车子缓缓启动，她轻出了口气，“你们两个，谁先动手的？”
“...你不是都知道了？”
唐伏雪“嗯”了一声，“那是你们老师的说法，而且你可能需要尽快了解一点，那就是对我来说，和外人说的都是场面话，我现在想听听你的说法。”
心情不好之后只有两种走向，要么爆发，要么沉默。
虞岁心中积攒的郁气就像是点了个哑炮，没能爆得起来，于是愈发惜字如金。
“...他先推我的。”
“明白了。”
现在是学校放学时间，不远处有一家小学，正是道路拥挤的时候，唐伏雪拐了个弯，又停在路口处等红灯。
“说实话。”唐伏雪双手扶着方向盘，没看虞岁，只看着前面被带着过马路的小学生，道，“你们这个年纪，打打闹闹的，我觉得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比较在意的是，你脾气一向很好，为什么会和同桌起了冲突。”
虞岁不知道她那句“脾气很好”是从哪方面得出来的，她也看向窗外，没什么好气儿的，“心情不好，看他不顺眼！”
前面道路通了，唐伏雪缓缓起步，“想说说为什么心情不好吗？”
虞岁不说话。
唐伏雪默了默，又问，“那你想去看看外婆嘛？”
虞岁沉默了更久，半晌才道，“不想。”
“那好吧。”唐伏雪从后视镜扫了眼虞岁背对着她的后脑勺，眼前的道路依旧车水马龙，快到晚高峰时间了，路上走的艰难。
唐伏雪思忖片刻，“我猜你现在可能想安静的呆着，所以从现在开始，到回家之前，我不会再问你了。但是我想你明白，我现在没有生气，我们更没有在冷战，好吗？”
虞岁愈发盼望着唐伏雪能和她大吵一架了，而不是一句话说的她心里莫名发酸。
她一眨不眨地看向窗外的渐落余晖，看着天边暮色四合，看着拥挤的难以走动的车队。
车里的沉默并没有虞岁想象的那样难熬，或许是身边人情绪稳定的缘故，虞岁只是单纯的沉溺在自己说不出口的憋闷里，很快，她就看到了别墅区的一点树冠和屋顶。
就快到了！
可唐伏雪在路口停下了。
“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虞岁还是不肯开口，唐伏雪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排座椅上的书包，“那好吧。”
她再次启动车子，却不是往别墅区的方向走。
“既然心情还是不好，我们就先解决的情绪问题再说。”
一个半小时后，天上一片水墨青色，寥寥数人的赛车场上，只见一辆黑白摩托车疾驰而过。
虞岁站在赛场边上，车子在她面前只是一瞬间的功夫，眨眼就已经冲到了弯道。
车子上的人几乎膝盖贴着地面，车子几乎和地面水平，虞岁的心脏跟着呼啸而过的巨大声响跳动、亢奋。
运动调动起的多巴胺只是通过听觉和视觉，就已经让她血脉扩张，她的肾上腺素随着疾驰的速度飙升。
车子一圈圈的从她面前经过，虞岁身体里的激素也把亢奋一步步拉高，最后一圈时，那人的所有动作都像是在她面前按下了慢放。
她看着车子冲破终点线的瞬间，对面的看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小拨人，他们齐刷刷发出尖叫和欢呼。
她看着那辆摩托车冲破终点之后又骑出去半个直道，在她不远处停下。
车上的人一身黑白的摩托车赛车服，车子停后，长腿撑在地面，双手用力的摘下头盔。
是唐伏雪。
对面看台处的人下来了，看样子是在往唐伏雪的身边走，不过唐伏雪朝她伸了伸手。
天色已经暗了，看不大清唐伏雪的神色，不过那动作那大约是在叫她过去。
虞岁平复了下呼吸，这才走上赛场，她着力镇定，可眼睛里的亮光却遮不住，像是看见了心爱玩具的狗狗，面上不管如何稳重，也挡不住尾巴摇的飞快。
唐伏雪胳膊夹着头盔，额前的发被汗湿了些，她撩了把长发，气息微喘，空气里有丝丝缕缕的，溢出的冷杉味的信息素。
她笑盈盈地看向她，“想不想体验一把？”
莫名其妙的，虞岁的心脏猛地跳了两下。
十五分钟后，虞岁也换上了一件赛车服，她被一个叫刘哥的人带去了另一边的训练场。
这边的场地比刚刚小上不少，场边上的大灯让这里亮如白昼，虞岁已经在边上的看台上坐着了。
唐伏雪身边还有一个人，三十上下的男人，明明穿着得体的西装，气息却也很乱。
不过虞岁没有在意，不管她怎么狡辩，无可否认的是看见唐伏雪在，她心里就彻底安定了，然后一门心思的在自己的摩托车上。
外面天已经黑了，唐伏雪不会再去跑赛场了，不过她的赛车服还没换，她看着场上的小姑娘像是幼兽刚出生，尝试使用腿那样，有些笨拙地开始骑车，她的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场上，说得话却是对着身旁的男人。
“我上次请你帮我查的事情，你们教授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