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燥热,浑浊,昏聩,刺痛。

  像是困在寒冰,又扔进沸水,冰火煎熬。

  止痛药无人问津孤零零地躺在枕边。

  叶瑜痛苦地辗转在床上,冷汗浸透了枕巾。

  “别睡。”

  沾满水的棉花塞满了她的耳道,朦胧中,她听见有人喊她。

  叶瑜费力地睁开眼,眼前的人像是隔了一层水雾,看不分明。

  模糊中,她认出了那人是谁。

  方知乐一路小跑回来,怀里还抱着保温壶。

  她把叶瑜扶起来,用湿巾擦干脸上的冷汗,撩开她后背的衣料。

  “你……”叶瑜无力地拦了一下,手掌软软地搭在方知乐胳膊。

  方知乐的声音很轻,像在哄刚刚出生的婴儿,“给你贴个暖宝宝,别怕。”

  叶瑜手掌徒劳地握紧又张开,无力滑落。

  说话间,一杯辛辣热烫的东西递到她嘴边,这次不等叶瑜反应,方知乐先开了口。

  “这是姜汤熬的糖水,”方知乐说,“三块老姜的精华,保准你喝下去,胃肠都能暖起来。”

  叶瑜皱着眉,即便在痛苦营造的昏沉中,也在努力表达自己的抗拒。

  方知乐拿起手边的止痛药,温声道:“止痛药吃多了容易产生抗药性,迟早不管用,咱们喝点热水,不喝药。”

  叶瑜抿紧嘴,就是不喝这杯一听就辣到人神共愤的姜汤。

  忽然,腹中传来一阵绞痛,疼得她弓下腰,额头滴落冷汗。

  方知乐扯开她捂着肚子的手,然后,换上自己的。

  继而,大力地,顺时针揉了起来。

  腹中绞痛,哪能这样揉,叶瑜疼得几乎要弹起来,可方知乐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怀里,任何反抗都被无情镇压。

  叶瑜几乎都要哭了,啜泣地小声控诉,“你怎么,欺负人……”

  “我不欺负你,”方知乐声音也很不忍,“你这是经期综合征,不揉开,会很难受。”

  叶瑜的身体,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先天性的痛经,每个月来例假那几天,小腹的酸疼倒是其次,最主要的就是胃肠的应激反应。

  正常人,胃肠一直都以合适的频率蠕动,可叶瑜一旦痛经,胃肠就会僵硬不动,食物不消化,肠道打结、胀气、发炎。

  所以叶瑜的痛经,吃止痛药完全不管用,需要食疗加外力按揉,才能缓解。

  叶瑜吸了吸鼻子,眼眶湿润泛红,没有任何力气地倒在方知乐怀里,可尾椎骨蔓延而来的暖意,和随着揉动的动作安分下来的肚子,让她渐渐地不再那么难受。

  “喝了吧。”嘴边又出现了那杯浓缩姜汤。

  叶瑜眼睫颤动数下,小声道:“真的管用吗?”

  方知乐擦着她的冷汗,柔声道:“喝吧,管用,不管用我就不走了,留在这里照顾你。”

  叶瑜张开嘴,喝了一小口,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再也不肯喝下一口,“好辣。”

  “都喝光,”方知乐这会儿也不温柔了,拇指按在叶瑜的下巴,堵着她的嘴,“不能浪费。”

  方知乐的语气一变,叶瑜就觉得委屈,可怜巴巴地红着眼,也只能再次张口,把整杯热烫的姜汤都喝光。

  辛辣的姜汤顺着食道往下,像一道蹿起的火苗,滚烫的热度瞬间沿着她的血管蔓延遍布全身,把体内氤氲不散的寒气全部驱散。

  叶瑜舒服地叹了一声。

  方知乐把人放回被子里,四周掖好,“保温壶里还剩一半,先睡一会儿,睡醒了把剩下的喝了。”

  叶瑜睁着水润的眼睛看她,忽然从被子底下伸出一只手,揪住方知乐的衣角,“你去哪里……”

  “我旷了第一节 课。”方知乐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有五分钟上课。”

  叶瑜一点点放开,小声道:“哦。”

  方知乐摸了摸她的额头,“趁着老师还没上课,我去办公室请半天假,等会儿就回来,好吗?”

  叶瑜眨了眨眼,眼神瞬间乖巧,“好哦。”

  方知乐也笑了,“睡吧。”

  叶瑜听话闭眼。

  这样的叶瑜,在穿书前几乎一月出现一次,但却没有像此刻这样粘人、患得患失。

  叶瑜不应该担心方知乐会离开。

  因为方知乐会一直在。

  不到二十分钟,方知乐就回来了,还带着两人的作业和试卷。

  睡梦里,叶瑜脸色潮红,眉头微微皱着,看样子睡得并不安稳。

  方知乐摊开试卷,心不在焉地写着题目,耳朵分外留意叶瑜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叶瑜的呼吸猝然急促起来,还伴随着破碎的呓语。

  “我不喜欢你们……”叶瑜说梦话的时候都在委屈。

  方知乐坐到她旁边,试探额头的温度,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叶瑜在这个世界里估计受了不少苦。

  连做梦都不安生。

  “嗯,咱们不喜欢她们。”方知乐轻声诱哄。

  叶瑜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呢喃道:

  “沈一涵,你把刀放下……”

  方知乐在床边翻书的动作骤然顿住。

  然后,像一个零件破损的机器,艰涩地、一点点,转过头。

  这一刻,她怀疑自己的听力产生了问题。

  谁料,下一刻,叶瑜又念出那些名字,“沈一涵、周川雨、田霁……你们别逼我。”

  “叶瑜!”方知乐按住她的肩膀,用力喊她的名字,“醒醒!”

  这些人名,都是大学时期周美泽的情人,在这个时候,与叶瑜没有任何交际。

  为什么,叶瑜会念出这些人的名字。

  而且,“沈一涵,把刀放下”明明是原著的情节,沈一涵闹着要割腕,逼迫叶瑜从窗口跳下去,直接逼得叶瑜黑化。

  叶瑜到底梦到了什么!

  剧烈的摇晃下,叶瑜的眉心更加紧蹙,然后,眼皮轻颤,微微张开了眼。

  似乎是陷在梦境里出不来,叶瑜的眼睛都蒙上一层光怪陆离的剪影。

  “叶瑜,你看着我,”方知乐焦急地伸出三个手指,“这是几?”

  面前的人,长着一张熟悉无比的脸。

  一时间,她分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方知乐见她始终不说话,急得就要把她扶起来,“你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小乐。”

  方知乐瞬间静止。

  叶瑜的手,搭上她的肩头,然后轻轻仰头——

  一个轻润的吻,蝴蝶触花般,落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