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淡淡的做完该做的事, 没有对外声张,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行为,甚至没有和阿晨说什么, 以免影响他的情绪。
和家里通报了一声,就当无事发生过, 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等着阿晨手术结束, 确认他没事以后, 谌之双没在医院逗留, 约了珠宝的品牌代言商, 谈合作到期的事。
术后主要是医生对人工耳蜗装置的言语处理器进行调试, 需要一段时间的观察,以及阿晨得适应, 但没什么危险性, 不用陪护。
鞠景没事干,选择在医院陪着阿晨做康复。
能听见了,他还得学会开口说话。
人工耳蜗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听见不难, 说话难。
二十来年除了降临在这个世上发出的第一声啼哭,他大概就再没开过口。
说话得一步步重头学起,更得听得懂别人表达的意思。
这些, 都需要有专业人士来慢慢教他。
突然听得见,阿晨还有些不适应,对陌生的老师也很抗拒,慌乱的不停在寻找姐姐的踪迹。
他没办法一个人处理这些。
“阿晨。”
隔着玻璃唤他,想到他可能还听不懂, 鞠景急忙换了手语, 一遍遍的在他能看见的地方比划他的名字。
耐心又温柔的, 安抚着他。
出奇的,阿晨慢慢恢复平缓。
许是在他心里,鞠景和姐姐,有些相似的地位。
瞧着阿晨渐渐步入正轨,鞠景轻舒一口气,但也意识到,谌之双不在怕是不行。
阿晨的病没有完全康复,他需要家人的陪伴。
给谌之双发了消息告诉她这儿的情况,她大概是还在忙,没有及时回消息。
抿了下唇,鞠景握着手机翻来覆去的查看,等着谌之双的回应。
可迟迟没有,等来的是沈琼思。
对方的话一向简短,意思明确,清晰到位。
【我会在C城等你。】
不明所以的挑了一下眉,鞠景不知该如何回复,索性就不回了。
恰巧阿晨的第一次康复到此为止,她收起手机,关心阿晨的状况。
阿晨现在还不能听懂太多的话语,老师就当着他的面,直白告诉鞠景他的情况。
“他很聪明,有很高的语言天赋,这种是天生的,如果能够早点移植人工耳蜗的话,我想他会和正常人一样的。不过现在也不晚,十八十九岁的年纪接受知识的速度是很快的。”
“但,他对我有些抵触情绪,对学习也有抵触情绪,可能是对这里不熟的缘故,还需要你们家人细心陪伴,耐心教导。”
“好,我知道了。”
送走老师,鞠景鼓励式的拍拍阿晨的肩膀,给他竖大拇指。
【老师说了,你非常有语言天赋,你姐姐能学会这么多种语言,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你也能做到。】
青涩的笑了笑,阿晨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目光低垂下去。
【姐姐呢?】
他以为,至少等下课了,姐姐会来。
虽然他尽力在扮演独立坚强的人设,但骨子里还是没长大的孩子。
这些年,他唯一的情人,就是谌之双。
鞠景宽慰他,【阿晨,姐姐在工作,妈妈在国外有合作,拜托她来负责。】
【我想,她很快就会忙完来陪你的,再耐心等等好吗?】
知道姐姐的不易,阿晨努力的扬起笑。
【没关系,我不用你们陪我,专心忙自己的事吧。】
鞠景看着他挂在唇角那虚假的笑容,不由得想到初次和谌之双见面的场景,眉头皱了皱。
说实话,她很不喜欢这两人动不动用笑容掩盖心情的做法。
阿晨原来是不会这样的,越是长大,越是成熟,就越懂得如何隐藏自己。
鞠景不希望他这样。
微微叹了口气,鞠景牵住他的手,努力的给予他温暖。
【走,姐姐带你去吃饭。】
*
谌之双忙到半夜回的公寓,带着浑身的酒气,比往常在酒吧喝的要多的多。
酒量再好,也止不住这么喝,人是清醒的,可四肢不大受控制。
鞠景为她留了灯,坐在沙发上等着。
见她摇摇晃晃的回来,鞠景连忙扶稳她,将人抱到沙发上休息。
着实不喜欢酒味,可面对的是谌之双,就没什么讲究。
“谈生意非得这么喝吗?对身体多不好啊。”
担忧的拍拍她的肩膀,鞠景弯着腰,让她能抵着自己,有温暖而强硬的靠山。
“没关系。”
从包里取出新签约的文件,谌之双笑了笑,有点自豪的。
“我把合作谈妥了。”
鞠景看着文件,眼眸垂了垂,不说话了。
她向来是有话直说的,很少这样沉默。
想告诉谌之双点什么,又怕影响到她现在的状态。
进退两难。
从进到她的怀抱起,谌之双的理智就有些保持不住了,酒劲慢慢上来,吞噬她敏锐的观察力。
过于眩晕,也谈不了别的,“陪我泡澡。”
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连洗澡都不愿意自己一个人。
除了工作,非得鞠景无时无刻的陪着。
鞠景宠她,抛开别的想法,轻而易举的将人抱起。
语调轻轻柔柔的,“好~”
熟练的清洗浴缸,然后放水,帮着谌之双褪掉衣衫抱进浴缸,鞠景一气呵成。
还是由她压着自己,给她当人形靠垫。
有鞠景在的时候就格外安心,谌之双倚着她眯了会儿,随着热气涌入四肢百骸,理智也逐渐回归。
她一直严格律己,即便是为了应酬不得不喝酒,被酒精麻痹着,也不会允许自己沉迷过长的时间。
慢慢睁开眼,转头看向发呆的鞠景,谌之双缓缓凑过去,在她唇角碰了碰。
“在想什么?”
“啊?”
惊了片刻,鞠景眨了眨眼,见她清醒了,也不打算继续憋着。
“今天是阿晨第一次做康复,他不习惯有人工耳蜗,上课的时候很慌张,也一直在找你。我给你发了消息,但你没回。”
“对不起,我真的没时间看手机。”
颇为愧疚的,谌之双侧躺着,环住鞠景的脖颈,“阿晨没事吧?”
“没事。”
不知道这种事情怎么开口合适,犹豫了半响,鞠景难得的采用了委婉的方式,“或许,你现在忙完了,可以多去医院看看阿晨,他应该会希望自己发出的第一声和你有关吧。”
别人家的小孩第一次开口不是“妈妈”就是“爸爸”,可阿晨只有姐姐。
他一定很想学会叫一声“姐姐”。
指尖动了动,谌之双松开揽着鞠景的手,目光躲闪了一下。
“我还有些别的工作得忙,这边的合作也需要模特,所以……阿晨就,麻烦你了。”
意料之内的回答。
如果她有时间的话,会主动告诉鞠景的。
选择不说,是愧疚。
“知道了。”
鞠景选择安慰她,“没关系的,我会看着阿晨的,他很乖的,不会给我捣乱。你呢,安心处理工作,不用为他担心,也不用内疚,我很喜欢阿晨,很愿意和他相处。”
愿意相处和不得不相处是两码事。
对阿晨的喜欢是鞠景爱屋及乌,但没道理让她忙自己应该做的事。
可合作又推脱不得,毕竟是习娅思交代的。
气氛一下子变得古怪又安静,两人泡完澡各自换了衣服到房间休息,睡在一张床上却没了往日的亲热,沉默又疲惫的感受黑暗。
中间仿佛隔了一道银河。
这样重要的日子,不该如此的。
“去他的。”
暗骂了一声,鞠景按捺不住,伸手将谌之双拽进怀里。
“我们说清楚,我没有在生你的气,可我是推掉工作来给阿晨治病的,我以为你的重心也是这样,可没想到会被工作分摊走这么多的时间,阿晨真的很失望。”
“我原本不想和你说这些,可是看到阿晨学你的样子,我觉得特别揪心。那些年你没人关心,独自撑过来,用笑容掩盖情绪是为了保护自己,这样做无可厚非,可阿晨不应该这样。”、
“我知道这样说对你不公平,可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了,我希望你多关心一点,让他能随心所欲一点,至少这个年纪,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你知道吗?今天他的康复老师说,他很有语言天赋,我一想到他也是被家庭耽误的可怜人,我就觉得特别的难过。但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你可以不可以暂时放下工作,陪陪他?”
鞠景很少向她提要求,甚至可以说一直在妥协。
不是为了得到她,也不是出于同情,是真情实意的喜欢。
知道谌之双一切的过去,她再不忍心看到相似的事件再次发生,何况是谌之双的亲弟弟。
所以,她在体贴谌之双和心疼阿晨中,做了选择。
没想到鞠景会对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谌之双愣了愣,一时没给出答复。
阿晨对她来说很重要,可工作是她和阿晨唯一的保障。
虽然不希望阿晨走自己的老路,但谌之双没得选。
“麻烦你,帮我和阿晨说抱歉,我会尽快完成工作的。”
有些失望,鞠景紧了下手臂,但没缩,依旧给谌之双垫着。
突然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喜欢隐藏自己,说些自己不会痛快的瞎话。
于是,鞠景学会了撒谎,“嗯,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