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单单腿都要软了，战战兢兢地说：“我哪儿敢——不是，怎么可能啊......今天下三分，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存亡之秋也......”
“秋也......”
“也......”
“......”
场面一度陷入死寂，班里挺长时间都没有声儿的。
渐无书眯起眼睛。
谈晏耳边响起一个小小的声音，还挺亲切的：“然后呢。”
谈晏：“？？？”
这话在这个氛围下被说出来就跟鬼压床一样惊悚。
魏单单听见“然”字如梦初醒：“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
谈晏挺惊恐地转过脑袋寻找刚刚是谁在说话。
她找了一圈，大家正襟危坐，一个个表情正义凛然得活像党的荣誉墙。
谈晏：“......”她总感觉刚刚的声音挺熟悉，好像一个人......她往右一看，裴宋坐的最直溜，肃穆的神态跟聆听教导主任讲话似的。
谈晏把脑袋转回去了。
“不宜引喻失义，妄自菲薄......”
裴宋听着魏单单前言不搭后语的出师表直想笑，气声提醒道：“反了。”
魏单单醍醐灌顶：“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
谈晏这次真真切切地看见了裴宋嘴唇上极轻微的光影变化。
偏偏那人双手平放到桌面上，一上一下互相叠好，板正得跟三好学生似的。
魏单单连滚带爬背了几句感觉又要完。
“侍中侍郎郭......郭......郭......”
下面好几个人名，系着她一条人命。
“郭攸之。”
王小白不是那种很高的男生，整体上其实属于奶狗弟弟系的。但身材也还不错，反正够把裴宋挡上了。她稍微弯了下腰，确定渐无书看不到她之后就小声提醒。
魏单单茅塞顿开：“郭攸之。”
魏单单：“......”
裴宋：“费祎。”
前面有人不小心碰倒了笔盒，魏单单没听清，王小白便道：“卫衣。”
魏单单反应倒是敏捷，就是不过大脑的敏捷。
“卫衣。”
等她顺着王小白的提示说完了脑子才跟上嘴：这人名字怎么这么现代？
裴宋都要气笑了。
“佛诶费。”
“费......”魏单单不敢说话了，她怕自己再错出新水平。
王小白捂着肚子无声狂笑，整个人抽搐得好像刚踩了电门，一脸的幸福。
裴宋没好气地踹了王小白凳子一脚，道：“费祎。”
魏单单：“费祎。”
“董允等。”
......
“将军向宠，性行淑......淑......淑女......？”
魏单单感觉这离谱得像个新水平。
她的感觉是对的，裴宋白眼一翻，当场感觉自己快过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全班捧腹狂笑。王小白笑得最大声，一边喊“魏单单牛逼”一边兴奋地嘲笑：“向宠是个男的，这我都知道——”
魏单单脸上除了阳光微笑已经没有其他表情了，心里把王小白千刀万剐了三万遍。
“行了，你坐下吧。”渐无书忍着笑，没真送魏单单上路：“回去把出师表背熟默写，明天来找我。”
魏单单生无可恋地感恩戴德了几秒就死鱼一样地趴了下去。
渐无书道：“别笑了，你们说不定背的还不如人家呢。”
全班一秒沉默。
魏单单整个人好像一台坠毁的直升机，任王小白怎么挑拨也没反应。
王小白“关心”同桌半天没得到回应，转头问裴宋：“她不是死了吧，这怎么跟具尸体一样？”
裴宋随手拣了一支笔，往魏单单腰根上不轻不重地一怼，被怼的那个腾地诈尸而起，扭动了两下。
裴宋盯着面前的作业，手下奋笔疾书：“挺好的，活蹦乱跳的。”
“......阿宋你也不爱我了......你也欺负我......”魏单单拖着调子，神态萎靡地哀嚎。
裴宋冷笑一声，嘴动脸不动：“自己出师表背成什么样子了，还好意思要人爱？”
魏单单：“......我就这一个有问题，其它哪一篇不是滚瓜烂熟......”
裴宋道：“回去把出师表好好背背吧。”
“知道了......”魏单单欲哭无泪。
谈晏问：“你就这么放过他了？”
魏单单冷漠道：“他？下课处理。”
谈晏好奇：“怎么处理？”
她脑子里自动播放出魏单单扛着四十米大刀踩着桌子砍人的场景，顿时兴奋起来。
魏单单咬牙切齿：“杀了祭天吧。”
谈晏挺放松地靠在椅子上，曲着腿，膝盖上架着一个漂亮的银灰色板子，上面夹着她昨天的语文午小考卷子，的空白的背面。
谈晏笔盒里的文具都很精致，衬得其中几只朴素的黑色铅笔格格不入。其中一支此刻正握在谈晏手里，笔尖轻轻在卷子上滑动。几组线排完，谈晏满意地吹了下刘海。纸上出现一个女人，穿汉服，长眉细眼，手上拿着教鞭。
渐无书还不知道自己出现在了一张没交的卷子上，道：“今天抽查结束......还有那自个儿名字都能写错，在卷子上一片一片涂白癜风的......”
下面的半大小子都哄笑起来。
谈晏看魏单单死了一样的背影没好意思问，转而询问王小白：“什么是白癜风？”
王小白乐得露一口小白牙：“就是涂改带。我们渐老师特嫌弃那玩意，非叫它白癜风。”
谈晏一通狂笑：“哈哈哈那谁还能把自个儿名字都给写错啊？”
王小白也笑：“嘿嘿嘿，我啊。”
谈晏：“......”
魏单单习以为常：“日常发疯，了解一下。”
谈晏转身问她：“他是一直都有这种症状吗？”
魏单单愁眉苦脸：“我四处漂泊流浪，带他治了多少年啊，神医都说救不回来了。”
谈晏：“其实我认识一个——”
魏单单按下她的手，望着远方长吁短叹地抚摸：“没用，早治不好了，我替他心领了。”
谈晏：“......”
一班学霸太多，牛气哄哄的少年一个个都特别有个性。
就是王小白同学，个性有点过于鲜明。
林子兰从前是不知道这位大爷有多难对付，只是以为青春期的孩子都有点“小叛逆”，后来，后来。
后来王小白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坚不可摧”。
昨天大家告诉谈晏王小白脑子有病，她当时没信。
毕竟王小白打眼一看相貌堂堂英俊潇洒，两眼炯炯有神熠熠生辉。
这个“有病”也不是真有病，就是他脑子有点中二，跟精神分裂症患者似的经常口出胡话，例如什么向前可以跨过日落，拔剑就会留住晚霞等等。
他说话也挺有特色，自带踩点音效。比如重音落在那个“向前”上，然后要顿一下；“日落”的“落”要加重，尾音较短，“拔剑”加重还自带黑体和下划线，然后再顿一下；“留住”的“留”的声音要很巧妙地转一下；“晚霞”的“霞”要上扬，又不太显出欢快，整个句子被他那张嘴一读，总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好像下沉中的锐气，也让人想到海浪中的白帆。露出一股忧郁少年却又表现出积极向上的样子。
他也不是刻意练过的，这位大爷天生说话就是那一副有病的模样。
人，基本上都在青春期有过那么一阵子中二阶段。只是王小白的中二病可能来的比别人晚一点，程度强一点。这哥们微信聊天喜欢在句子后面缀一个深沉的.，例如“这就是人生.”“我回来了.”；上他不喜欢的课的时候会不出声但一脸深情地演绎薛之谦最新失恋情歌；时不时蹦出来一句“南海这个地方你不觉得藏着太多难过了吗”；微信朋友圈发一张穿的花里胡哨翘二郎腿坐在KTV门口的自拍，配文：飞行棋来吗。
他学习上还是挺好的，尤其是数学，常年单科年级第一。
提溜完王小白，轮到裴宋了。这个满分试卷没让渐无书挑出毛病，被当成正面教材躺在视频展台上，投在大屏幕上。
汉字被几十倍放大后，谈晏才发现，原来裴宋的字这么好......丑。铁画银钩，慷慨风骨，渐无书夸完了裴宋的字，圈画了几个疑难易错字让大家注意。
最后......
“谈晏！”
渐无书看着一脸镇定地站起来的漂亮女孩，唇角勾了一抹笑：“你要穿汉服吗？”
谈晏：“？？？”
渐无书：“没别的意思，你的长相挺适合穿汉服，会是位艳压群芳的皇后。”
谈晏长得是挺高傲的。性子也一样，高傲得恨不得怼穿天地一样。
“下课来趟我办公室。”
谈晏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下了。
她在那不出声地换气，半天才感觉不对：这还是她吗？现在在这担心害怕被老师批评的是从前那个抽烟打架旷课的谈晏？
难不成是在南一高领航班坐了几天，变成乖学生了？
魏单单带死不拉活地转头问：“哎谈晏，渐老师为啥就没批评你啊？”
谈晏迷惑地指指裴宋：“这儿还坐着一个？”
魏单单看都没看裴宋，无所谓道：“她不是人，压根没被老师批评过。快说快说，为啥让你下课去一趟办公室啊？这不是渐老师风格啊？”
谈晏诚实地举起了昨天那张白卷子，背面还画着刚刚的涂鸦：“因为我没交。”
魏单单：“？？？”
王小白：“？？？”
他俩同时看着裴宋。
裴宋单眼皮垂了一下，半敛着黑漆漆的眸，有点不自在地推了下眼镜：“听课了。”
谈晏其实也挺好奇，自己没交午小考的事，裴宋昨天是怎么跟上面这位杀人不眨眼的渐老师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地天气：昨天短袖，今日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