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蝶兰——西域圣教独有的花, 花粉能让人丧失神智,唯有西域圣教之人能有细尾蜂的蜂蜜解毒。

  沈霖抬手揪住了眼前人的衣领:“你知道迷蝶兰在哪儿。”

  “我知道,我不知道又如何, 反正我又不会告诉你……”

  他一语未尽,就觉得颈边微微一凉, 沈霖手中的利刃正好抵在他的颈间,甚至刺出隐隐的刺痛感。

  这匕首是徐松念塞给沈霖让她防身的,沈霖本以为自己用不到, 现在却果断地拔了出来。

  “霖霖妹妹, 我本就是要死之人, 你威胁不到我。”男子笑道,“我爹死了, 我娘上吊了,我也不想活了。”

  他对杨家的人了如指掌,知道沈霖是个心软的人,而且从刚才沈霖阻止慕离的行为就能看出来, 她心地善良。

  只是他刚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手上一阵巨疼, 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来, 浸湿了衣袖。

  沈霖让慕离拎着他的衣领, 强迫他直起身子来:“想轻松地死, 没那么容易。表哥, 你若是不说迷蝶兰在哪儿, 我就把你的手指一根一根削下来, 然后是胳膊, 然后是腿, 放心, 我这里有天下第一神医施神医亲手所制的各种伤药,在我想让你死之前,你绝不会死的。”

  沈霖的果决,以及眸子里的杀意,惊得慕离都是微微一愣,后背微微一身冷汗。

  这种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而且是一刀一刀削下去最是折磨人。而且沈霖已经从怀里掏出金疮药洒在了他缺了尾指的伤口上,肉眼可见的速度,血就止住了。

  男子的脸上一阵惨白,一半是因为疼,一半是因为沈霖说的是真的。这种上等的伤药,她居然真的舍得这么拿出来不要钱一样地撒,只要她还有几瓶这样的药,他就真的完全死不了。

  他的确不想活了,所以今天才和西域圣教合作,让西域圣教引走徐松念,他对沈霖下手。

  但是他完全没想到徐松念居然留下如此高手保护沈霖,让他不仅完全没有得手之机,现在更是落到了沈霖手里。

  他这个“心软善良”的表妹,现在活脱脱就是个疯了的魔鬼。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沈霖手中的利刃已经切掉了他的无名指,而且同时以最快地速度给他上了药,压根就没有流出很多的血,只是疼得男子面色更白了几分。天下第一神医的药格外好用。

  “我说我说我说……”男子终于喘着粗气求了饶,眼睛里全都是惊惧和畏缩。

  他虽然是个外室子,但是杨江向来出手宽裕,所以他也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少爷的生活,他之所以不想活了,有一部分就是因为杨江死后他什么都没有了,他习惯了优渥的生活,所以想要来找沈霖报仇。

  可这种少爷哪受过这种苦楚,他再也扛不住了,现在只求痛快一死。

  “城北……城北的城隍庙,后面有个小山洞,顺着山洞走进去……后山有一片湖,就在湖边……”

  他也是前段时间因为杨江死了,心情郁闷去城外闲逛然后发现的。西域圣教的人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和沈霖有仇之后就没有杀他,反而和他一起合作了今天的阴谋。

  现在想想,他总觉得是被西域圣教的人坑了。

  他不知道徐松念和沈霖关系这么好,居然给沈霖留下这么多保护的人手。但是显然西域圣教那群人是知道的,他们是故意让他引走徐松念身边一半的人,然后下手的时候能轻松不少。

  他是被西域圣教的人坑了,现在供出来他们的藏身之地,也不算是违背契约精神,他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慕离,处理了,我们带人去找念念。”

  沈霖站起身的时候,慕离才发觉沈霖握着匕首的手在微微发抖,顺着匕首落下的血珠滴落在地面上,在沈霖走开的脚印里绽开一朵朵血花。

  到底还是个不够心狠的小姑娘,慕离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却也有些佩服,难怪主子那样的人都会喜欢她。

  这就是喜欢吗……喜欢可以让本来心软善良的人,也能一瞬之间冷硬狠厉起来……

  慕离顺手解决了眼前的男人,心里却在想忍不住心思飘忽,若是有人也这么喜欢她就好了。

  慕离从小拉扯妹妹长大,见惯了冷眼和世态炎凉,却从来没有人能够和她一起承担面对。或许还有个妹妹,但是她太过年幼,而且慕离知道她们姐妹之间的情谊和这种喜欢是不一样的。

  慕离终于忍不住开口安慰沈霖:“沈小姐,你别慌,主子不是那种莽撞的人。”

  “我知道。”沈霖缓缓说道,“可我们还是要抓紧时间赶过去,她身边的人太少了,还不知西域圣教有多少人。”

  沈霖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说道:“按照这人刚才的供词,现在应该是迷蝶兰的花期,我们必须小心谨慎,你吩咐下去,所有进山洞的人都提前打湿了手帕捂住口鼻。贾湘湘之前告诉过我,所有通过味道侵入的毒都可以用这种方法来对付,就算是不能完全屏蔽,也能减弱大半。”

  “嗯。”慕离点了点头,她越发佩服沈霖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能冷静地想到这些。

  “还有,先不要怕派人告诉封彧,念念之前说过,西域圣教的事情暂时只有她和长公主知道,未来可能是可以利用的利器……”

  话只说了一半,沈霖的声音忽然顿住,她们现在已经快走到了巷子口和主街的交叉口,外面有花灯的光亮照射进来。

  而面前正迎面走来一个人,暖色的灯烛光照在她的身上,身上的红衣雍容艳丽,只是鬓边的珍珠流苏微微凌乱。

  沈霖的脚步顿在了原地,眼看着徐松念越走越近,眼眶忍不住微微湿润,接着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

  走近了,徐松念才看到她在哭,轻轻用指尖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温声故意逗它:“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就看到一只眼睛红红的小兔子,是不是被刚才那人吓到了?我都告诉你等着我了,偏偏要跟别人走,差点儿小兔子就被骗走了,怎么就被别人用一只花灯骗走了……”

  徐松念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怀里一软,沈霖已经整个人抱了上来,在她的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徐松念眼底都软了,忍不住心疼,沈霖本就是个柔柔软软的小姑娘,刚才经历危机肯定吓到了。

  她轻轻拍了拍沈霖的背,缓声哄着:“好了好了,坏人在哪儿,我替你报仇好不好?”

  “不要。”沈霖的脸贴在徐松念的怀里,整个人的语气都是闷闷的,“我以为……我以为你掉进了西域圣教的陷阱里,我以为……你有危险了……”

  从她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讲述里,徐松念终于听清楚了来龙去脉。

  她回来的时候,暗卫的回禀只是沈霖被一个男人骗进了小巷里,然后那个男人被慕离制服了。现在才知道那个男人居然是个西域圣教合谋,而且让沈霖知道她是被西域圣教引走的。

  沈霖是因为担心她,所以才哭得这么稀里哗啦。

  徐松念搂住了怀里的人安抚着:“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之前都跟我说过迷蝶兰了,我难道就那么笨,一点防备都没有吗?西域圣教能够潜进来的人不多,现在已经全部都被拿下了。”

  末了,她转移话题说道:“听暗卫说,你刚才买了只很好看的小兔子花灯,给我看看好不好?”

  沈霖止住了眼泪,闷声道:“在慕离那儿,刚才搞坏了,不好看了……”

  慕离已经把花灯递了过来,花灯里面的烛火熄了,沈霖刚才在审讯的时候并没有来得及管花灯,落在地上的小兔子已经变得瘪瘪的,而且沾上了不少泥土和血迹,哪还有刚才可可爱爱的样子。

  沈霖拿着左右翻看,忍不住觉得有些可惜。她本来还想让徐松念看看这只和她长得很很像的小兔子呢。

  见沈霖爱不释手,满脸都是不高兴,徐松念说道:“不如我们再去买一个?”

  刚才卖花灯给沈霖的摊主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看着徐松念大手一挥买下了所有的兔子花灯,他只恨今年没有多准备一些兔子造型的花灯,否则肯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沈霖手里提了一盏新的小兔子花灯,另一只手牵着徐松念的手缓缓走着,时不时就抬头看看身边的徐松念。

  感受着身边屡屡传来的目光,徐松念眸子里逐渐微微有些不自然,掌心都出了一层薄汗。

  刚才半个时辰之内擒获了二十个西域圣教的细作,又担心沈霖马不停蹄赶回来,她都没有出汗。这会儿紧张得出了一层薄汗,心跳速度都隐隐变得快了起来。

  走出主街,外面是一条河流,江南河流多,花灯节的时候河流里的河灯也有不少。

  整条河泛着波光粼粼的的光彩,和天上的星空交相辉映。

  夜已深了,除了主街还有人之外,放河灯的人都回家了,河边显得有些静寂。

  沈霖拉着徐松念并肩坐在桥上看着下面的河灯,悬空的双脚晃啊晃的,徐徐吹来的风才让她一直都处于紧张之中的心神缓缓放松下来。没有危险,徐松念安安全全回来了,这么平平淡淡的,真好。

  沈霖的目光一直定定地落在徐松念的脸上。

  被看了一路的徐松念早就忍不住了,揽住沈霖的肩膀吻了上去,只有潺潺的水声,还有彼此略微滚烫的呼吸。

  “再借五万两。”徐松念的睫羽轻轻颤了颤,“刚才追人弄丢了荷包,我没钱了,借五万两……”

  沈霖撇了撇嘴,又是这种蹩脚的借口。让她忍不住想到刚才那个抱着青菜的傲娇小兔子花灯。

  又是还一送一,又是骗一送一,又是没钱借钱……分明刚才买花灯的时候,掏钱格外爽快,荷包可没丢。

  沈霖单手按在地面上,瞬间靠近过去,轻吻在了徐松念的唇上,轻笑着说道:“降价了,两万五千两一个吻,你要借五万两,得两个才行。我是债主,我说了算。”

  她亮晶晶的眸子里满都是小狐狸的狡黠。

  徐松念和她对视良久,终于忍不住又把人拉进了怀里:“听说最近香料的生意赚了不少,那我多借一点。”

  趁着月色,把这个吻变得格外轻柔缠绵,从唇边到下颌,再到脖颈,勾得两人都有些意乱神迷。

  “唔——封彧派来的人会看见的——”沈霖在喘息的间隙终于想到了这一茬。

  “看不到的,他们现在忙着别的事情。”徐松念早已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愫,却还是紧紧把人搂在怀里,缓缓平息了呼吸,“不在这里,河边太冷了,乖,把衣服穿好了。”

  沈霖忍不住想给她甩个白眼,她的衣服穿得挺好的,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动手动脚,差点儿让她穿不好。

  的确如徐松念所说,那些封彧派来的侍卫压根都没有跟过来,因为现在都在忙着——搬花灯。

  慕离手上提了十来个兔子花灯,黑着脸催促:“你们一个个没吃饭吗?都给我多拿几个,太子殿下派你们来,就是让你们好好干活的。”

  慕离只觉得丢人丢大发了,哪有人扛着一堆兔子花灯乱跑的。

  可这是徐松念买的,她还真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把气都撒在这群太子派来的侍卫身上。

  于是,今晚的花灯展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一连十多个壮汉,每个人手里都拎着十来个小兔子花灯,羞红了脸,恨不得脚下长风,能迅速飞回巡抚府内。

  沈霖睡了,徐松念才披了衣服走出来。

  柳烟和慕离都已经等着了。

  徐松念走到椅子边坐下,笼了笼身上的外衫:“那群西域圣教的人招了吗?”

  柳烟轻哼了一声道:“就是些小喽啰,我和慕离都还没发挥,就老老实实全都说了。”

  慕离也点了点头:“没什么别的收获,和长公主告诉我们的消息差不多。近来有很多地方都出现了成片的迷蝶兰,并且有西域圣教的人守护,但是这些人都是小喽啰,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找机会控制本地有名望的官员或者商人,然后他们也不知道更多的事情了。”

  江南这些西域圣教的人显然把目标放在了徐松念的身上——太子妃,足够有名望,如果能控制太子妃,或者杀了之后易容取而代之,那报上去就是大功一件。

  徐松念点了点头:“嗯,就先这样吧,把问到的消息报给长公主一份。”

  她们能窥探出西域圣教多半是有阴谋,但是抓到的都是边缘的小喽啰,也只能交给封仪去处理。这关系到整个大奉朝的安危,封仪也会竭尽全力去查。

  “对了。”慕离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补充说道,“今天巷子里那人是沈小姐出手审讯的……”

  徐松念微微蹙眉:“不是你?”

  别说徐松念惊讶,亲眼见了全程的慕离都还在惊讶。明明刚刚凶性大发,狠厉地一根根削人家的手指,满身杀气,一见到徐松念,沈霖就迅速自己哭成了小兔子……这人一遇到喜欢这件事情,遇到喜欢的人,变化大得惊人。

  她看了那人的尸体,肋骨断了几根,腿也断了,少了两根手指,一看就是受尽了折磨才被杀的。慕离这种事情做得轻车熟路,她压根没多想,就下令让人把尸体处理干净。

  听着慕离讲沈霖动手的过程,徐松念的平静的眸子里动了动,唇线也抿得紧了一些。

  缩在被子里的人已经睡着了,沈霖本就体寒,又因为和徐松念一起睡,并不会多加汤婆子。

  徐松念刚刚离开一会儿,被窝里有一半都是凉的。

  徐松念刚刚上床,沈霖就迫不及待地朝着热源凑了过来,紧紧搂住了徐松念,贴在她怀里蹭了蹭。

  徐松念拍了拍她的脊背,俯身吻了吻她的眉心,轻声道:“我在呢,睡吧。”

  她总是忍不住心疼,也有点担心,这小狐狸今天还真的凶性大发伤了人,也不知道晚上会不会做噩梦。

  不过同时她心里又有些暖,沈霖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担心她。搂着沈霖的手臂忍不住紧了紧,这样的沈霖,让她怎么舍得松开手。

  作者有话说:

  【加更!没有理由,就是想加更。(霸总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