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落西山, 天际灰暗之时,狄长杰才等到昨夜一夜无归、今日又磨了一整天的江家主回山。

  狄长杰大力抹去额头的汗水,再将砸得东歪西扭的通红铁板往地上一摔, 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似的。

  凌叔说的没错,他就是没有锻刀的天赋, 这一天一夜的时间又一次让他清楚认清自己。

  昨夜他们出城后, 就直接从后山小路上山,避开孙姨等眼线, 声称家主突然来了心思,想要闭门锻刀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继而狄长杰锁了门、装作她在里头噼噼啪啪地锻打。

  “您还知道回来了啊?”狄长杰语气不算好, 托这人的福, 他一天一夜没见到自家媳妇了, 等会回去又有得解释了。

  满面春风的江辞卿讪讪一笑, 原本和他们说的是今天下午就回来,结果她磨蹭到天黑才上山。

  “这衣服……”身为过来人的狄长杰挑了挑眉,看着她身上披着的狐裘,顿时没了怒气, 脸上多几分揶揄的喜气:“许小姐给您的?”

  “咳咳, ”江辞卿将手握成拳,掩饰般地挡在唇边假装咳嗽,却完全挡不住脸上灿烂笑意, 眉间带着炫耀神色, 嘚瑟般的开口:“好看吗?”

  “好看好看,”狄长杰笑呵呵地附和, 只觉得自己敲了一天的铁也值了。

  老家主在上, 咱们小家主出息了!有Omega送礼物了!不再是像个憨憨一样往人家身上贴了!

  狄长杰笑眯了眼,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嫁女儿了,一脸欣慰感慨。

  江辞卿故意将狐领大裘往前拢了拢,强压着笑意,故作淡然道:“也就一般吧,她怕我夜晚上山受凉,硬要给我披上才给走。”

  眼前浮现桂花树下,许浮生躺着摇晃摇椅上,懒懒抬眼往她这边一瞥,驱赶似的挥手,让她快点走,不要在门口磨磨蹭蹭的。

  江辞卿面不改色地将这场景说成:“要不是她舍不得我,我早就赶回来了。”

  “啧啧,不愧是我们家主,”狄长杰大力表扬,对着她挤着眼。

  “这狐裘也还行,我本来还嫌太热,不想穿,但是她非说是自己亲手猎来的狐狸,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她的心意,穿上出门了,”江辞卿装出为难的神色,幸好这人长相优越,即便如此嘚瑟也不显得不欠打。

  完全忘了她之前磨了许浮生半天,又亲又哄再低声下气,才从许浮生口中得知那两只狐狸是特地为她猎的。

  “亲手猎的啊,”狄长杰又是啧啧几声,抬起手想往毛领上伸。

  ——啪!

  江辞卿当即用力拍开,喝道:“摸什么?!坏了怎么办!”

  嫌弃地往狄长杰脏兮兮的大手上瞅了眼,万一把她的狐狸毛摸掉了怎么办。

  这还能摸坏??

  狄长杰摸了摸自己被打红的手,又啧啧地摇了摇头,陷入爱情的Alpha,脑子都不怎么清醒,他这个过来人能理解。

  江辞卿珍惜地轻轻抚过毛领,谁能想到富可敌国的江家家主竟对一件普通的裘衣如此小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扒了九阶魔兽的毛做成的衣服呢。

  “上次带回来的那两只兔子呢?”江辞卿不敢多摸,生怕自己摸掉几根毛,放下手后转头看向狄长杰问道。

  “啥兔子?”狄长杰先是疑惑,转念又想到江辞卿从秋猎猎场中拿出的猎物,恍然道:“那两只啊。”

  “毛呢?”江辞卿又问。

  “你不是让我们硝了放着吗?”

  “拿过来,今天去村子里吃饭,”她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

  狄长杰皱起眉头,想了想才试探道:“您要回礼?”

  村里的瑶姨最懂缝纫,江辞卿应该是拿着兔皮去找她。

  他又忍不住笑道:“才两只兔子能做什么东西,等明儿天气好些,咱们再去山里多逮几只,给许小姐也回件大裘。”

  被喜悦冲晕头脑的江辞卿,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又道:“那就过两天,今天还是去村里吃饭。”

  话闭,她拢了拢身上衣袍,率先出了门。

  望着她背影的狄长杰挠了挠头,又想通了,这哪是吃饭啊,这是去村子里开屏炫耀啊!

  啧啧,陷入爱情的Alpha。

  他能理解。

  狄长杰又一次感慨地啧啧了声,眼瞅着背影逐渐变小,急忙拔腿跟了上去。

  —————

  江家最近出了两件大事,

  一件来自山外,南梁皇帝下旨令五皇子带着十万大军出征,誓要夺回边城,一雪前耻。

  南梁人议论纷纷,若是派皇子出征,最合适的人选应是母家、亲家都为军人世家的大皇子,五皇子虽为A级Alpha,却不如大皇子成熟稳重、深得军方认可。

  那蒙上厚厚迷雾的储君归属,越发变得模糊难测。

  江家人自然与寻常百姓一般,把其当做饭后闲谈,争论着那位皇子能够坐上那位置。

  第二件事只在江家内部传播,不仅要关上门,还要提前在屋外头巡视一番,确保没有人靠近,才敢压着声音、喜气洋洋地讨论。

  他们家主终于有心仪的Omega了!

  那Omega还给他们家主送了一件狐领大裘!

  据狄家那小子说,是人家专门给家主猎的狐狸。

  咱们不开窍、像根木头的Alpha家主这两天去后山猎了几只兔子,再跑去手最巧、最会缝纫的瑶姨家里去,亲自学习怎么缝手套,还问了瑶姨娶亲的流程。

  一副好事将近的模样。

  一群看家主长大的长辈很是欣慰,只是不知道已经闭门努力一个月的家主,到底要缝出什么与众不同的手套,后山的兔子都要被逮没了……

  他们只好禁止自家孩子去后山抓兔子,尽量将所有兔皮都让给家主研习缝纫。

  —————

  “你再说一遍?!”

  今年的冬天比以往来得更早,才十月中旬就已连下几场大雪,屋外寒风肆虐,连夕阳都化作一种空虚而苍凉的灰白色,万物荒凉且萧条,发黄的竹节被雪压得连连弯腰。

  装饰精巧的木屋中,身披狐领大裘的少女,手捧着银制镂空花纹的暖炉,曲腿坐在楠木制的书卷围板罗汉木榻上,屋中四个角落都摆着热腾腾的地龙,地上铺有雪白地毯,即便在寒冷冬日,屋里头也依旧暖和舒适,感受不到半点寒冷。

  比夏天要白了些的狄长杰立在榻前,面带不安地看着对面,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再重复下去。

  江辞卿苍白着脸,薄唇微颤,本就削薄的身体被厚重衣袍压着,显得越发病态羸弱,如同一戳就坏的瓷娃娃,强撑着自己又一次重复:“你再说一遍。”

  “家主……”狄长杰一个身高八尺、熊腰虎背的壮汉竟露出几分害怕神色,语气担忧且犹豫。

  屋中气氛越发压抑。

  “我让你再重复一遍,”江辞卿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每吐出一字就好像往自己心口上捅上一刀。

  “我……”

  已经重复十几次的狄长杰突然就卡了壳,颠三倒四地复述:“陛下下旨封许浮生为公主,说她是流落在外的皇室血脉,是曾经的楚湘王与皇帝表妹的亲生女儿,说她、她……”

  他抬眼看着江辞卿,咽了咽口水才又继续:“当年乱匪入京,在城中大肆烧杀抢掠,不仅将楚湘王府杀光烧光,还掠走了楚湘王的唯一女儿,逃到荒蛮之地去。”

  江辞卿紧紧抱着暖炉,抵在花纹上的皮肤如同沟壑般深陷下去。

  “许浮生当时年纪太小,又被大火吓到,完全忘了曾经的事,是陛下听闻她的相貌,心生疑惑,私下派人去荒蛮之地画来她的画像,再对比之前的楚湘王王妃竟有五成相像,然后派人与许浮生说清身世,她才愿意归降南梁的,”狄长杰又一次复述完,不安地看向对方。

  相比之前,他不仅没有进步,反倒越说越生硬,语句都开始分不清前后。

  不过不消担心江辞卿听不懂,她已经听了数十遍,只是不敢相信,反反复复地问,以求一个不同于之前的回答。

  江辞卿木着脸,如机器般开口:“你再说……”

  只是还未说完就被厉声喝断:“家主!”

  狄长杰面色凝重,绷紧的眉眼多了几分冷肃,宛如一块冷冰冰的大石头骤然落在她的肩头。

  江辞卿身躯一颤,剩下的话被寒风刮去。

  她先是深吸了口气,压着暖炉的莹白指节几乎从薄皮中透出,依靠压痕传来刺痛,勉强恢复清醒理智,沉闷着开口道:“再说一遍。”

  绷着脸的狄长杰再一次听到这个要求时,反倒松了口气,从小和对方一块长大的他,怎么可能分不清江辞卿的情绪变化,心知她已经冷静下来,登时再次开口。

  刚添了银骨炭的暖炉散出炽热温度,带着厚茧的指尖冷得泛起青紫。

  江辞卿低垂着眼帘,脑子翻出关于楚湘王的记忆,只记得阿娘曾提起过楚湘王乃是前朝皇室后裔,被皇帝忌惮后一把火烧了王府,府中上到王爷王妃,下到仆人鸟犬,一个也没逃脱出来。

  再加之有人刻意隐去曾经往事,稍了解的人都选择缄默不言,故而在江辞卿这一辈中,基本已无人知晓什么楚湘王。

  若不是阿娘提过一嘴,江辞卿也无从得知。

  她的面色越发凝重起来,随着狄长杰的复述,毫无规律的线索分散开,像是完全无法拼凑的拼图,零零散散地摆开。

  如若阿娘没的说错,许浮生与皇家应是有杀父灭族之仇,可许浮生又有皇家血脉……

  江辞卿眼眸一沉,当年的事还历历在目,心眼狭小也好、迁怒也罢,江家已百般忍让,却依旧让皇室心怀忌惮,屡屡出手针对江家,故而在她眼中,江家与具有皇室血脉的人乃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要么皇室以死祭江家历代之人,要么江家灭族人亡,没有别的可能。

  而且许浮生是得知这个消息后,甘愿归顺南梁的。

  江辞卿不知道老皇帝是怎么和她说的,但是许浮生事先是知道她有皇室血脉,那秋猎之时说的那一番话……

  她在戏弄自己吗?

  什么都清楚明白,却还一副站在自己这边、为自己好的模样,然后呢?

  和她那个皇叔笑谈她轻易信任的的愚蠢吗?!

  前一个月做出的决定就好似响亮的巴掌,往她脸上用力一拍。

  她居然和一个有着血海深仇的人标记了,而且还打算杀了她皇叔、皇兄之后求娶她?

  江辞卿你在想什么东西?!

  她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好笑至极。

  “家主?”狄长杰说完便看向她,眸中犹疑不定,他又不是傻子,送了那么多天桂花糕,怎么可能不清楚许浮生的身份。

  只是好奇于江辞卿为何能与许浮生纠缠到一块,毕竟当年江辞卿离开南梁、去往荒蛮之地的事,只有江闻道、许凌还有失去女儿的廖家知晓一二,其余半分风声都未透露。

  江辞卿怔怔地瞧着窗外的风雪,黑沉的云层遮住月亮,枝叶上的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长杰,我有一个朋友,她……”江辞卿抿了抿嘴,盛着水光的眼眸像极了泛着粼粼碎光的湖潭,掺杂着期盼的话语骤然停顿住,连自己都觉得可笑至极,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黑曜石的眸光散了一瞬,摇碎满湖的月光。

  “她可能做错了一件没办法原谅的事,”没等对方发问,她扯了扯嘴角,苦涩接上,直接下了定论。

  “不就是个公主吗?家主你想……”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江辞卿冷瞪打断,他讪讪收回话,低下头。

  不大理解其中纠结,当年的事情危险万分,故而一直瞒着他们,他们只是反复听村里长辈讲起,他们江家遭皇室打压,稍有不慎就有灭族的风险,再加上时不时出现的刺杀,故而将皇室放在对立面,时时警惕着。

  狄长杰瞧不得从小一块长大的江辞卿露出如此难过的神情。大不了就在一块呗,说不定皇室就能少些猜忌,狄长杰很是无赖的想,什么仇恨都比不上江辞卿一人重要。

  “长杰,我想入城一趟,”她哑声道,虚弱的语调好似风一吹就散了。

  狄长杰皱眉,反问:“今夜?”

  “现在,”江辞卿立马接上。

  “不行!这几日都是夜里下大雪,万一……”向来顺从的狄长杰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少有的严肃拒绝。

  如今大雪封山,小路被积雪覆盖、前路难辨,又加之是白雾弥漫的夜晚,视线可见范围极低,即便是经验丰富、号称能闭着眼出山的凌叔等人都不敢轻易在此刻下山,现在出去就和找死没有区别。

  “明日,明日天一亮我就陪你下山入城去,”狄长杰一咬牙,自顾自的下了决定。

  “今晚,现在,”江辞卿摇了摇头,轻飘飘的语气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你去锻刀房装作我在锻刀,我自己下山。”

  “不可能!这种天气万一迷路了,根本没法子回来!”狄长杰喝道,也不管什么主仆之别,虎目中带着焦急和害怕,已后悔自己带回这个消息。

  怎么就不能拖着,明天再说呢!狄长杰后悔极了。

  江辞卿却铁了心不听劝,咬牙道:“今晚我必须下山一趟。”

  “你别想,绝对不可能!就算我肯给你下山,阿福、凌叔也不可能答应的,你又不是不清楚此时下山有多危险,万一出了点什么事,”狄长杰红着眼瞪她,慌张的语速极快。

  不明白平日里清醒冷静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混账话。

  “这不是商量……”

  “命令也不行!江辞卿我告诉你,今晚你就别想下山!”

  “狄长杰!”对面的人大怒,盛着水光的眼眸点了火似的瞪着他。

  “江辞卿!”狄长杰不甘示弱,半点不让,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冒险。

  ——嘭!

  “我是江家家主!”她把暖炉往地上用力一甩,厉声喝道,绷紧的下颚越发凛厉,温厚的面具被大力扯开,瘦削的身躯气得发抖。

  冒着火星的圆柱碳摔落在地毯上,撒出一地细灰,银纹暖炉在地上滚了几个圈,一侧炉壁凹了下去,可见她用了多大的力。

  “你还知道你是江家家主!若是你出了事,江家该怎么办!”狄长杰恶狠狠地瞪着对面,涨红成一片脖颈的青筋如蟒蛇鼓起。

  两人表面是主仆,实际却更像兄妹,狄长杰比她年长三岁,虽然平常总喜欢逗逗她,可实际上还是让着她的,今日是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坚决的拒绝她。

  两人气势汹汹地面对面对峙,长相粗阔的江辞卿捏紧了砂锅大的拳头,令人生畏,稍瘦的那人如出鞘的利剑,凌厉且森冷,无人让出半步。

  压抑着、又充满怒气的粗沉鼻息在寂静房间显得格外清晰。

  江辞卿试探地往前跨出一步。

  狄长杰立马往侧边一迈,直接挡住她的所有去路。

  “你让开,”江辞卿冷着眼警告,宽袍下的拳头紧了又紧。

  “不可能,”狄长杰毫不退让,决然拒绝。

  江辞卿不再磨蹭,直接往大步往前。

  狄长杰伸手想拽她手腕,却被抬手躲开,虎目一眯,全身肌肉猛然鼓起,右脚往后一滑成弓步,一瞬之间爆发出强悍到极点的气势,大手如鹰爪骤然往对方肩膀上抓。

  江辞卿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当即往后一侧,躲开对方的大手后,立马抬手成掌作刀,极力向对方手腕劈砍而去,踩着地毯的脚不曾挪动半点,表明自己半步不退的决心。

  狄长杰根本没收手,硬生生抗住这一掌,闷哼一声后,反手再向江辞卿袭去。

  鹰爪破风而来,江辞卿眼眸冷静如寒潭无波无澜,曲膝弯身避开,继而抬腿往对方膝盖用力一蹬。

  两人从小一块练武习刀打基础,又由同一批长辈教导而出,自然十分了解对方的招式及其弱点,看似强壮至极的狄长杰下盘却是最不稳的。

  狄长杰也知自己弱点在何处,连忙后退一步避开,下一秒收手化爪为拳,用力振臂一挥,毫不犹豫地向江辞卿面门袭来,毫无保留的雄厚拳劲轰然击出,拳风所及之处皆有爆出闷雷般的声响。

  江辞卿依旧是躲,不会傻到和满身肌肉的狄长杰硬碰硬,如青竹的背脊后弯往下,拳风冲鼻尖擦过,继而侧腰而过,在空中画出来了一道优美的弧线,不等狄长杰反应过来,直腰起身再直接一个曲膝蹲下,右腿如长鞭横扫而出!

  只听见一声巨响,狄长杰顿时一晃,整个人往后倒去!

  江辞卿抓住机会,如野豹般单脚蹬地,直直冲向倒地的狄长杰,继而朝他面门用力挥拳!

  ——嘭!

  劲风擦过脸侧,方砖骤然炸裂开,碎屑四溅弹出,拳下砖石深陷成凹坑。

  两人都在气头上,特别是江辞卿心中憋着火气,丝毫没有留情收力,就这样狠狠打向青砖,骨裂般的疼痛顺着指骨涌向全身,江辞卿却感觉不到一般,一声不吭忍了下去。

  或者说她已不在乎多疼一处,反正心口还在绞疼,两处加在一块也是一样的。

  即便是是输了,狄长杰依旧怒目圆瞪,一副绝对不会让她离开的模样。

  江辞卿不知何时红了眼,血丝在眼瞳中弥漫,清冽疏离的眉眼竟透出几分狰狞,胸腔剧烈上下起伏,凹坑处有鲜血掺着泥石流出。

  “长杰哥,”江辞卿闭上眼,好似用尽全身力气吐出这样一句,强压着情绪的声音带着颤:“我要下山。”

  “我必须要亲自去问问她,”

  前些日子里的那些滴滴答答是真心,还是你的戏耍,又或者是报复当年我私自离开蛮荒之地?

  究竟你对我有几分真心,几分假?

  或者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不能说出。

  那偏的不能再偏的血脉,我可以不在乎,只要你说你是被逼无奈。

  脑子闪过桂花树下的一点一滴,自己那些所谓的期盼和幻想,自以为的未来。

  风吹过身上的狐裘,万分小心珍惜的狐领随之晃动。

  江辞卿抬起眼帘,水滴顺着眼角滴落而下。

  “我必须亲自去问问她,”江辞卿哑着声再一次强调,平日里如青竹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好似再也承受不住如此沉重的衣物。

  狄长杰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幅模样,撑着脆弱皮囊低声哀求,像是一碰就要随窗外的雪一起化了。

  他别过脸不愿再看,终究是答应了她,沉声道:“去吧,我会帮你瞒着。”

  江辞卿顿时松了口气,缓缓起身,脚步蹒跚地往风雪里走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想凑六千字,晚了点,抱歉抱歉【鞠躬】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犹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潘潘每天都说我大油狗 15瓶;霍西山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