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正好, 日光明媚,湖边杨柳依依,绿水掀起波澜, 风吹起白纱帘脚,抹去一片朦胧。

  此刻的木楼三层静得压抑, 只听见瓷杯拿起、放下的声音。

  五皇子那边本就因为提起不该提起的事而陷入沉默, 眼下又和三皇女撞到一块……

  梁安穆不由心生烦闷,怀疑这一切都是皇姐的故意为之, 毕竟大皇兄已赶往边境,看似三边牵扯的和平被打破,这几日, 他们两人可没少明处暗处地互给对方下套。

  而另一边也气氛压抑, 上楼前还在热络谈笑的文人, 现在只分散坐下后低头品茶, 偶尔转头交谈几句,都是关于茶的话题。

  许浮生乐得清闲,许是无意为之,坐到最侧边的位置, 正好一抬眼就能看见某个还在装情深缘浅的Alpha, 看起来很是怅然。

  她今日穿了身山岚色绸面旗袍,裙边有几支翠竹往上延展,盘香扣从侧边到脖颈牢牢束起, 再加低低盘起银发, 修长脖颈都被掩去大半。

  这个向来明艳妩媚的Omega,头一回在南梁穿得如此严实, 好似在南梁待久了, 就学会了这边内敛矜持的那一套。

  可惜她眉眼生得美艳至极, 一双掺着粼粼水光的桃花眼,带着漫不经心笑意的红唇,连下颚线都透着股与生俱来的艳妩,这保守衣服不仅没有将其削减半点,反倒像是桃花瓣边多了片绿叶,更令人心醉。

  倒不是许浮生刻意如此,她生性跋扈傲气,最喜惹眼的红,忽然转了穿衣风格的原因有两。

  一是某个胆大的冤家,在她身上种下连绵起伏的梅花瓣,一片接着一片,或浅或深,有些还带着狗牙印,反正没一个是能一两天就消散干净的。

  另一原因,还是因为这人,许浮生挑衣服的时候,无意瞥见裙脚的小青竹,眼神失焦一瞬,便挑中了这件。

  含着秋水的眼波流转,不浅不淡地睨过对面的小冤家。

  听说标记后的AO会逐渐出现同化趋势,生理与心理逐渐贴合,这个传闻放到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道理。

  山岚旗袍与青色骑射服,一人柔妩婀娜一人清冽疏离,怎么看怎么相配,好似刻意搭配过一般。

  可众人从未把这两人想到一处去,毕竟她们两是出了名的关系差。

  极力掩藏的视线还是被等候已久的猎人抓到,红瞳与黑瞳对视,江辞卿眼帘扑闪,急急忙忙低头避开。

  许浮生看得想笑,这人的演技向来拙劣、漏洞百出,假装无意掠过的眼神,眼底全是怯生生的试探,如同犯了错却不知道主人有没有发现,假装正常却心虚得很的小狗。

  想起方才走在前头的三皇女突然停顿住,继而她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

  她的小Alpha倒是挺会装情深意切的。

  旁边传来杯壁碰撞的声音,三皇女怔了一下,又重重将茶杯放回桌面,这粗鲁动作在礼仪中可是大过,可眼下她心情极差,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仍对面如何猜测,她这回可真没有给五皇弟使袢子,周围这几个文臣都是她重用的心腹,再加上终于松口、加入她麾下的许浮生,她本想约着众人在此品茶闲谈,也算是稳定心腹的一种手段。

  她勉强稳下心神,又侧身看向许浮生,总不能被膈应了就一直冷着脸让众人沉默着,扯出一抹笑意,温声道:“浮生你尝尝这鲜花饼,这茶楼虽以茶出名,但这茶点也半点没马虎,特地请来茶点大师坐镇。”

  她将盘子往对方面前推了推,又道:“你不爱吃甜食,这鲜花饼酥松绵软,花香浓郁,应该合你口味。”

  许浮生轻笑了声,直接道:“殿下有心了。”

  对面的江辞卿不顾茶女阻拦,直接将冷掉的茶一口喝光,表情越沉闷。

  旁边的五皇子也开始一搭没一搭的开始和别人闲谈,眼神扫过那边,无意露出几分愤愤之色。

  他打心眼地看不起这个皇姐,等级又低实力又弱,整天就知道搬弄口舌、舞会交际,许浮生就是被她忽悠了。

  之前前段时间自己大力拉拢许浮生的事,他就忍不住气闷,只觉得许浮生瞎了眼才会选择对方。

  转眼看向江辞卿,心里头的烦闷又减去些,一个许浮生罢了,他现在可是有天下第一锻刀家族的支持,皇姐知道这事的时候,估计差点气死吧!

  他不由得意两分,江辞卿在他心中的地位也越发重了,不禁想到如果日后自己继位时,对江家的削弱也不必像父皇那样决然。

  这江家可是他忠心耿耿的一把好刀,怎么能轻易折断呢?

  与楚家联姻也是可以的,反正父皇已将江辞卿折磨成这样,能活到三十岁都难,定然不会有什么后代……

  思绪不由飘远,嘴角无意勾起一抹笑。

  “这鲜花饼确实不错,”许浮生手中捏着块缺口的圆饼,轻笑赞道。

  木簪上的白玉兰坠子随着动作而摇曳,耳垂边也是同样式的耳坠。

  江辞卿又收回视线,暗自觉得这白玉也极衬她,对方加入三皇女营帐之事,是两人共同讨论出来的,眼下那北狄摄政王失踪消息,还未彻底传开。

  这姐弟两趁着大皇子不在的时机,急急忙忙拉拢朝臣,江辞卿许浮生两人各择一人,便能保持这两人间的平衡,又能促进他们挖大皇子墙角的速度。

  这南梁乱得快一些好啊……

  直到下面又传来极其吵闹的喊声,众人皆皱眉朝楼梯口看去

  “给小爷滚开!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爷的路!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极其嚣张的声音搭配着桌翻瓷裂之声,继而掌柜不停告饶的声音:“少爷,三层今日已满座,改日您来,小的再送您两壶上好的茶水赔罪可好?”

  “爷偏要今天上去看风景呢?你那茶水算什么东西,我又不是买不起!虎子、张勋把他给我拉开!”

  继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之声,对面的茶女担心父亲,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在指尖,转眼便冒起小泡,可她那顾得上疼,刚想站起来。

  旁边的楚家家主却道:“坐下。”

  方才的事让他心里头憋着股气,正好有人撞到枪口上,硬朗眉眼如寒冰凝着,他倒要看看是哪家小辈敢如此嚣张。

  其余人也并未阻止,这僵着的气氛磨人,有不开眼的想上来,他们也乐得看戏。

  片刻间,又传来噼噼啪啪的脚步声,许是还有仆从跟在身后,一连串闹腾极了。

  继而一道身穿衬衫马甲的年轻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手中握着一雕金手杖,却不是像旁人一样杵着地板,反倒横拿着中间,如同拿着根打狗棒。

  本来算得上帅气的眉眼却被轻浮嚣张掩盖住,飘虚的步子停在楼梯口,碧绿色的眼珠子一转,当即就看向许浮生。

  打狗棍被放到地上,他扯了扯衬衫袖子,又清了清嗓子,扯出一抹人模狗样的笑容,喊道:“小姐……”

  原来这麻烦是许浮生召来的。

  这人方才进店时,恰好瞧见许浮生上楼的妙曼身影,当即就被五迷三道,想要往楼上走,只是被店里小厮缠住,最后靠着身边仆从推开阻拦,才能往上走。

  眼下瞧见一群人坐在里头,也未生出退却之色,只是觉得里头的人看起来异常贵气,但也没多想,只觉得这南梁他惹不起的人怎么会在这一小小的茶楼喝茶。

  里头的人也露出几分疑惑,聚在三楼的这一群人,不是皇子公主,就是王爷将军宰相之流,几乎可以说是南梁最尊贵的那一批人。

  听着这小子如此嚣张跋扈,还以为是那个世家贵族子弟,没想到是个面生的。

  “我叫于天德,我爹乃是青阳太守于浩正,”

  幸好那人直接报上家门,这是他惯用的手法,平日里只要说上他父亲的官职,那些人自然就会颤颤巍巍地把人献给他。

  他一脸胸有成竹,瞧着对面的银发女人,只等对方笑眯眯地迎上自己,然后……

  他咽了咽口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面,这都城就是好,平日里见不到的轿车、买不到的丝绸,在都城随处可见,连美人都比他们那清阳府要好看得多。

  对面的许浮生听到他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眼波流转间,尽是摄人心魂的韵味,像是早春的桃花化作妖精,侧边的耳坠散着莹润的光。

  那人骨头一酥,硬杵着手杖才能勉强撑起,眼神又呆又愣,好似被桃花妖勾走了魂。

  “太守?”旁边的人低喃了句,恍然道:“还有半个月就要到大朝会了。”

  这大朝会乃是南梁每年春末都要进行述职报告,地方官及袭爵的王爷贵族等都要参与其中,继而总结去年一年功过政绩,然后在进行褒贬与职位调动。

  看来这人便是趁着太守父亲参加大朝会的的时机,一并过来都城玩闹。

  怪不得会认不得他们这一群人。

  “太守公子啊……”惯用的千回百转的语调,尾调在舌尖缠绕,好似放在心底,却带着股漫不经心,是飘在半空中的桃花瓣悠悠落下。

  于天德脸上闪过一分喜色,以为惯用的伎俩又要成功,却没想到许浮生兴致索然地低下头,咬向手中的鲜花饼。

  再看旁边,那一群人听到他父亲名号,却没有露出他熟悉的惧怕神色,依旧自顾自地喝茶,闲谈,不禁气急败坏,刚想吼出声……

  一道青色身影猛然站起,继而快步上前,抬脚就往对方肚子用力一蹬,话语声直接堵在嗓子眼,于天德直接弯身滚落下楼梯。

  竟是一向身体虚弱的江辞卿!

  作者有话说:

  本来还想写一点……

  但是七点半要开家长会,兄弟们,我五年级的弟弟,语文考13分啊……【扭曲崩溃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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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