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江夏的话,黎蔓疑惑的摇了摇头,带着一丝不解:“没有啊,你说的有些怪的态度,是怎么个意思啊?什么怪,哪种怪?”

  江夏隐隐约约有种感觉和猜测,但是不好说出口。

  一来,她觉得这个猜测太过惊人,不太可能,更不好意思直接说出,二来,江夏觉得如果自己还没能百分百肯定的事就告诉了黎蔓,也只能让对方为此在意,起不到正面作用。

  于是江夏含糊的说:“就是她对你的那种好啊。”

  黎蔓想了想,仍旧想不明白,“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哦。”

  江夏道:“你觉得宋初霁现在拿你当什么看待?”

  黎蔓迟疑道:“妹妹?”

  不过很快,她自己先否定了。

  “不不不,不可能。”宋初霁是绝对不可能把黎蔓当做姐妹看待的,对方可是很排斥这种事情的。

  黎蔓道:“朋友吧。”

  虽然不是没可能,但江夏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眸子,“宋初霁对朋友都这么照顾?”

  黎蔓不知道。“我又没有见过宋初霁和朋友在一起的状态,更不知道她是怎么对她的挚友的,自然也无从比较啊。不过我只是觉得这样综合来看,把我当朋友是最有可能的。”

  因为宋初霁现在真的是很关心她了,就像她的朋友一样。

  江夏倒是没有反驳,她微微耸肩,“那就当是朋友吧。”

  现在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江夏觉得也许是她想太多了。

  毕竟她自己是同性恋者,总不能看谁都像吧。

  而且宋初霁那样的人显而易见是外冷内热的,假如她不喜欢你或者并不接纳你,那么她的态度就是冷漠冷淡以及疏离的。

  可是一旦谁被她接纳,敞开心房迎接进去的话,那么宋初霁就会十分纵容。

  这是宋初霁会拥有的交友态度。

  而现在黎蔓就是这个幸运儿,也难怪宋初霁对黎蔓的态度会十分不一样吧。

  江夏说服了自己,并且唾弃自己姬眼看人弯。

  出差结束后黎蔓和宋初霁就回去了,在回到K市之后她就被常胭脂抓走了。

  常胭脂十分关心黎蔓这次出差的结果。

  黎蔓道:“还好啦……宋初霁真的没有做过任何你担心的事,相反,我觉得她还挺关心我的。”

  常胭脂凉凉一笑,“关心你干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

  “……”

  黎蔓反驳:“是朋友的那种关心,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宋初霁现在对我的态度已经今非昔比了。”

  但常胭脂并不在乎这个,“无论她对你好是不好,都无关紧要,最要紧的是你宋叔叔对你的态度。”

  黎蔓有些无奈。

  “妈,你……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不想要宋家的财产了,我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

  别说黎蔓是和宋家一点血缘甚至法律关系都没有的拖油瓶,就是有关系,她现在对继承家业已经毫无兴趣了。

  黎蔓仍旧爱钱,可却没有了以前那样畸形的三观,她不会再理所当然的觉得宋家的财产有她一部分了。

  以前黎蔓会认为,她是常胭脂的女儿,而常胭脂是宋商严的女朋友,四舍五入他们就是一家人,那么自己享受宋家带来的好处没有什么不对。

  可现在,黎蔓已经认知清楚了。

  她就是一个外人,宋家的分毫都与她毫无关系。

  常胭脂可以享受宋家的财产——在她和宋商严结婚之后,或者作为情侣时,都能理所应当享受宋商严的馈赠。

  而黎蔓。

  一些小钱或赞助,她可以当成是宋商严的好心帮助从而接纳,但却不能将此视作理所当然,更不能理直气壮的跟宋家伸手要钱。

  黎蔓轻轻呼出一口气,“我真的都想明白了的,妈妈。”

  常胭脂对她这样的心态不屑一顾,甚至有点生气。

  “宋商严是你妈的男朋友,宋家以后也是你的家,你在介意什么?”

  黎蔓不知道还能怎么跟她说了。

  但现在常胭脂是在气头上,黎蔓也不好反驳,她把话题绕了回来,“总之我知道宋初霁现在对我很好。”

  常胭脂也不再说什么。

  因为这件事她之前已经隐隐察觉了,虽然还不知道宋初霁的目的,但对方的转变是好的。

  常胭脂嘴上总是说宋初霁心机深,倒也不全然是盲目诋毁,其实更多的则是让黎蔓生出警惕心理。

  不然黎蔓和宋初霁在一起越待越久,万一黎蔓真的喜欢上了宋初霁,将对方当成贴心好友了怎么办?

  那个时候倘若宋初霁有一点点想要报复的心理,黎蔓都会承受不住的。

  所以常胭脂不得不常常给对方打“疫苗”。

  黎蔓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她声音低了下来,“妈……再过半个月,是宋夫人的忌日了。”

  提到这件事,常胭脂的脸色也僵了僵。

  她确实问心无愧,可无论是谁这么些年被人在背地里戳脊梁骨说八卦,也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受影响。

  所以常胭脂是很在意这件事的。

  她烦躁的捋了捋头发,“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死了。”

  “……”

  黎蔓:“妈。”

  常胭脂:“知道了。”

  她闭上了嘴,不再说气话了。

  黎蔓道:“那一天正好是周末,我就不过来了。”

  常胭脂倒也没再说黎蔓了,而是轻轻点头。

  毕竟事情的重要性她心里还是分得清楚的。

  况且常胭脂本身对于死去的宋夫人并无恶意,再加上宋商严依旧宠爱宋初霁,常胭脂也不会在那天让黎蔓出现刺宋初霁的眼。

  如果真的刺激到了宋初霁,对她反而百害而无一利。

  常胭脂只是在黎蔓面前会暴露她的一些“问题”,在回到宋家、回到宋商严面前后,常胭脂就又是那个落落大方、温婉贤淑的女朋友了。

  她懂得轻重。

  之后日子一成不变,除了天气更冷些,和之前没有什么差别。

  黎蔓原本还以为她们回来之后,苏芙夏也会追来,但没想到苏芙夏并没继续骚扰。

  当然,也可能对方骚扰的是宋初霁,黎蔓没察觉到什么也是正常的。

  时间慢慢来到半个月后。

  在周五下班的时候,黎蔓安静了许多,今天她甚至都不像往常那样活泼了。

  黎蔓走出自己的小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宋初霁还在工作。

  对方微微垂着眸,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没有什么波动的面容让人看不透她的情绪。

  当然了,黎蔓也不至于傻到直接问宋初霁,她只是道:“下班了,我、我先回去了。”

  宋初霁抬眸看了黎蔓一眼,颔首:“路上小心。”

  黎蔓也忙点头。

  在离开之前,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宋初霁。

  办公室的灯光打在她面容上,显得有一些柔和,也可能是因为黎蔓的心理作用,现在她再看宋初霁,并不会觉得对方是一个冷淡凌厉的人了。

  想到当时宋母去世时宋初霁的年龄,黎蔓心里忽然有了一丝触动。

  无论现在看起来再怎么成熟稳重,曾经多么早熟,但当时那个时候,宋初霁还是个小孩子啊。

  她失去了母亲后又被迫接受父亲和另外一个女人相爱,这对于宋初霁而言,应该是很痛苦的事吧。

  黎蔓莫名的有些心疼宋初霁。

  但是等她回过神来之后,又忍不住嘲笑自己,她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心疼宋初霁呢,说不定宋初霁并不想让她心疼。

  甚至她的心疼只能引来宋初霁的厌恶。

  因为在这件事情上,黎蔓的身份无比尴尬。

  所以她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有说过,显得好像自己并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办公室的门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宋初霁抬眸,黎蔓已经离开了。

  她缓缓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捏了捏眉心。

  宋初霁没有忘记明天的日子,她只是没有把黎蔓低落的情绪和这个联系在一起。

  自从宋初霁不讨厌黎蔓后,也慢慢在心底原谅了对方,所以也不会在明天对黎蔓升起厌恶的感觉了。

  因此并没能很快想通黎蔓这样的原因。

  但宋初霁对这件事还是有认知的,因此,只是微微一想,她就明白了黎蔓今天情绪看起来很低落的原因。

  宋初霁撑着额角,垂眸叹了一口气。

  这是横在她和黎蔓之间的一条横沟,她现在一只脚已经跨过去了,很快了。

  宋初霁知道黎蔓母女是无辜的,但理智并不能左右情感。

  好在现在……她已经能够控制的差不多的。

  明天的时候直接跟黎蔓说清楚吧。

  晚上的时候宋初霁回了宋家,见到了同样提早下班的宋父。

  宋初霁停下脚步,目光带着轻微复杂。

  宋商严道:“回来了啊。”

  宋初霁垂了垂眸,应了一声。

  宋商严没有多说什么,“既然回来了,就进屋吧。”

  宋初霁道:“我去房间里瞧瞧。”

  这个房间,指的是曾经宋夫人还在世时的一个小房间,说是化妆间、衣帽间或工作间都不太合适,因为这里堆积的东西有些复杂,什么都包含在内了。

  后来宋初霁搬走时也带走了宋夫人的大部分东西,但有一些被宋父给留下了。

  宋初霁打开房门走了进去,里面的布置还是和以前一样。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眶带着涩意。

  宋初霁看着这些熟悉的东西,脑海里的回忆纷纷涌上来。

  尽管宋夫人已经离世多年,可宋初霁想到这里仍旧难受。

  晚上的时候宋初霁下了楼,家里的佣人已经做好了饭菜。

  宋初霁视线在餐桌上扫了一眼,微微蹙眉,“黎蔓呢?”

  宋商严倒是没想到宋初霁会询问黎蔓,毕竟以前……宋初霁见到黎蔓时表情都不好,更别说是在这样的日子了。

  宋商严目光看向常胭脂。

  常胭脂微微一笑,“蔓蔓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不想来回奔波,就想着去医院看完病之后直接回她的小公寓里休息,我就没有阻拦。”

  宋商严大约猜到了真相,但还是微微蹙眉问道:“怎么不过来?这里也有家庭医师可以直接瞧,何必跑医院那么折腾,还是自己一个人。”

  常胭脂:“没事,不用管她,不是多么严重的病。”

  宋商严便明了,淡淡颔首,默契的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宋初霁坐在那里,微微垂眸。

  她不傻,自然知道常胭脂说的不是真的,但……宋初霁也不打算在这里多问。

  吃完饭以后,宋初霁跟着宋商严来到了书房。

  宋商严有不少话想跟宋初霁讲,但是临到头却又说不出什么,只能嘱咐宋初霁照顾好身体。

  这些年只有他们两个亲人待在宋家,更何况宋初霁还是宋父唯一的亲生女儿,宋商严怎么会不爱护她呢。

  只是随着宋初霁年龄长大,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两人就疏远了。

  况且父亲之于女儿,是永远没办法像母亲那样亲密的。

  两人在书房简单的谈了几句,宋父关心了下宋初霁的情绪。

  “胭脂和蔓蔓那里……”

  宋商严揉了揉眉心,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常胭脂确实一直在忍让宋初霁,但是这样的日子难道要他去劝宋初霁大度一些、不要乱闹?宋商严做不到。

  哪怕不是这样的日子,他也不太能直接对女儿这么说。

  宋初霁明白宋商严的心思,但这次她没有排斥。

  宋初霁淡声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放在以前,从宋商严口中听到她们两人的名字,宋初霁就会之间翻脸了。

  宋商严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宋初霁走出了书房。

  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她垂眸沉思了下,还是给黎蔓打了电话。

  黎蔓在家里随便点了个外卖,接到宋初霁电话时她还有些惊讶,“喂?宋初霁……?”

  宋初霁淡声道:“是我。”

  黎蔓挠了挠脸颊,“那个,你找我什么事情啊。”

  宋初霁垂着眼帘,直接问道:“你的身体不舒服?”

  黎蔓:“啊?”

  她把快要说出口的“没有”两字咽了回去,很敏锐的反应过来这是常胭脂给她找的借口。

  于是黎蔓道:“啊……是有一点,但不严重,你放心好了,而且明天又没加班,我就在家里好好待着休息了。”

  顺便也提前交代了周末不去宋家的理由,黎蔓觉得自己可真是太聪明了。

  但她显然想不到,宋初霁已经猜到了所有。

  听着黎蔓的谎言,宋初霁并不觉得生气,只是有些无奈。

  毕竟对方为什么会有这样反应的缘由,不是显而易见么。

  宋初霁无奈弯了弯唇角:“晚上吃的什么。”

  黎蔓“外卖”两个字脱口而出。

  宋初霁:“……”

  黎蔓想,该不会说错话了吧?生病的人会不会点外卖?

  黎蔓着补道:“实在太懒了,就点了外卖,你也知道人不舒服的时候是不想自己做东西,也不想出门去吃的,只想在家里蹲着。”

  宋初霁轻呵了一声,倒也不是生气,只是单纯被黎蔓这样着急且笨笨找理由的样子给逗笑了。

  她甚至能够脑补出黎蔓的模样,一定是有一点紧张的绷紧了后背,眼睛眨啊眨,在拼命的找着借口,然后小心翼翼的撒谎,像是掩饰着短尾巴的兔子。

  这一瞬间,宋初霁有种想要挑明的冲动。

  而黎蔓在那头还在辩解着。

  “黎蔓。”

  宋初霁的声音淡淡的,她的声线并不完全是那种清冷的类型,可也许是受她气质影响,说话语气也是很平静,就会莫名让人联想到疏离冷淡。

  黎蔓的话音停顿住。

  宋初霁问:“你不必这样,其实我没有生你的气。”

  黎蔓眨了眨眼睫,有些不确定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啊……?”

  宋初霁直接挑明道:“我知道你今天之所以不来,是顾忌我母亲的忌日。”

  听到宋初霁这句话,黎蔓直接哑火,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这个……”

  这话该怎么接?

  但宋初霁也没在意。

  “其实之前,在这样的日子里,我确实不想看到你和她,哪怕是从爸的口里听到你们的名字,都会觉得气愤的程度。”

  电话另一边,黎蔓摸了摸鼻尖。

  好像确实很严重。

  “但是现在不是,也不会这样了。我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介意和生气了。”

  事情的真相宋初霁很清楚,这些年不过是迁怒罢了。

  “其实你过来宋家也没关系,我并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动怒,相反,我已经能够看开了。”

  黎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这样的吗。”

  宋初霁低低应了一声。

  “以前是我在生气和迁怒,但现在,我更在意的是你的情况。”

  黎蔓一怔,下意识重复:“我的情况?”

  宋初霁:“有些担心你会因为误解而难过。”

  “……”黎蔓手指紧了紧。

  她有些说不清心底的情绪,只能轻声说道:“没有,我没有……”

  黎蔓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确实没有因为宋初霁的误解迁怒而生气了,可她当真没有一点难过吗?

  在下班与宋初霁告别的时候,黎蔓心里难道真的没有一丝希望对方挽留自己的想法吗?

  黎蔓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确实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