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儿想给黑猫顺顺毛,又苦于它身上都是血,抬头看看正走过来的黑袍神父,一时有些茫然无措。

  池遂心皱着眉头打量了那黑袍神父几眼,心生警惕,但仍不动声色,接下来要做的,自然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雨刚停不久,街道还是湿的,路灯的光亮昏黄,有水洼倒影出天边暗色的流云,冷夜寒风拂过,黑色的皮鞋踩进水洼里,晕开一片血色,顿在一行人面前。

  黑袍神父姿态虔诚地在胸前画了一轮半月十字,而后笑得温和又无奈,“容容,和爸爸回去吧,爸爸刚刚没找到你,担心坏了。”

  小女孩儿,方佳容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是我爸爸。”

  “我是你的教父,现在,也是你的爸爸。”黑袍神父面色从容地解释道,“你的父母将你托付给了我,不用担心,你会在我主的庇佑下健康长大的。”

  方佳容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不知是不是被黑猫的情绪感染,向后退了几步,“我……我爸爸妈妈呢?”

  “他们已至我主身边安眠。”黑袍神父语调温和地说道,接着缓缓道,“跟我回去吧。”

  “不,我……我要跟姐姐走。”方佳容和黑猫一起果断躲到了池遂心和无忧身后,“我喜欢姐姐。”

  黑袍神父微蹙了蹙眉,这才将目光移向池遂心和无忧,露出些不太好意思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接着道:“谢谢两位刚刚照看孩子,这孩子和我不太熟,他们一家刚被教堂接济没多久,父母就……唉,这孩子也是命苦。”

  “她的父母怎么了?”池遂心抬眸,淡淡地开口问道。

  黑袍神父倒是没想到这人这么没有分寸,在孩子面前都能问出这种问题,嘴角的笑容凝滞了一瞬,而后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是一场意外。”

  池遂心面无表情,接着道:“她想跟我们走。”

  黑袍神父笑意温和,“是不相信我吗?真谨慎啊,这样吧,我请两位到教堂坐坐,到时候,我就能证明我说的话了。”

  “好。”池遂心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同意了。

  无忧弯了弯嘴角,看起来,这个神父是真的不讨人喜欢,嗯,这个“人”是特指。不过,这个神父确实有点问题,隔好远都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莫非是……

  方佳容惴惴不安地抬眸看了池遂心一眼,又转眸看向无忧,咬了咬下唇,伸手捏住了池遂心的衣角。

  池遂心察觉到了小朋友的小动作,低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略带安抚的浅笑。

  黑袍神父扫了一眼,笑意深了几分,“我叫曾旭文,愿我主庇佑诸位,请跟我来吧。”

  教堂的大门打开,入目是一片幽暗,只在四周零星点了几盏微弱的灯火,并不足以完全驱散黑暗。中央的通道穿过成排的椅子,尽头是一个十字簇拥的半月徽记,四周的琉璃窗映出无边夜色。教堂内十分安静,脚步声清晰可闻,有极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飘荡,不细闻根本分辨不出。

  池遂心刚一踏进教堂便皱起了眉,果然有问题。

  “请跟我来,先到休息室坐会儿吧,说起来,两位女士这么晚在街上闲逛可是危险得很,毕竟黑暗可是恶人的保护伞。”说着,曾旭文回眸看了池遂心一眼,笑意温和,却莫名透着股诡异。

  池遂心凝眸,语气淡淡:“黑暗是猎人的工具。”

  曾旭文脚步微顿了一下,喉间笑声满溢,“你的见解很有趣。只是,猎人和猎物的转变,往往也在一念之间,不是么?”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走到了休息室门口,曾旭文将门打开,“请进,喝咖啡吗?”

  “茶。”池遂心走到桌旁坐下,道。

  无忧弯了弯眉眼,“我对你的主很感兴趣,有空跟我讲讲吗?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当然,我很荣幸。”曾旭文笑着道,而后便转身走了。

  方佳容抿了抿唇角,双手绞在一起,整个人显得有些不安。奈何身边俩都不是会哄小孩儿的,黑猫又满身是血,她只能努力自己安慰自己了。

  曾旭文一路走到一间暗室,将一堆染血的肉沫推进垃圾桶,而后拿起一柄染血的斧子,嘴角的笑仍旧温和,眼里的暖意能让人如沐春风。他握紧斧柄,用力抡起挥下,一声钝响的同时血液飞溅,肢体分离的时候,他松了口气,含笑道:“幸好没耽误时间。唔,接下来要做什么来着?哦对了,茶。”

  “喝咖啡不好吗?真会麻烦别人啊。”曾旭文说着,唇角的笑意散开,“这样喜欢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人,就算让她消失,也会被人原谅的吧?真好。”

  曾旭文拿了一方手帕,低头将手上的血迹仔细擦拭干净,突然,他的手一顿,眼眸深处晕开一片光亮,“茶,不如就喝红茶吧。”

  片刻后,曾旭文端着一个托盘向着休息室走去,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

  休息室内,池遂心抬眸看向门口,面色寡淡。

  “曾先生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吗?走了好久。”无忧状似随意地开口。

  曾旭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在抱歉,我这个人不太爱喝茶,找茶叶找了很久,幸好找到了。”说着,他将托盘里的两杯茶各自放到两个人面前,顺带着给了小孩儿一杯热牛奶。

  方佳容此刻神经紧张,压根没心思去喝什么牛奶。

  “刚刚是发生了什么吗?我听到了奇怪的响动。”池遂心看都没看那杯茶,视线落在曾旭文身上,眸光幽深。

  曾旭文顿了一下,皱眉道:“没有啊,猫也在这里,怎么可能有什么奇怪的响动呢?不会是进贼了吧?这里可没什么好偷的。不行,我得在教堂内部看一圈,几位稍候,慢慢喝茶,等我回来带两位去容容父母先前住的房间看看。”说罢,他面色不虞地转身离开。

  “无忧,带她走吧。”池遂心端起面前的茶杯,淡淡地开口,“别让旁人来碍事。”

  无忧侧眸看了她一眼,低笑了一声,“好。”话音刚落,身影便直接消失了。

  池遂心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茶杯,移到一旁,而后松了手。

  茶杯砸碎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曾旭文快步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无忧倒在桌上,而另外两个加一只猫已经消失不见了。

  曾旭文眸光一沉,拧着眉头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办事处给盯上了,那女人是个异能者,见势不对就把人带走了。这么想着,曾旭文又看向池遂心,还好,就算暴露,也不算毫无收获,只差这一个了。

  事不宜迟,曾旭文拽住池遂心的胳膊,将人往暗处拖去。

  而休息室,池遂心仍好整以暇地坐在座位上,微微眯了眯眸子,通过刚刚曾旭文拽走的傀感知现状。与此同时,正被曾旭文拖在地上的傀猛地睁开了眼睛,瞳仁全黑。

  曾旭文将傀拖到了一间暗室,放在一个医用床上,又动作麻利地将一些人体零件放到医用床的下层隔断里,打开一道暗门,将病床推了进去,身影也完全一同没入了黑暗。

  池遂心用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眸中若有所思。

  下一秒,无忧在她身侧出现,直接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有暗道。”池遂心说,“这座教堂有地下设施。确定位置。他在分尸,嗯……不对,是在有目的地取下身体零件,那药是致人昏迷的,不是杀人的。”

  无忧皱起眉,“什么零件?”

  “唔,他动作有点慢,活体摘除心脏,开颅取出大脑,砍下四肢,剥下背部的皮,剩余的部分扔进垃圾桶。”池遂心语速放缓,每说半句都要停顿片刻,仿佛是在等待曾旭文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无忧闻言若有所思,半晌,道:“好似特别做了有迷惑性的多余步骤,真谨慎。我有几个嫌疑人选,还需要进一步缩小范围。”

  池遂心抬眸,朝无忧伸出手,掌心一朵紫黑色的蔷薇缓缓盛放,接着道:“蔷薇学会,他把一朵这样的花放在了心脏上。”

  “蔷薇学会?听起来像是一个组织。”无忧显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池遂心略一颔首,拢指将手中的蔷薇碾碎,“或许办事处的人会知道。”

  “嗯,明天问问吧。”无忧应道。

  池遂心站起身,“先回去吧,不能过分打草惊蛇,若是他们把老巢一起搬走就不好了。事情需要尽快,傀的身体部件很快就会露出破绽。”

  无忧没说话,伸手揽了池遂心的腰,将人带离,下一秒,两人已经出现在了酒店的房间里。

  “接着睡会儿吧,好好休息。”无忧开口道,说着扬了扬嘴角,“祝你一夜无梦。”

  池遂心略显疲惫地应了一声,躺在了床上。对她来说,做梦是挺累人的,精神消耗太大,而且每次都是零碎的片段,还不连续,不按时间顺序,跨度又大,其中的信息并不足以让她回想起全部。以前,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

  无忧看着进入睡眠状态的池遂心眉眼柔和了几分,池止非,晚安。

  窗外,刚停了没一会儿的雨又开始下个不停,秋雨连绵,带起萧瑟的冷风,似乎要将一切生机断绝。

  教堂的地下,一群穿着黑色神父袍的人表情肃穆,齐声念道:“蔷薇学会,沐浴我主光辉,谨遵神谕,迎接全新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