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在大街小巷飘荡的时候,池遂心正一脚迈进墨轩斋的大门,门口的风铃响个不停,店内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池遂心环视整个区域一圈,视线落在那扇暗门所在的位置,蹙起眉头。先前刚来季夜市的时候,连青瑜明显和无忧事先有过交流,而且还特意在她面前从暗门后出来,现在看,未必没有提前布局的意思。只是,她想做什么?

  季夜市今晚的动静有些过于大了,她不相信办事处对此会毫无作为,但该如何收场呢?以现在的信息传播速度,会引发的蝴蝶效应,是难以想象的。

  还有那个镇压物,能够影响一个城市的人,级别会有多高呢?

  就在池遂心敛眸沉思的时候,一个如释重负的声音伴随着风铃声响起,“你果然在这里,办事处需要你的帮助。”

  池遂心回眸看过去,是简成玉。

  没等池遂心开口,简成玉便立马又道:“报酬的事情全部交给我们处长,等事情一解决,你去找她要便是。她就是想赖,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去哪儿?”池遂心凝眸看向简成玉,眸光淡淡,像是覆着一层薄雾,看不清其中真意。

  简成玉也没卖关子,直接道:“公墓,解决黄泉引。”

  “把你知道的,和这件事情有关的东西,全部告诉我。”池遂心接着道。

  简成玉犹疑了片刻,还是点头道:“地狱黄泉,与人间相连。……”

  简成玉的第一句话刚出,池遂心便觉得脑中一阵钝痛,像是被千斤重的大锤狠狠砸了一下,让她瞬间脸色一白。

  简成玉被池遂心的脸色吓了一跳,有些迟疑地开口问:“你没事吧?”

  池遂心摇头,额上渗出细密的薄汗,“你继续说。”垂眸时却眸光骤沉,怎么回事,这是示警还是某种提示?池遂心很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与其说是内因,不如说是被腕上的法印牵引而导致的种种表征。她身体上产生的任何异状,都可以归结于这个法印。想到这里,池遂心面色微变,所以说,这道法印,果真与地狱有关么。

  “事实上,办事处的一个重要职责,便是看守黄泉之门。黄泉透过狭间缝隙渗透,每一个这样的地方,都有一道门,用于将其与人间隔绝。”简成玉于是接着道。

  池遂心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语调沉沉,显得心情不是太好,“所以,沾有黄泉气息的东西,就是黄泉之门的钥匙?”

  “……”简成玉闻言顿了一下,表情略微有些复杂,“虽然不太恰当,但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姜渡是想打开黄泉之门?更进一步的目的是什么?”池遂心缓了缓神,若有所思地开口。

  简成玉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不清楚还是不方便说,总之,她接着道,“黄泉引,是黄泉之力溢散到人间之后,因规则之力制约而短暂形成的隔绝区,存在时间一旦过长,就会进一步扩散,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嗯……”池遂心眸光微沉,“镇压物呢?”

  简成玉一抿唇,眉头蹙起,显然先前没打算说这件事情。

  池遂心煞白的脸色终于好转了些,睨了简成玉一眼,而后淡淡道:“不肯说么?”

  简成玉顿了两秒,而后道:“这倒不是,如今这情况,也没什么不能说的。S-015梦境编织者,外形是一个不倒翁娃娃,能力嘛,就如字面所说,构筑梦境。所以说,眼下城中那些居民,嗯……严格来说都是在梦游……不过,不止如此,你先前在筑梦集会看到的黑袍人,我们称他木偶师,或者人偶师更为贴切。”

  “S级,不止构筑梦境那么简单吧?”池遂心幽幽道。

  简成玉点头,“真正的危险性在于认知重构,很快所有人都会长梦不醒,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并因为缺失生存所必须的能量而死亡。再加上季夜市本就是黄泉之门的所在地,届时这里将会毫无抵抗之力地被完全侵蚀成为深渊,并不断向外扩张。”最终将导致的结果已经很清楚了,简成玉也不打算再往下说。

  池遂心随口应了一声,接着问:“无忧呢?”

  “……”简成玉一时没适应池遂心思维的跳跃速度,愣了一下,而后摇头,“我不知道。”

  “所以连青瑜在哪儿,你也不知道了。”池遂心睨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简成玉一噎,“你的意思是,她们两个现在应该在一块儿?”

  “黄泉之门的具体位置你也不知道。”池遂心没有回答,又幽幽补了一句。

  简成玉一张脸瞬间木了。

  “真惨。”池遂心再补了最后一刀,成功让简成玉“默默无语两眼泪”,但没等简成玉开口,她又微垂着眉眼,淡淡道,“和我差不多。”

  “……”简成玉默默看了池遂心一眼,她就说这人今晚怎么感觉心情不大好的样子,是因为被计划的核心排除在外吗?“其实也很正常,分工而已。”

  “你?确实。”池遂心表情淡淡,而后看向门外,应是有辆车在候着的,“走吧。”

  简成玉扬眉,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喜欢怼人呢?

  “办事处有人中招吗?”池遂心边走边问。

  简成玉略一沉吟,回道:“有,人偶师借助S-015施展异能,异能等级相对较低的基本都中招了。”顿了一下,她又补充了一句,“小朋友没事,她有那只猫又。”

  池遂心没再开口,沉默着上了车,视线落在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为了避开人群,车辆只能绕路,因此到达公墓所用的时间比正常多了不少。因为黄泉引的存在,车辆停在了距公墓有一段距离的位置。

  两人刚下车没多久,就碰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姜渡。

  “别这么看我,我是来帮忙的。”姜渡扫了池遂心和简成玉一眼,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显得有些无可奈何,说着,他又看向池遂心,一脸认真地说道,“真的,我只是需要点儿时间让黄泉引成功出现而已。”

  池遂心压根没搭理他,直接越过他,迈步走了进去。

  池遂心的身影消失在正飞速运动的漩涡当中,简成玉看向姜渡,眼眸幽深。正当姜渡接着准备开口的时候,简成玉收回视线,直接迈步走进了黄泉引。

  姜渡留在原地轻笑,低声呢喃,“原谅我微小的好奇心吧,千万别发散,这可是个人行为,虽然算是被默许的。”说着,他跟着迈进了黄泉引当中。

  池遂心刚一踏进黄泉引,便看到了满目疮痍,无叶的老树干枯扭曲,土地呈焦黑色,散发着一股灼烧的味道,中央一条近乎已然干涸的河,河床裸|露,泥沙淤积。远处的天空是一片赤红,透着零散的光辉,不见日月,一派死寂。

  池遂心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眼前的景象,就感觉腕上的法印开始隐隐发热,像是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即将喷薄而出,又像是皮肤血肉被烙铁熔化,刻骨的疼。

  简成玉刚一踏进来,还没等观察周遭,就被池遂心难看的脸色给吓了一跳,“你今天是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吗?”

  “你看到了什么?”池遂心抬眸,眼底墨色翻涌,一片混沌。

  简成玉一时没搞清楚池遂心在问什么,“你?”

  “这里。”池遂心垂眸拢了拢遮住手腕的衣袖,淡淡道。

  简成玉抿唇,旋即回道:“浮尸百里,血流成河。”

  “每个人看到的不一样。”池遂心眸光沉沉,开始思索自己会看到眼前景象的原因,大火吗?

  简成玉一愣,也没去问池遂心看到了什么,眼角的余光瞥见姜渡嘴角噙着笑,饶有兴致地盯着眼前。她抬手扶额,好了,现在大家都要跨服聊天了。

  “黄泉引,怎么个破法?”池遂心微垂着眸子,幽幽开口。

  简成玉还没开口,就听姜渡含笑道:“生祭。”

  “用更学术一点的说法,就是使用生灵之力与死灵之力相抵,唔,除非有别的更有效的方式,否则也就只能生祭了吧。”姜渡接着补充道。

  “用你生祭?”池遂心凉凉地开口。

  姜渡嘴角的笑意不减,“很遗憾,只怕不够。”

  简成玉听得眉心直跳,只能无奈似的开口解释,“我当然是有别的办法才叫你来帮忙的。”

  “没错,我很惜命的。”姜渡接着道。

  池遂心用右手紧握住法印所在的小臂,显然没什么心思和他们插科打诨,她连思考的精力都没了,“我不想浪费时间,你最好尽快。”

  简成玉也看出池遂心好像心情不佳,没准备触霉头,直接道:“S-006生机圣徽,能够释放大量生机,使动植物迅速生长,但不能在一个人手中停留超过五分钟,否则将导致此人迅速衰老死亡。等黄泉引中的死气消减得差不多,必须快速重新封印镇压。”说着,她从口袋里拿着一个印着熟悉的办事处图腾的小盒子。

  池遂心囫囵听了,得出一个这镇压物大概是会让动植物统治世界的结论,没有言语,压根不想深入思考。

  “我说了,我是来帮忙的,不用担心,我对这件镇压物没有兴趣。”姜渡开口,示意他也可以帮忙轮替,而后便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小瓶子,自顾自走到不远处不知在鼓捣些什么。

  简成玉没有开口,只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手上的小盒子,搭扣解开的声响清脆,瞬息便让整个空间都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