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岛,池止非将龚离墨的尸身封入棺椁,眉眼沉静,面容一片死寂。

  “节哀。”谢庭晚的声音在池止非的身后响起,像是秋风吹落树叶一般。

  池止非回眸,看向与先前容貌没什么差别的谢庭晚,语调微冷,“先生。”

  谢庭晚凝眸认真看了池止非片刻,道:“你想救她。”

  “是。”池止非没什么表情地说。

  谢庭晚摇头,“人各有命,皆有定数,你救不了。”

  “什么注定,我偏不信。”池止非眉宇间浮现出些许戾气。

  谢庭晚面色从容,“她以身祭道,召来百万鬼将,再如何前无古人,也是罪无可赦,该领的责罚少不了,天道铁律,你动不得。池止非,切莫执妄。”

  池止非眸间怒意骤起,翻卷的云海间,一只巨大的金色竖瞳陡然睁开,沉重的威压铺陈开来,云雾翻涌掀起巨浪。

  谢庭晚幽幽一叹,“池止非,你有自己的使命,顺大势而为,不可违逆。别忘记她说‘江山为聘’,破局之道已有,你该走了。”

  “为什么是我?”池止非定定地看着谢庭晚,话语里仿佛压抑着浓浓的情绪。

  谢庭晚目光悠远地望向无边云雾,“这是你的命。”

  池止非嗤笑了一声,而后沉声道:“我想要,才是。”

  谢庭晚眸光略显复杂地看了池止非一眼,又将视线移向棺椁上放着的一块玉牌,“吾妻,无忧。”这也是,你想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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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极门,池遂心猛地睁开眼睛,眼底细碎的金色光芒一闪而过,归于极致而深邃的黑。她抬手捏了捏眉心,扶着床边坐起身,抬眼时就看见手里拿着一张纸朝她举着,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盯着她。

  池遂心凝眸去看,那纸上写着几个字,“别生气。”

  池遂心轻飘飘地睨了无忧一眼,就见她把上面那张纸放下,手中还有一张,写着:“我来找你了。”

  “老婆、媳妇儿、夫人、王妃殿下,饶了我吧。”无忧光速撤下那张纸,手里只剩一张了。

  池遂心坐到床边,抬眸看向无忧,眉眼间仿佛氤氲着淡淡的雾气,辨不清真实情绪,她静静地看着无忧,眸光极淡,“你哑了?”

  无忧放下手中的纸,抬手掩唇,掩饰性地干咳了一声,开口时嗓音带笑,“我心慌。”

  池遂心凝眸盯着她,淡淡地开口,听不出喜怒:“变回去。”

  “嗯?”无忧一时没明白池遂心在说什么,而后便听池遂心补了一句,“衣服。”无忧瞬间一愣,不知为何竟生出些赧然。

  池遂心起身,朝着无忧走过去,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垂眸看她身上的那件红衣,金色的暗纹繁复纠缠,映入眸底,仿佛璀璨的星光,“有笔账,我得跟你好好算算。”

  无忧的视线细细描摹过池遂心的眉眼,眼角眉梢染上些许艳色,“哪一笔?”

  池遂心的指尖绕过尺骨,滑入无忧的掌心,顺势勾住她的手指,而后语调极为寡淡地开口,听在人耳里却多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龚离墨,你哪儿来的来生?”

  无忧眸光一顿,倏尔扯扯嘴角,“鬼生也算的,你想啊,我就剩这么点儿执念,必然会死缠着你不放的。”

  池遂心冷哼了一声,眉宇微沉,“你那点儿执念都用在骗我上了,行事决绝,再无留恋是吧,嗯?”

  “怎么会呢。”无忧干笑了一声。

  池遂心越想越气,眼角眉梢都是冷意,“一早就计划好了,还来招惹我。”

  “消消气,我任你罚。”无忧伸手抱住池遂心,指尖轻抚过她的脊背,十分耐心地开始顺毛。

  池遂心眸光深邃了许多,盯着无忧的目光多了些难以言明的意味,语调微冷,“少来这一套,等你……”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砰”地一声将房门推开,然后看着屋内的情形一脸震惊,“……草。”

  池遂心冷冷地扫了来人一眼,伸手把无忧拽到身后,而后面无表情地开口:“你最好有十万火急不得不闯的事。”

  喻觉干笑了两声,抬手摸了摸鼻子,道:“那啥……将臣说你醒了……现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师妹啊,师兄我实在顶不住了,你再不出山就只能给我收尸了。”

  “怎么回事?”池遂心扫了他一眼,凉凉地开口。

  喻觉赶忙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最近在楼兰突然出现一个大坑,不知怎么的,就有人传说是在那大坑里发现了沧帝陵,而且找到了八具棺椁,每一具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有修炼者因为接触上面的秘纹顿悟,一跃成为了天师。所以,现在那八具棺椁全部处在被人疯抢的状态。而且,据称,还有最为神秘的第九具棺椁,那才是主棺,最为核心的那个。”

  “沧帝陵?”池遂心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喻觉点头,“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但是这传言在修士这个圈子里都传疯了,不光是琰国,有些外国势力也想掺一脚。”说着,喻觉冷笑了一声,“那些豺狼虎豹,闻到血腥味儿脚都挪不动。”

  无忧面色微沉,思索间抬眸看了池遂心一眼,心下一阵思量,还有一枚玉简,以池止非的行事风格,那应该是最重要的一枚,会和这家伙如今的状况有关吗?比如那道法印?

  “所以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池遂心道。

  喻觉一听这话,便露出了十分头疼的表情,“将臣义愤填膺地非要去楼兰,我根本拦不住,我怀疑他现在已经跟人打起来了。”说完,喻觉忧心忡忡地接着道,“这师父所说的大劫,不会是被人上门群殴吧?算算时间,似乎也差不多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池遂心淡淡回道。

  喻觉的脸瞬间就黑了,他们这小门小派的,哪儿经得住别人群殴啊。“师妹啊,你可管管他吧。周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崽子都跟着偷偷跑去了,他那不是给人添乱吗?”

  池遂心有些无语,周齐?手无缚鸡之力?他就是胆子小了点儿吧,正经时候还是有点用的。“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喻觉瞬间抬头,我让你管管他们结果你也要去?“啊……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对那沧帝陵,也有几分兴趣。”池遂心面色寡淡地说道。

  喻觉瞬间蔫了,行吧,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

  等喻觉摇头叹气无奈离开,池遂心又将视线移到无忧身上,还没开口,就听到一声铃响,穿着短褂的木偶朝池遂心恭敬地鞠了一躬,开口道:“周齐说你醒了,应该准备去楼兰吧?等着,我去接你们,顺路一起。”

  池遂心随口应了一声,打发走小木偶,才行至房间中央的桌旁坐下,垂眸看了眼桌上的纸,再抬眸时眼底多了些细碎的光,“我记得,某人说,有张纸被她写满了。”

  无忧坐到池遂心身侧,凝眸看她,眉眼含笑,“我也记得,某人说,要送我一阙词。”

  池遂心皱眉,“那就相抵了吧。”

  无忧断然拒绝,“不行。”

  池遂心和无忧默默对视了一眼,而后移开视线,轻抿起唇角,凉凉地开口:“我还没打算放过你。”

  “你想怎么罚我?”无忧一本正经地问。

  池遂心的视线落在无忧的眉眼,眸光稍定,似乎是在思索什么,半晌,她一手轻按在桌上,倾身向前,一个极轻极淡的吻落在无忧的眉心。

  无忧眸光一顿,开口时嗓音有些发紧,“这算惩罚吗?”

  “不算,只是想做。”池遂心的声音响起,清清冷冷的,“惩罚,留在以后吧。”

  无忧睫毛微颤,好半晌,才轻声开口:“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也留到以后吧。”池遂心抬手轻弹了一下无忧的额头,带着些暧昧的亲昵感,“准备走了。”说罢,她转身走到院落内。

  午后的阳光正好,洒在人身上有种温暖的感觉,池遂心微微偏了偏头,垂眸时瞥见腕上漆黑的法印,眼底暗色汹涌,一片混沌。

  没多久,连青瑜便抵达了无极门,一看见池遂心便开口道:“我还是第一次来你们宗门,这山路好绕,总觉得一不留神就会迷路的样子。”

  “这座山,本也是宗门的一部分。”池遂心淡淡道。

  连青瑜挑眉,“所以外面的阵法也是,那阵法看着,不太像无极门的手笔,似乎并非一脉。”

  池遂心眉头刚一皱起,连青瑜立马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传承至今的宗门都有自己的隐秘,不能随意窥探,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说着,连青瑜看了眼池遂心身后侧的无忧,于是弯弯眉眼,“行了,人到齐了,可以走了。”

  一路上,连青瑜叨叨了好多最近发生的事情,当然,最值得关注的便是沧帝陵的事情,“现在这楼兰大漠,可是热闹得很。不过,你说这沧帝陵怎么会跑到沙漠里去?荒无人烟的,单单这修建就是一个大工程吧?况且沧帝虽然被一些野史说得神乎其神,那九龙棺也不至于碰一下就直接功力大增吧?总觉得这里头有蹊跷。”

  “真有人直接一跃成了天师?”池遂心淡淡问。

  连青瑜颔首,“可不,现在就在楼兰呢,说不准等我们过去还能碰到。”

  “楼兰,那个鬼城吗?”无忧幽幽开口,话里似乎藏着些微不可察的诡谲气息。

  连青瑜默了默,“这是什么说法?我怎么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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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