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千寻前前后后没花到五分钟,真的就是快速冲洗了一下就出来了。

  “小牧,我好了,你快来冲一下。”

  余牧起身,内心感叹她怎么这么快。

  之后左千寻还问要不要帮忙,余牧说自己洗就可以,并且说什么都要自己洗。左千寻见她如此坚持,也没有强迫她了。

  浴室内。

  余牧拐杖放在一边,身子靠在盥洗池上借力,开始脱衣服。

  先脱下的,是左千寻刚才给她的那件白色衬衣。已经沾了水,有点湿润。余牧把衬衣拿在手里,短暂愣神,心头想着,左千寻这人未免也太好了些,明明她也是女孩子,怎么对别的女孩子就这么照顾?

  还是说,她只对自己这样?余牧没有头绪,因为她也不知道左千寻对别人是怎样的。

  她拿起衬衣,放在鼻间轻轻嗅了嗅,淡淡的小茉莉香味。

  左千寻身上的香味很容易被识别,仅仅是闻到那样的味道,脑袋里就忍不住浮现出她的模样,给人的感觉也像小茉莉一样,洁白纯澈。余牧甚至在想,如果左千寻真的是一株茉莉,那她想把一片花瓣藏在口袋里。

  *

  开了花洒,开始冲澡。

  余牧阖上眼睛,温温热的水掠过她的身子,从脖颈直流而下,卸下了一身的疲惫。整个过程,脑袋里想的一直都是左千寻,左千寻的模样老是在她脑袋里晃啊晃,怎么都驱不走。

  余牧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泼,好好洗了把脸,好让自己清醒一点。她转视镜子里的自己,莹白带粉,太久没这样照镜子,竟然觉得自己都有点陌生。余牧觉得,她不仅对身边的人关注的少,对自己其实也关注少。

  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她不了解自己。

  那左千寻呢?她了解自己吗?

  想法刚冒出脑袋,余牧懊恼极了,怎么又想起左千寻了,简直什么都能往她这儿带。

  关了花洒,冲澡结束。余牧拿起左千寻为她准备的浴巾开始擦身子,擦干了,又套上一件宽松的T恤和短裤,这才开门。

  结果门一开,发现左千寻就在门外。

  “啊!”余牧毫无心理准备,吓了一跳,“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左千寻拍了拍胸脯,明显也被吓到。解释道:“我也刚来,刚想敲门问你洗好没呢!”

  “原来是这样。”余牧缓了缓心神,点头,“洗好了。”

  左千寻搭了把手,把余牧搀出来,对她说:“对了小牧,白天没关窗,你房间地板好像打湿了,还得拖拖。”

  “喔,被子没打湿就行。”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一眼,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结果进房间把床单一摸,结果被子还真的打湿了。

  余牧:“......这雨有点太大了。”

  左千寻心想这床垫也湿了,肯定是没法睡人了。

  “没事,先晾着吧。今晚就先睡我房间。”

  “姐姐,我可以睡沙发。”余牧觉得自己嘴巴不受控制,下意识就说出了这句话。不是不想和左千寻睡,而是余牧从小到大一个人睡惯了,没和别人睡过。那第一反应肯定是拒绝。

  果不其然,下一秒左千寻笑道:“小傻瓜,哪儿能让你睡沙发。和姐姐睡!”

  接着就被左千寻带到主卧去了。

  第一次进左千寻的卧室,余牧充满了好奇。左千寻卧室格调和次卧不太一样,一张黑色系的铁艺床,床垫一看就很软的样子。床单是淡淡的豆绿色,枕套是米白色,枕头上还倒扣了一本书。

  余牧其实好奇,左千寻都看些什么书。

  屋子里光线不算明亮,左千寻只开了一盏床头小夜灯,淡橘色的光芒在小范围内散开,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卧室挺大,床头有个书架,伸手就能够到,再看墙面,挂了几幅画,基本上都是抽象水彩,风格明暗交叠,有的色彩饱和度很强,和客厅那几幅差不多的风格。

  看来左千寻还是个水彩画爱好者,余牧默默记下了。

  稀里糊涂被左千寻拉到床边上坐下。

  “坐着,我看看你膝盖。”

  余牧半躺在床上,左千寻去解她的纱布,一圈又一圈,小心谨慎。揭到最后一圈的时候,纱布和血痂牵扯在一起,带来疼痛的感觉。

  可余牧不喊疼,忍着。她的性格向来如此。

  好不容易纱布揭开了,左千寻看到可怖的伤口,虽然没有前天那么吓人了,但伤疤开始愈合的时候,看到还是触目惊心。

  “疼不疼?”

  “不疼。”

  “骗人。肯定疼的,等我,我去拿药。”

  她去客厅拿药箱,剩下余牧一个人。趁着这时候,余牧瞄了一眼床头上那本书,名字叫《心是孤独的猎手》,默默记下名字。

  很快客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余牧恢复了半躺的姿势。见左千寻拿了个小药箱进来。

  她仍旧沿着床边坐下,拿出药箱里的棉签和药,替余牧擦拭。药膏是医生开的,帮助伤疤愈合的,擦在膝盖上有点疼有点痒,带着一点点冰冰凉。左千寻拿着面前,抹药手法轻柔,让药物在伤疤上徐徐化开,生怕下手重了把余牧弄疼了。

  “现在呢?疼不疼?”左千寻抬眼看余牧。

  却发现余牧正看着她。

  女孩澄澈的眼,瞳仁里闪烁着光亮。小巧粉嫩的唇像是果冻一般,好像很软。

  “不疼。”余牧低头,抿唇不再言语,目光落在左千寻的手指上。

  指细如葱,指节分明,又白又嫩,捏着一根棉签,因着力道能看清手背上的几根骨头。她看她的指看得入迷,连她的指甲盖都没放过,没有多余的指甲,圆圆的指盖,指甲表面透着光滑。

  心头又是一声叹息:手指真好看。

  “我觉得你这估计要一个星期才会好了。”左千寻从药箱里拿出纱布,重新替余牧包扎。

  崭新的纱布一圈一圈裹在膝盖上,余牧不觉得疼,反而觉得有点舒服。

  “姐姐,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蓦地问出了这句。

  “嗯?”左千寻抬眼,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困惑。这个问题好突然,“什么叫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余牧喉咙上下滑动了几下,喉咙有点干。该怎么问出口呢?你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体贴入微,是不是这样子的你其实是很平常的你,是不是你对每个人都这样,我其实不那么特殊。

  问不出口,太难为情了。且余牧觉得这不是自己的行事风格,会显得有点矫揉造作。

  可左千寻还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余牧只好说:“我觉得你人很好。”

  左千寻捏了捏余牧的脸,笑道:“把你当妹妹看啦,姐姐对妹妹好,天经地义。”她是真心喜欢余牧的,也是真的把她当妹妹看的。虽然不算完全了解余牧,但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度,不完全靠时间来累积的。有时候一种天然的感觉反而更重要。

  “嗯。”余牧唇角扯出一道牵强的笑容。奇怪,为什么听到她说把自己当妹妹,心头会觉得闷闷的,并不是真的很雀跃的感觉。

  擦好药,收拾好药箱,准备睡觉。

  左千寻掀开被子一角躺下。余牧规规矩矩躺在她身侧,如一同雕塑一般,眼睛都不敢眨。

  关了小夜灯,屋子里陷入黑暗,夜色孤寂,两个人躺一张床,好像又将孤独消解了一大半。余牧盯着漆黑如墨的天花板,淡淡的香气飘进她的鼻腔里,这次那种香味更诱人,像是一只蛊虫钻进她的身子里,有些欲罢不能。

  怎么会有人身上的香味这么迷人?

  黑暗中,余牧心思乱到根本睡不着。她想翻身,又不好意思乱动,怕扰了左千寻睡觉。

  左千寻感受到身旁人的异样,轻声问她:“小牧,睡了么?”

  “没。”

  “失眠么?”

  “有点。”

  左千寻侧过身,面对余牧,“那我们来聊天吧。”

  余牧心想反正也睡不着,聊就聊吧。“可以,不如姐姐你给我讲点英语语法,我应该马上就困了。”

  左千寻笑道:“噗,小牧何必这么折磨自己。”顿了顿,又问她:“其实姐姐很好奇一件事。”

  “什么?”

  “你经常打架吗?”

  黑暗中,余牧有点语塞。经常打架吗?其实不。甚至上次黄婷婷那事是第一次。她其实不喜欢那种行为,也从来没有主动打过人。

  “姐姐,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女混混,是个坏孩子吧?”

  左千寻立马否认:“我不这么觉得,我觉得你很乖啊,我们小牧才不是坏女孩呢。”

  听左千寻这么说,余牧不知道为什么,心头蓦地有点委屈,因为别人都是这么说她的,说她又混又坏,还有很多流言蜚语,虽然听过则过,心头总是有点膈应。

  也许是久了没和别人倾吐心声,余牧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姐姐,其实我不打架的。我也不是混混,我只是不喜欢待在学校听别人背后议论我,又不知道去哪,只有天天和混混待在一起,至少那些混混是接纳我的。”

  “上次和黄婷婷打架,是因为她敲l诈了一个学生,我看不下去,骂了几句,后来黄婷婷找那个学生麻烦,我才去和她打架的。结果没打成,反而被打惨了。”

  听着女孩娇柔的声音,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悲伤情绪,左千寻有点心疼。

  同时觉得,如果好好管教的话,余牧应该是很优秀的。

  她一把揽过余牧,把她搂在怀里轻拍,安慰她:“姐姐知道的,也相信你,是个好女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