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您当是识得的,这数载来她也有来看望过您,不知她有没有同您说过……瑜儿接下来想说的话。

  母妃,瑜儿做了件极为荒唐之事,瑜儿……心仪了自己的皇嫂。

  您……会怪瑜儿么?

  但您千万不要怪阿妧,这不是阿妧的问题,是瑜儿舍不得,也放不下阿妧。

  瑜儿……想昭告天下,想……同阿妧成婚。

  其实瑜儿也没奢望过母妃会接受与同意,当然,若是您能同意自是最好的,倘若不能……瑜儿还是会这般做的。

  是不是很不乖?

  可是母妃,瑜儿就只剩她了。

  哦,对,还有连鸢,他也待瑜儿很好,但那是不同的。

  母妃,您不要生瑜儿的气好不好?瑜儿不想惹母妃生气。

  池瑜手边的纸钱见了底,火盆里也烧得过旺,灼灼的热气直往脸上扑,像是在回应什么一般。

  您还是生气了么?

  但瑜儿是认真的,想要同她共白首,想一直一直同她在一起。

  除了她,瑜儿谁都不想要。

  母妃,或许世间无人能理解瑜儿为何这般,瑜儿也不想母妃理解,但瑜儿此番绝不是因为任性,这是瑜儿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池瑜顿了顿,还有句话在嘴边绕了几个圈都说不出口,她轻叹一声,撑着已经完全麻掉的双腿站直了身子,牵住了那只伸过来想要搀扶她的柔荑,迎着那双略有惊讶的眸子浅浅一笑,又将目光投向了身前的石碑。

  这次她低低地出了声:“父皇,母妃,儿臣身旁的人便是儿臣想要相伴一生之人,哪怕往后你们会怪儿臣,儿臣也不悔当初的决定。”

  顾妧抿了抿唇,反手与池瑜十指交握,没有说什么,却是在心底许诺保证道:

  先皇,太妃,臣女会照顾保护好皇上的,绝不会让她再受一点苦,流一滴泪,以臣女的性命为誓。

  池瑜似有所感地侧目看了她一眼,偷偷捏了两下她的掌心,唇边扬起一丝极浅的弧度,躬身作别道:“时辰不早了,儿臣该走了,待下次闲暇之时再来看望父皇和母妃。”

  说完便牵着顾妧往皇陵外走,压低了声音道:“阿妧当是不便与我同行,待会我先将侍卫们带走,晚些回寝宫等你。”

  顾妧点点头,轻声应道:“好。”

  池瑜不好在这里抱她,就只是对她笑了笑,然后松开手独自走了出去,领着候在外面的人一齐下了山,乘上龙辇往皇宫的方向驶去。

  回宫的路程不算短,池瑜便靠在厢壁上小憩了一会,直至秋雁隔着车帘提醒她已经到了,才慢悠悠地睁开眼,屏退那些个想要跟着她的宫人和侍卫们,自己在宫内闲逛着。

  宫道上寂静无声,除了不断巡逻的御林军外,几乎看不见什么宫人,比她幼时还要冷清些。

  也不知道在更早之前这宫内是哪般模样,想来定是要热闹复杂得多。

  在她还未登基前,是她父皇最小的公主,排行第五,若是算上皇子们,在她前面便还有十二位,所以她父皇总喜欢唤她‘小五’,或是‘十三’,极少会叫‘瑜儿’。

  只是自她有印象起,就没见过池瑾以外的皇兄皇姐们,宫内的人缄口不提,她也不敢问她父皇,但从她母妃逝世后都未被封为皇后来看,想必那些她不得而知的事,应当与她母妃和池瑾脱不了干系。

  或许连鸢同她说的缘由也不全然是事实,不过人都已经不在了,她无法去查证探寻,亦不愿去将她母妃想得太坏,那些巧合她也不想深思,毕竟知晓得越多,越容易将本就如同一团迷雾的事变得更加复杂难以琢磨。

  左右她已经告诉过连鸢,要想追查到底并非一件易事,兴许穷极一生都无法得偿所愿,而她能做的仅仅是撇除掉那些隐含的威胁,以及剥夺那人最在乎的东西——权势。

  没了这个,大概比要那人的命更令他痛不欲生。

  马上就到春闱了,有了阿妧的支持,她等了这么久的事当会有所结果了。

  池瑜紧了紧拳头,抽回了思绪向四周扫了眼,发现她竟在不知不觉间又绕到了顾妧的寝宫附近,再往前不远就能看见正门了。

  抬头看了下天色,估摸着顾妧也该回来了,池瑜便走至长清宫的侧方,趁着四下无人之时飞身翻了进去,熟门熟路地爬窗户到了寝殿里。

  听见声响,顾妧放下手中的奏折,有几分无奈地注视着池瑜问道:“瑜儿还想这般偷偷摸摸至何时?”

  池瑜笑着搂住了她,亲了下那张薄唇才应道:“待过了新元,我应当就不用行这般鸡鸣狗盗之事了。”

  之前池瑜在外面走得久了,身上裹挟着一股子寒气,手也冰凉凉的没什么热意,顾妧不光毫不嫌弃地将人圈紧了些,还把她的手包在了掌心里,一面慢慢地来回搓动着,一面觉着好笑地说:“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而且家兄已经应下了婚事,那小公主也去了宫外的府邸住着,瑜儿何须再委屈自己?”

  “阿妧不是知道么,走这一遭只是开端罢了,这棋局都快近了尾声,我哪能前功尽弃呢?”池瑜唇边晕着清浅的笑意,蹭着那修长光洁的脖颈,语调温软地说,“再说了,瑜儿没觉着委屈呢,倒是阿妧不觉得这般很刺激么?”

  她停了一下,眼含狡黠得悄声道:“像觏合一样。”